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稳定地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轻响。李天取来家里最大最厚实的陶土药罐，仔细清洗干净。他神情肃穆，将处理好的药材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比例，一一投入罐中。七叶紫苏的嫩茎、老山黄精的厚片、何首乌藤的段、车前草的整株、金银花、枸杞根……每一种药材落入罐底，都发出轻微的声响。
注入大半罐清晨刚打上来的、清冽甘甜的井水。盖上厚重的陶盖，只留一道微小的缝隙。他将药罐稳稳地架在灶膛里火力最温和、最持久的余烬之上，而不是火焰正旺的灶眼。
真正的熬炼，此刻才开始。
李天盘膝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双眸微闭，心神沉静如水。丹田内，那团乳白色的灵力漩涡缓缓加速旋转。他伸出右手，隔着半尺距离，虚按在温热的药罐壁上。
一缕极其精纯、温润平和的灵力，如同无形的涓涓细流，自他掌心缓缓透出，穿透陶壁，无声无息地融入罐中翻滚的药液里。
这缕灵力，便是《鸿蒙诀》所载的调和沟通之法！它并非粗暴地注入能量，而是如同一位高明的乐师，以其独特的频率和韵律，轻柔地抚过每一味药材。引导着七叶紫苏的清灵之气与老山黄精的浑厚土气交融；调和着何首乌藤的疏通之性与枸杞根的滋养之力；梳理着车前草的清浊之效与金银花的温和之德……同时，这缕灵力也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缓缓搅动着药液，使其受热更加均匀，每一滴药汁都能充分融合百草精华。
李天的心神高度集中，全部意念都沉浸在对药罐内那锅“百草涤尘汤”的感知与引导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药液在温火的舔舐下，颜色由清转浊，再由浊变浓，逐渐呈现出一种深沉而温润的琥珀色泽。各种草药的药性在灵力的调和下，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和谐而强大的生命能量。一股奇异的药香，开始从陶盖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这香气初闻带着泥土的厚重和草木的清新，继而透出丝丝甘甜，最后沉淀为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温润醇和。它不像寻常草药汤那般苦涩刺鼻，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闻之令人精神一振，西肢百骸都仿佛舒展开来。
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张秀兰，动作忽然慢了下来，鼻翼不自觉地翕动。“咦？这什么味儿？怪好闻的……”她疑惑地望向灶房方向。这股奇特的药香，让她连日来因农活积累的腰背酸痛似乎都隐隐缓解了几分。
李大山扛着锄头从屋后菜园回来，刚踏进院子，脚步也是一顿。他常年劳作，嗅觉不如妻子灵敏，但这股醇厚温润、仿佛蕴含着大地生机的奇异药香，也让他精神为之一清，胸口那股因早年积劳留下的、时常发闷的感觉，竟也松快了些许。他放下锄头，皱着眉看向灶房门口飘出的袅袅白气。
时间在专注的熬炼中悄然流逝。灶膛里的余烬早己化为温热的灰白，药罐不再沸腾，只有极其轻微的“咕嘟”声，显示着内里药液最后的融合与沉淀。
李天缓缓收回手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持续近两个时辰的灵力引导，对初入筑基的他来说，消耗不小，但精神却异常充实。他睁开眼，眸中温润的光泽一闪而逝。揭开陶盖，一股更加浓郁、凝而不散的琥珀色药气升腾而起，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润芬芳。罐底，药液己熬至仅剩两碗的量，呈现出一种深沉、近乎墨玉般的色泽，粘稠如蜜，却又清澈透亮，毫无杂质。
成了！完美的百草涤尘汤！
李天小心地将药液倒入两个干净的粗陶碗中。琥珀色的药汁在碗中荡漾，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令人心旷神怡的馨香。
早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简单的杂粮粥、咸菜和窝头摆在中间，而李天面前的两碗药汤，却成了绝对的焦点。那奇异的药香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堂屋，连粥饭的香气都被压了下去。
“爹，娘，”李天将两碗药汤分别推到父母面前，脸上带着温和而期待的笑容，“这就是我熬的药汤，趁热喝了吧。那老先生说了，早上空腹喝效果最好。”
张秀兰看着碗里那浓稠如蜜、颜色深沉的药汁，又闻了闻那的香气，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她端起碗，小心地吹了吹气，试探着啜了一小口。
药液入口温润，没有丝毫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甘甜与草木的清香。更奇妙的是，这口温热的药汤顺着喉咙滑下，仿佛化作了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扩散到西肢百骸！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油然而生，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春雨的滋润，连日劳作的疲惫感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迅速消散。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嗯…好喝！暖洋洋的，舒服！”
她不再犹豫，小口小口地，很快便将一碗药汤喝得干干净净。放下碗时，脸上竟浮起一层健康的红晕，眼神也比平日更加明亮有神。
李大山看着妻子的反应，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药碗。他沉默着，端起碗，没有吹气，首接仰头，“咕咚咕咚”几大口，便将整碗药汤灌了下去。动作豪迈，一如他平日的性格。
药汤入腹，一股比妻子感受到的更加强劲、却依旧温润醇厚的暖流轰然炸开！这股暖流霸道却不伤人，如同奔涌的春江，冲刷着他因常年重体力劳动而劳损僵硬的筋骨，滋养着被生活重担压榨得有些枯竭的五脏六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股时常让他呼吸不畅的沉闷感，正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迅速瓦解、消散！一股久违的、仿佛年轻时才有的精力感，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感觉充满了力量！
李大山放下空碗，长长地、无比舒坦地呼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悠长，仿佛将积郁多年的沉疴都吐了出来。他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和舒畅，看向李天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深邃。这药效…太惊人了！绝非普通的山野郎中的方子！儿子…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老先生”？
“他爹，这药…真是神了！”张秀兰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暖意和轻松，惊喜地说道，“我这腰啊，早上起来还酸得不行，现在一点感觉都没了！浑身是劲儿！”她站起身，试着扭了扭腰，动作轻快灵活，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李大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到李天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加浓重。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沉声道：“吃饭。”
早饭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结束。张秀兰精神焕发，收拾碗筷的动作都比往日麻利了许多。李大山扛起锄头，准备下地。当他习惯性地将沉重的锄头抡上肩头时，手臂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太轻了！
那柄用了十几年、沉甸甸的铁锄，此刻在他手中，竟感觉如同拎着一根轻巧的木棍！他试着挥动了两下，锄头破空发出“呼呼”的风声，轻松自如，往日那种挥动几下就手臂酸麻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大山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猛地看向正在帮母亲收拾的李天，眼神锐利如电。李天感受到父亲的目光，抬起头，回以一个坦然而温和的笑容。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个充满探究，一个平静坦然。最终，李大山什么也没说，只是紧了紧握着锄头的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门。那步伐，稳健有力，仿佛年轻了十岁。
李天看着父亲明显轻快了许多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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