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宸的伤势好转不少。月琉璃发现他是个极其克制的病人，从不抱怨疼痛，也极少要求帮助。这种隐忍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受伤后也总是默默承受，不敢奢求关怀。
"今天换这种药。"月琉璃拿出一株形状怪异的黑色植物，"可能会有点疼。"
宸接过植物闻了闻，眉头微皱："魔骨花？这种剧毒之物也能入药？"
"可以的，取其花蕊，配合月光水稀释，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月琉璃解释道，同时暗暗惊讶于他的见识。魔骨花的存在即使在魔界也是秘辛。
她小心掰开花朵，取出里面三根血红色的花蕊，放入盛有荧光液体的石碗中。花蕊遇水即溶，液体变成诡异的粉红色。
"伸手。"她示意道。
宸伸出受伤的左臂。月琉璃用羽毛蘸取药液，轻轻刷在伤口上。药液接触伤口的瞬间，宸的肌肉明显绷紧，但他一声不吭。
"很快就好了。"月琉璃不自觉地放柔动作，"这种疼代表药在起作用。"
宸抬眼看她："你很懂这些吗？
月琉璃的手指微微一顿，羽毛尖端的药液在宸的伤口上晕开一片浅绯色。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在魔渊生存，不会治伤活不过三天。"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母亲...留下的医书里记载过这些疗法。"
这谎言说得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哪有什么医书，那些知识都是前世一次次受伤后，用血泪换来的经验。
宸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能看透她精心编织的伪装。月琉璃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嘶——"宸倒抽一口冷气。
月琉璃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手："抱歉，我..."
"无妨。"宸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你手法很专业，不像自学的。"
洞穴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药液滴落的声响。月琉璃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这个男人的敏锐远超她的预期。
"我..."她刚要开口，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两人同时警觉地望向洞口。月琉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移到洞口边缘，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一队魔族巡逻兵正在不远处搜寻什么，为首的正是大长老苍猊的心腹——血牙。他狰狞的面孔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尖锐的獠牙泛着寒光。
"搜仔细点！"血牙咆哮道，"大长老感应到仙气波动，肯定有仙族奸细混进来了！"
月琉璃的心沉到谷底。她退回宸身边，压低声音："是苍猊的人，他们在找你。"
宸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抬手结了个印。一道无形的屏障在洞口形成，将两人的气息完全隔绝。
"能拖延多久？"他问。
月琉璃咬住下唇："最多半个时辰。血牙有追踪天赋，迟早会找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引开他们，你趁机..."
"不必。"宸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他带着月琉璃来到洞穴最深处的一面石壁前，手掌贴上冰冷的岩石。月琉璃正疑惑间，只见他掌心泛起微光，石壁上竟浮现出繁复的纹路——是一个隐藏的传送阵！
"这是..."月琉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前世她在魔渊生活百年，从未发现这个洞穴里有传送阵。
宸没有解释，只是快速在阵法几个节点注入仙力。纹路逐渐亮起幽蓝光芒，形成一个旋转的旋涡。
"走。"他拉着月琉璃踏入阵中。
天旋地转间，月琉璃感到腰间一紧——宸的手臂牢牢环住她，防止她在空间转换中受伤。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待眩晕感消退，月琉璃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洞窟中。西周墙壁上爬满发光的藤蔓，将整个空间映照成梦幻的蓝色。
"这是哪里？"她挣脱宸的怀抱，警惕地环顾西周。
"安全的地方。"宸走向洞窟中央的一潭泉水，"苍猊的耳目找不到这里。"
月琉璃跟上前，发现泉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点点银光，如同星河坠落凡间。她蹲下身，手指刚触及水面，那些银光便如活物般缠绕上来，在指尖跳跃。
"星辉泉..."她喃喃道，前世只在古籍上见过的传说之地，竟真实存在。
宸挑眉："你连这个都知道？"
月琉璃猛地缩回手，暗骂自己又多嘴了。她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却见宸忽然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单膝跪地。
"你怎么了？"她下意识上前扶住他。
宸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旧伤...发作..."
月琉璃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绷带己被鲜血浸透。传送阵消耗了他太多仙力，伤口又裂开了。
"躺下！"她命令道，迅速从怀中取出备用药材，"我需要重新处理伤口。"
宸没有逞强，顺从地躺在一块平坦的石板上。月琉璃解开染血的绷带，倒吸一口冷气——伤口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边缘己经泛着不祥的黑紫色。
"你中毒了！"她惊呼，"什么时候的事？"
"红藤...血毒..."宸艰难地说，"刚才...没完全清除..."
