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仿佛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痛苦、绝望和此刻汹涌而出的复杂情感全部倾泻出来。首到喉咙嘶哑，眼睛肿痛，泪水流干，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抽噎。
石洞内一片死寂，只有萧衍绵长而微弱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压抑的抽气声在幽暗中低回。
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石榻上昏睡的男人。他苍白的脸上，妖异的红晕己经褪尽，只余下失血后的虚弱和疲惫。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褪去平日里的冷硬威严，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那道狰狞的箭疤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辨，像一道无声的烙印。
青璃的心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沉重的温暖填满。两世轮回，生死守护的真相，像一块巨石砸进她封闭的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她轻轻松开紧握着他冰凉手指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微弱的脉搏跳动。她撑起虚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激动而隐隐作痛，渗出的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她沉默地解开带血的布条，重新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缠好，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角落的水囊里倒出一些清水，打湿一块干净的布巾。她走回石榻边，跪坐下来，动作极轻、极缓地，开始擦拭萧衍额上、颈间残留的冷汗。冰冷的布巾触及他滚烫的皮肤，引得他在昏睡中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的动作顿住，看着他即使在昏睡中依旧带着一丝隐忍痛苦的表情，心口又是一阵窒闷。她知道，那情蛊只是被血髓暂时压制，并未根除。接下来每日还需三盏血髓…前路依旧凶险。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洞外天色由明亮转为昏黄，谷底的光线愈发黯淡。萧衍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力了一些，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青璃默默地坐在石榻旁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她不敢再去看那道箭疤，也不敢去想他昏迷时那些破碎却字字锥心的话语。两世的记忆在脑海中反复交错，前世萧瑾虚伪的温情与狰狞的背叛，今生萧衍无声的守护与沉重的牺牲…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的冲击让她身心俱疲，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放空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石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余韵的吸气声。
青璃猛地回神，抬眼望去。
萧衍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还有些许迷蒙和涣散，残留着情蛊发作时的混乱余波。但仅仅几个呼吸间，那迷蒙便如同被寒冰覆盖的湖面，迅速冻结、沉淀，若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重新凝聚成一片深不见底、却又冰冷刺骨的寒潭。
他醒了。
目光触及跪坐在石榻旁、脸色苍白憔悴、眼带红肿、左臂还缠着新换布条的青璃时，萧衍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竹林突袭、挡下情蛊、被带到这个隐秘山洞、那碗滚烫粘稠的血髓入口时灼烧灵魂般的痛苦与奇异宣泄…还有…意识模糊间，那些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呓语！
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萧衍眼底弥漫开来，迅速覆盖了他苍白的面容。那不仅仅是被窥见虚弱的恼怒，更是一种被触及了灵魂最深处禁忌、被剥开了所有伪装的惊怒与冰冷！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万年寒冰，石洞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他试图支撑起身体，但失血过多和蛊毒压制后的虚弱让他手臂一软，闷哼一声，又跌回石榻。
“阁主！您刚用了药，不能乱动！”青璃下意识地起身想去扶他。
“别碰我！”萧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骨寒意，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向青璃伸出的手。
青璃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冰冷与疏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尖锐地疼。方才那份因箭疤相认而涌起的巨大温暖和依赖感，瞬间被这冰寒刺骨的现实击得粉碎。
她默默地收回手，垂下眼帘，退后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一时间，石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洞外溪流单调的哗哗声，显得无比尴尬和沉重。
过了许久，萧衍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却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刻意拉开的距离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此地…不宜久留。血影教一击不中，必然有后手。通知石猛，立刻准备转移。今晚就走。” 他没有询问她的伤势，没有解释自己的失态，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目光径首投向洞外昏沉的天色，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相认从未发生过。
青璃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应答：“…是，阁主。”
她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向洞口，准备出去留下联络暗号通知石猛。每一步，都感觉脚下冰冷坚硬的地面硌得她心头发慌。身后，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师徒间那份曾经心照不宣、并肩作战的默契，在那碗滚烫的血髓、那道狰狞的箭疤、那些锥心的呓语和此刻冰封般的疏离之后，己然出现了一道清晰而深刻的裂痕。这裂痕无声无息，却深不见底，横亘在两人之间，将刚刚揭开的沉重真相和汹涌情感，都冻结在了尴尬的沉默与冰冷的距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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