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市一院走廊寂静得只剩下护士站的电子钟滴答声。林疏月扶着苏凝病房的门框，看着里面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像极了她此刻沉重的心情。苏凝己经睡着，脸色在惨白中透出一丝病态的潮红，手腕上的工牌还没摘下，“肿瘤科主治医师”几个字在廊灯下发着冷光。
沈砚之逃跑时撞翻的治疗车还歪在墙角，药瓶滚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林疏月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她拿出手机，点开老陈的对话框，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帮我查苏凝的亲属登记，特别是与沈砚之的关系。另外，调沈砚之在市一院的所有陪诊记录。”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沈砚之跪在急诊室走廊的画面，他抓着她裤脚时指尖的颤抖，还有那句“她脑子有问题”的狠戾——那副模样，和三年前冒雨追回怀表的温柔男人判若两人。
“林小姐？”护士端着药盘走过，疑惑地看着她，“苏医生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林疏月勉强笑了笑，看着护士走进病房，突然想起沈砚之给她看的“家族癌症病历”——那上面主治医生的签名，似乎有些眼熟。
她掏出钱包，从夹层里抽出那张被她反复看过的病历复印件。纸张边缘己经磨出毛边，上面的主治医生签名是“张卫国”。林疏月拿出手机，搜索“市一院 张卫国”，屏幕上跳出一张医生简介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嘴角有颗痣，和病历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但她记得苏凝在急诊室吼出的话：“主治医生是我调岗的同事！”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市一院肿瘤科的医生名单里，确实有张卫国的名字，但简介下方标注着“2024年9月调往北京协和医院”。而沈砚之的病历复印件上，就诊日期是2025年3月——那时张卫国早己不在市一院。
“伪造的……”林疏月喃喃自语，心脏像被冰锥刺穿。沈砚之不仅伪造了病历，还特意找了一个己经调岗的医生来冒充，难怪苏凝会那么愤怒。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陈的消息：“林小姐，苏凝的亲属登记为空，无任何关联人。沈砚之的陪诊记录查到了，2024年1月至2025年5月期间，共有17次陪诊记录，就诊科室包括肿瘤科、血液科，但所有记录的患者姓名均为‘匿名’，且签字笔迹经鉴定，与沈砚之本人笔迹高度吻合。”
“匿名？”林疏月皱眉，放大陪诊记录的扫描件。每一份记录的患者信息栏都被涂黑，只有医生签字处清晰地写着“张卫国”，而陪同人签名处，是她无比熟悉的字迹——沈砚之的连笔签名。
她想起沈砚之曾拿着病历，语气沉痛地说：“月月，我母亲得的是罕见病，医生说要保密，所以病历上没写名字。”当时她心疼他的孝顺，还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想来，那些“匿名”全是他心虚的证明。
“林小姐，还有更重要的，”老陈的消息接踵而至，“苏凝刚刚联系我，说有东西要给你，在她办公室抽屉里，密码是‘0715’。”
0715——沈砚之伪造的研讨会邀请函落款日期。林疏月攥紧手机，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看了眼病房里的苏凝，轻轻带上房门，走向肿瘤科办公室。
苏凝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牌上贴着“苏凝 主治医师”。林疏月输入密码打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个文件袋，袋口用红绳系着，像一个封存己久的秘密。
打开文件袋，首先掉出的是一叠银行转账记录。每月15日，苏凝的工资卡都会转出1.5万元到一个陌生账户，附言永远是“博士学费”。林疏月想起沈砚之的“家族破产”人设，他曾眼含热泪地说：“月月，等我读完博士，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博士学费……”林疏月拿起转账记录，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动。文件袋里还有一张打印的聊天记录截图，是沈砚之发给苏凝的：“阿凝，下个月的学费能不能先垫一下？项目款还没到，我实在没办法了。”苏凝回复：“好，你专心备考，别担心钱。”
聊天记录的时间是2025年3月，而沈砚之给她看的“博士录取通知书”，日期是2025年1月。林疏月拿出通知书复印件，对比着上面校长的签名——那是一个流畅的草体“李建国”。
她突然想起父亲的校友里，有一位退休的大学校长也叫李建国。林疏月找出父亲的校友录，翻到李建国的那一页，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扫描件。
对比之下，沈砚之那份通知书上的签名，笔画顺序和转折处的习惯完全不同，明显是模仿的，甚至在“国”字的最后一笔勾上，多描了一道——那是沈砚之写字时的习惯。
“连录取通知书都是假的……”林疏月将两份签名放在一起，只觉得荒谬又可悲。沈砚之不仅骗了她的感情，还利用苏凝的善良和工资，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网络。
文件袋底部躺着一张照片，是沈砚之和苏凝的合影。2024年跨年夜，沈砚之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医院后勤服”，搂着穿白大褂的苏凝，两人站在医院走廊的圣诞树前，笑容甜蜜。照片背面用苏凝的笔迹写着：“和阿砚一起值班，暖。”
林疏月想起沈砚之给她看的“母亲住院照”，背景是高档病房的落地窗，而苏凝照片里的走廊，正是市一院肿瘤科的旧楼。他用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女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如同一个熟练的演员，在多个舞台上切换面具。
“林小姐？”身后传来苏凝虚弱的声音。
林疏月转身，看到苏凝披着外套站在门口，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在急诊室时多了一丝平静。“你都看到了？”
“嗯。”林疏月把照片和文件放回袋中，递给她，“沈砚之跟我说他母亲住的是VIP病房，看来是我想多了。”
苏凝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照片时微微颤抖：“他说那身后勤服是借的，怕我知道他家里穷嫌弃他。”她苦笑一声，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真傻，竟然信了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把攒了很久的奖金都给他交‘学费’。”
林疏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也曾为沈砚之的“孝顺”感动落泪，心中一阵刺痛。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苏凝的肩膀：“不是你傻，是他太会演了。”
苏凝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林小姐，对不起，我之前……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他说他单身，说等我病好了就结婚……”
“别叫我林小姐，叫我月月吧。”林疏月打断她，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昨天在急诊室，他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沈砚之狰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对！我就是骗了你们！那又怎么样？林疏月，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吗？苏凝，你不就是看中我长得帅，愿意给我钱吗？”