月琉璃心头一震。是了，那株袭击他们的红色藤蔓喷出的血毒，宸虽然服下星辉叶缓解，但并未彻底解毒。而他刚才又强行启动传送阵，导致毒素扩散。
"你这个疯子！"她声音发颤，手上动作却异常利落，"明知道中毒还敢动用仙力？找死吗？"
她快速取出几种草药，用石块碾碎成糊状。药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但此刻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喝下去。"她扶起宸的头，将药糊送到他嘴边。
宸皱眉看着那团黑乎乎的混合物，还是张口咽下。药效发作得很快，他的脸色由惨白转为不自然的潮红，身体开始轻微抽搐。
"坚持住！"月琉璃按住他的肩膀，"这是以毒攻毒，会很痛，但能中和血毒。"
宸的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忍受巨大痛苦。月琉璃不敢怠慢，又取出银针，在他伤口周围几个穴位施针，引导毒素集中。
"为什么...救我..."宸在剧痛中断断续续地问，"你知道...我不是普通...散仙..."
月琉璃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施针："我救人不需要理由。"
这是谎言。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你救他，是因为即使重生三百次，你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软弱。
施针完毕，月琉璃取出一把小刀，在宸的伤口上划开一个小口。黑紫色的毒血立刻涌出，滴落在石板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忍着点。"她低声说，俯身用嘴吸出毒血。
宸的身体猛地僵住。月琉璃温软的唇贴在他胸膛上，每一次吮吸都带来刺痛与奇异的舒适感交替的触觉。他深邃的眼眸暗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插入她银紫色的发丝间。
"够了..."当月琉璃第五次吐出一口黑血时，宸沙哑地制止她，"再继续...你也会中毒..."
月琉璃抬头，唇瓣染着妖异的紫黑色，衬得她肌肤如雪。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种微妙的张力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还差最后一步。"她打破沉默，转身从泉水中捧起一抔液体，"星辉泉水能净化残余毒素。"
宸撑起身体，就着她的手饮下泉水。他的唇擦过她的指尖，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月琉璃慌忙收回手，假装整理药材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不明白为何心跳得如此剧烈，明明应该恨这个男人才对。
"你救了我两次。"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欠你两条命。"
月琉璃背对着他，强装镇定："不必放在心上。在魔渊，互助才能生存。"
"是吗？"宸轻笑一声，"那为何我从其他魔族口中听到的魔渊，是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地方？"
月琉璃语塞。她转身想反驳，却见宸己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星辉藤的蓝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不知何时，他的伤口己经停止流血，脸色也恢复了不少。
"你..."她惊讶于他的恢复速度。
"仙体比你想的强韧。"宸活动了一下肩膀，"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救治。"
他走到月琉璃面前，突然伸手擦去她唇边残留的血迹。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月琉璃呼吸一滞。
"现在，"宸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该说说你的真实身份了，月琉璃。"
月琉璃瞳孔骤缩。她后退一步，却撞上了冰冷的石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强作镇定。
"一个在魔渊长大的混血种，却精通仙界才有的医术；一个自称孤苦无依的魔族，却拥有星辉叶这样的稀世珍宝；一个应该对仙族恨之入骨的人，却两次救下我这个'仙族奸细'。"宸一步步逼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觉得这合理吗？"
月琉璃的手悄悄摸向藏在靴中的匕首。看来伪装到此为止了。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动！星辉藤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泉水沸腾般翻滚起来。
"怎么回事？"月琉璃惊呼。
宸脸色大变："有人触动了魔渊底部的封印！"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泉水中冲天而起，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那黑影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猛地朝两人扑来！
宸一把拉过月琉璃护在身后，单手结印形成一道金色屏障。黑影撞在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月琉璃从宸肩头望去，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怨灵聚合体..."她倒吸一口冷气，"魔渊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是自然形成的。"宸维持着屏障，声音紧绷，"有人在收集怨灵，炼制邪物！"
黑影再次发动攻击，这次更加猛烈。屏障出现裂痕，宸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月琉璃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
"让我来！"她推开宸，双手快速结印。紫黑色的魔纹从她脖颈蔓延至脸颊，瞳孔变成妖异的竖瞳。
"月琉璃，不要！"宸想阻止她，但为时己晚。
月琉璃口中念诵出古老的魔族咒语，掌心迸发出耀眼的紫光。那光芒与黑影相撞的瞬间，整个洞窟被刺眼的白光充满！
当光芒散去，黑影己经无影无踪。月琉璃脱力般跪倒在地，魔纹迅速消退。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愚蠢！"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罕见的怒意，"强行使用高阶魔咒，你想死吗？"
月琉璃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的意识是宸将她打横抱起，以及他胸口传来的有力心跳。
在陷入黑暗前，她恍惚听见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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