“青璃！”一辆黑色林肯缓缓停在青璃面前。车窗降下的瞬间，露出顾则辰略显急切的眉眼。
"顾则辰。"她轻声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
少年笑着挠了挠头，眼底尽是歉意："刚才实在抱歉，处理完事情我就赶回来了。没想到在校门口又碰见你，看来我们还挺有缘。"
青璃礼貌地笑了笑："哪里的话。"
"看你好像在等车？要不我送你一程？"顾则辰目光真诚，"我这会儿正好有空。"
青璃犹豫了一下，想起这个时间点确实很难打到车，而离与师太约好的时候只有两个半小时了，自己又急着回一趟家，便轻轻点了点头。顾则辰立刻利落地下车，绅士地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那就...麻烦你了。"她最终弯腰坐进车内。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真皮座椅柔软舒适。
顾则辰又体贴地递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玻璃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俩人并排而坐，意外地没有丝毫的局促。顾则辰率先打破沉默："你准备去哪儿？"
" 上环「太平山街」。"青璃报出香港一处著名的贫民窟地址。
顾则辰微怔，随即问道："你是去那里做义工吗？"
"不是，我父母住在那里。"青璃平静地回答。
"你父母住在贫民窟？"话一出口，顾则辰立刻意识到不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说在明月寺修行，我实在很难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青璃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坚定而从容："顾公子不必道歉，我知道你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再说了，生在贫民窟又如何？我反而觉得很幸运，能有这么爱我的父母。"
顾则辰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孩，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交错。那一刻，他眼中流露出的不只是歉意，更有一丝难以名状的羡慕。
不过十来分钟，车子在狭窄巷道口戛然而止。
斑驳的墙皮剥落如碎星，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挂着，水泥路面蜿蜒着延伸向深处。
青璃刚推开车门，顾则辰己经踩着石阶跟了上来，晚风掀起他衬衫的下摆，露出半截银链晃动的衣角。
"我陪你一起去吧？"他仰头望着交错如蛛网的电线，眼睛亮晶晶的。
青璃攥紧帆布包带，指尖触到磨破的线头："这里太乱了，你..."
"正合适。"
少年弯腰从后备箱抽出西个雕花礼盒，"我最近在写关于城市肌理的文章，需要收集真实素材。"
"这些太贵了！"青璃伸手想拦下他，顾则辰却灵活地躲开了。
他单手稳稳托住快要掉下来的燕窝礼盒，还露出带小酒窝的笑：“在庙里修行要平常心，怎么见着礼物反倒不淡定了？再说了，哪有空手去人家家里的道理？”
巷子里飘来煤球炉的烟火气，晾衣绳上褪色的校服随风轻摆。
青璃看着顾则辰笨拙地侧身避开墙角的蜂窝煤堆，昂贵的皮鞋碾过青苔时发出细微的打滑声。
转过第三个弯，晾在竹竿上的咸鱼突然滴下咸腥的汁水，不偏不倚落在少年锃亮的皮鞋尖。
"没事！"顾则辰抢先开口，笑着跺了跺脚，"这叫接地气。"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发梢还沾着琴房的松香，此刻却混进了巷子深处飘来的八角桂皮香。
两人踩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往前走，蝉鸣声里还飘着槐花的甜香。转过第三个弯，叮叮当当的修车声己经清晰可闻。
青璃突然停住脚步，胸口像是被什么攥紧了——爸爸坐在轮椅上，右腿空荡荡的裤管扎在扶手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正弓着背给自行车补胎，粗糙的手指沾满油污，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渍。
"爸！"青璃轻声呼唤。
轮椅"吱呀"一转，爸爸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慌忙在围裙上蹭着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那些陈年的油渍："青璃？真是我宝贝闺女回来了？"
顾则辰默不作声地后退半步，将带来的补品轻轻放在工具箱旁。爸爸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人，下意识要撑着轮椅站起来，却差点被绊倒。
"您坐着就好。"顾则辰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轮椅，从西装内袋掏出丝质手帕，"我是青璃的朋友，圣玛利亚学校的学生。"他轻轻拭去老人额头的汗珠。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爸爸局促地搓着手，目光落在了顾则辰考究的西装上，又看到了工具箱上的燕窝礼盒，"要不...先回家坐坐？若不嫌弃，就在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青璃刚要开口婉拒，顾则辰却己经笑着应下："那就叨扰了。"他自然地推起轮椅，"伯父，我来帮您。"
轮椅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青璃快步跟上，小声对顾则辰说："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我在瑞士寄宿时，"顾则辰突然压低声音，"经常溜去农场吃农家饭。那灶台烧出来的菜，我到今天都很怀念。看来我今天有口福咯！"他眨眨眼，好像很期待。
作者“糊糊汤圆”推荐阅读《双姝下凡，在阎王殿乱抽人生剧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转过一道斑驳的砖墙，两间低矮的铁皮屋静静地偎依在巷尾。虽然简陋，但门前的水泥地扫得发亮，窗台上还摆着几个洗净的玻璃瓶，里面插着路边采来的野雏菊。
顾则辰的目光被门廊下那盆郁郁葱葱的薄荷吸引："这株养得真好。"
"是我女儿从寺里带回来的，"妈妈摸索着推开吱嘎作响的铁门，脸上漾起温柔的笑，"说是能驱蚊虫..."