苏凝听完，浑身一颤，扶住桌子才没站稳：“原来……他一首是这么看我们的。”
“他把我们都当成了钱包。”林疏月关掉录音，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苏凝，你愿意跟我一起，让他付出代价吗？”
苏凝沉默了几秒，擦掉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愿意。他不仅骗了我的钱，还骗了我的感情，甚至用我的工资去讨好别的女人，这个仇，我必须报。”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砚之站在门口，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手里拿着一束廉价的康乃馨。看到林疏月和苏凝在一起，他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即挤出笑容：“阿凝，你醒了？我买了花来看你……月月，你也在啊。”
林疏月挡在苏凝身前，冷冷地看着他：“沈砚之，你还有脸来？”
沈砚之把花塞到苏凝手里，试图靠近林疏月：“月月，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
“机会？”苏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给过我机会吗？你拿着我的工资去给唐小棠刷火箭的时候，想过我还在为了医药费发愁吗？”
沈砚之脸色一变，猛地看向苏凝：“阿凝，你听我解释，唐小棠她只是……”
“只是什么？”林疏月拿出手机，点开老陈发来的转账记录截图，“只是你用我的钱养的另一个女人？沈砚之，你每个月从我这里骗走的钱，从苏凝那里骗走的工资，都花在了唐小棠身上，对吗？”
沈砚之看着截图，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林疏月乘胜追击，又拿出博士录取通知书和校友签名对比图：“还有这个，你伪造的博士录取通知书，连校长签名都是假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沈砚之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月月，我怕你嫌我学历低，才……”
“够了！”林疏月厉声打断他，“你爱的不是我，是林氏集团的钱！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父亲的关系拿到项目，对不对？”
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这个问题，他无法反驳。
苏凝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沈砚之，你跟我说你母亲得的是癌症，需要保密，所以病历上没有名字。那你告诉我，这张2024年12月的检查报告，为什么患者姓名处写的是‘苏凝’？”
林疏月接过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患者姓名“苏凝”，诊断结果是“乳腺癌早期”，主治医生签名是苏凝自己。
“你用我的病历去骗林疏月！”苏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拿着我的诊断报告，去博取她的同情，去骗她的钱！沈砚之，你还是人吗？”
沈砚之看着那份报告，彻底慌了神，他扑过来想抢，被林疏月侧身躲开。“不是的，阿凝，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只是想让月月帮我一把，你的病我会负责的，我会带你去国外治病……”
“用什么负责？用你骗来的钱吗？”林疏月将报告扔在他脸上，“沈砚之，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去自首，要么我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和媒体，让你身败名裂。”
沈砚之看着林疏月冰冷的眼神，又看看苏凝眼中的失望和愤怒，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狡辩。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林疏月的腿：“月月，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坐牢，我还有赌债没还……”
“赌债？”林疏月猛地想起抽屉里的《恋爱笔记》，想起那句“六个钱包，三个月内必须填坑”，“你骗我们的钱，都拿去赌博了？”
沈砚之低下头，默认了。
林疏月只觉得一阵恶心，她用力推开他：“沈砚之，你真是无可救药。”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涉嫌诈骗和伪造文件……”
沈砚之听到“报警”两个字，猛地站起来，眼神怨毒地看着林疏月：“林疏月，你敢！你要是报警，我就把你父亲当年的事抖出去！”
林疏月握着手机的手一顿，父亲的事是她心底的伤疤。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我父亲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你，沈砚之，你以为威胁我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沈砚之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他猛地转身，撞开房门冲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别让他跑了！”苏凝喊道。
林疏月却拦住了她：“让他跑，他跑不掉的。”她对着电话说，“警察同志，嫌疑人刚刚逃离市一院，他的车牌号是……”
挂了电话，林疏月走到窗边，看着沈砚之的车驶出医院大门，像一条丧家之犬。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月月，”苏凝走到她身边，“谢谢你。”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林疏月转过身，看着苏凝，“接下来，我们需要找到其他被他骗的女人，一起收集证据。”
苏凝点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有一个叫唐小棠的网红，他经常给她刷礼物，还有一个叫陈薇的编剧，他说过在帮她改剧本。”
林疏月想起抽屉里的《恋爱笔记》，想起那张唐小棠的首播截图：“我知道她们。苏凝，我们需要组建一个联盟，让沈砚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窗外，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林疏月深吸一口气，看着苏凝，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珍珠庄园的伪糖陷阱己经崩塌，而属于她们的狩猎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砚之，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吗？等着吧，我们会让你知道，欺骗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林疏月拿出手机，给老陈发消息：“查陈薇和江晚晴，还有楚瑶，看看她们和沈砚之的关系。另外，全力追踪沈砚之的下落。”
发送成功。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沈砚之的名字，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很久，最终只是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林疏月转过身，对苏凝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走吧，我们去迎接新的一天。”
苏凝看着她，也笑了。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属于女性的觉醒与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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