"妈，我回来看您了！"青璃的声音突然哽咽，像是压抑多年的思念终于决堤。
铁门"砰"地撞在墙上。妈妈踉跄着往前扑来，枯瘦的双手在空中急切地摸索："璃璃？真是我的璃璃回来了？"
青璃一把接住妈妈颤抖的身躯。那双手立刻抚上她的脸庞，从眉骨到下巴，每一寸都细细描摹。"长高了...长大了..."妈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顺着皱纹的沟壑蜿蜒而下，"我的璃儿...出落得这样水灵了..."
顾则辰推着青璃爸爸的轮椅，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青璃像个孩子似的把脸埋进妈妈肩头。他注意到青璃右臂上有块冰晶胎记。
"这位是..."妈妈转向顾则辰的方向，无神的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伯母好，我是..."
"是璃璃的朋友，圣玛利亚学校的学生。"爸爸突然打断他，嘴角扬起微笑。
"快进屋坐。老头子，怎么不早和我说！闺女带贵客回来了！"
屋内比想象中整洁。不到二十平的空间被布帘隔成两半，旧茶几擦得发亮，搪瓷碗里还插着几枝野花。顾则辰将礼物放在墙角时，注意到神龛前供着个很旧的油灯——这有些奇特。
"你们坐，我去炒两个菜。"爸爸转动轮椅往灶台滑去，青璃急忙上前拦住："爸，你的腿..."
"不妨事！"爸爸爽朗地笑着，"昨天老李头送了条新鲜鲳鱼，正好..."
"老头子你歇着！"妈妈突然提高嗓门，摸索着往厨房走去，"青璃肯定是想吃我的拿手菜了，别抢我的功劳！！"她熟练地避开桌椅，手指准确无误地摸到了挂在墙边的围裙。
青璃看着这一幕，眼眶又红了。她快步上前帮妈妈系上围裙："妈，我来帮您。"
"去去去，陪客人坐着。"妈妈挥挥手，"几年没下厨给你做吃的了，今天非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不可。"她转向顾则辰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却准确地"望"着他："小伙子能吃辣不？"
顾则辰正望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出神，闻言连忙起身："能的，伯母。我在西川住过半年..."
"那就好！"妈妈己经麻利地点燃了煤炉，铁锅在火上烧得发红，"青璃小时候啊，最爱吃我做的辣子鸡..."
厨房里很快传来熟悉的爆炒声，辣椒的香气弥漫开来……
"伯父，"顾则辰蹲下身，视线与轮椅平齐，"我很喜欢听青璃讲您修车的故事。听说您能用废零件拼出会唱歌的机械鸟？"
爸爸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皱纹舒展开来："那都是老黄历了..."他指向角落的储物柜，"现在手抖，做不了精细活了。"
顾则辰顺着望去，柜顶摆着个生锈的铁皮盒。他小心地取下来，打开后不由屏住呼吸——盒里躺着只精巧的铜雀，翅膀上每一片羽毛都刻着细密纹路。
"能借我看看吗？"得到首肯后，他轻轻转动雀尾的发条。令人惊讶的是，这只尘封多年的铜雀竟真的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
爸爸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这...这怎么可能..."
"伯父您看，"顾则辰指着雀腹某个特殊构造，"您当年设计的储能装置，足够维持三十年运转。"
青璃端着茶壶出来时，看见爸爸正激动地拉着顾则辰讲解齿轮组。
"喝茶了。"青璃轻声说。顾则辰抬头，发现粗瓷碗里的茶汤格外清亮，浮着两片新鲜的槐树叶。他双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青璃的腕骨——那里有个冰晶状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微蓝的光晕。
"谢谢。"他抿了一口，突然怔住，"这是..."
"山泉水煮的。"青璃垂下睫毛，"我们这里虽然简陋，但后山有眼好泉。"
顾则辰望向巷子尽头陡峭的石阶，那里隐约可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内袋取出个丝绒小盒："伯母，这是家父从瑞士带回来的..."
盒盖打开，里面躺着副精致的银边眼镜。妈妈慌忙摆手："我看不见的，二十年前就..."
"这是新型的电子助视器。"顾则辰轻声解释，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通过触觉反馈..."
妈妈突然浑身一震。她颤抖的手抚上镜架，浑浊的瞳孔微微收缩："璃璃...我好像...看见光了..."
青璃手中的茶碗"啪"地摔碎在地上。她看见妈妈用指尖正小心翼翼地触碰顾则辰的脸，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孩子，你眼角这颗泪痣...和当年救我的恩人一模一样..."
顾则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远处传来教堂晚祷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在纷飞的羽影中，青璃臂上的冰晶胎记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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