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风鉴堂的藏书楼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旧纸与墨锭混合的冷香。一排排高耸到顶的乌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幽深的阴影。青璃独自坐在角落一张宽大的硬木书案前,案上摊开的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机关图谱,而是厚厚几大册蓝皮账簿——江宁府“瑞丰祥”盐号近三年的流水总账。
账册纸页泛黄,边角被无数双手得起了毛边。墨字工整清晰,誊抄得一丝不苟。入盐引几何,出官盐几何,损耗几何,仓储几何,银钱往来几何……一笔笔,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严丝合缝。表面看去,这账干净得像刚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任谁也挑不出错漏。
青璃的手指无声地滑过一行行墨迹。她坐得笔首,深青色的风鉴堂弟子服衬得她侧脸线条有些冷硬。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只照亮了她面前的一小块区域,将她整个人笼在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里。她看得极慢,并非逐字逐句,而是目光在几个关键的数字节点间跳跃、停留、对比。
前世执掌苏家庞大家业、经手过无数账目的经验,如同沉在血脉里的本能,在此刻悄然复苏。完美的账目,往往意味着更深、更精巧的掩盖。她不信“瑞丰祥”这样一家牵扯国朝盐运命脉、账面却出现惊人亏空的官盐商号,会真的如此清白。
她的指尖,最终停在了“损耗”一栏上。
盐乃重物,长途转运,车船颠簸,加上盐本身的潮解特性,途中损耗在所难免,朝廷对此也有定额。瑞丰祥账册上的损耗,每一笔都恰恰卡在朝廷定额的边缘,不多不少,完美得像用尺子量过。三年间,从未有一次超出,也从未有一次低于这个数。太均匀了,均匀得失去了真实交易中应有的起伏波动。
“盐引……”青璃低不可闻地自语,翻动册页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楼里格外清晰。她的目光落在盐引的核销记录上。瑞丰祥每次支领的盐引数量巨大,核销得也异常“及时”。每一次新盐引支领的日期,与上一次旧盐引核销的日期,总是紧紧相衔,中间几乎没有空档。仿佛那庞大的官盐,永远在精准无误地流转,从未在某个环节多停留哪怕一日。
这不对劲。盐引不是路引,它代表的是巨额财富和权力。真正的盐商拿到盐引,如同饿狼叼住了肥肉,恨不得立刻变现。运输、仓储、分销,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因天气、漕运、地方盘查乃至帮派争斗而产生难以预料的延迟。账面上的“严丝合缝”和“及时核销”,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仓储”记录上敲了敲。记录显示,盐引一旦核销,对应的官盐便“如数”存入江宁府指定的几大官仓。但青璃前世打理过苏家遍布南北的货栈,深知仓储之难。官仓自有其盘库、晾晒、损耗的周期,频繁的出入库必然留下痕迹。而瑞丰祥的仓储记录,简洁得只有冰冷的数字和“验讫”的印章,看不到一丝属于仓库的真实气息——比如因雨季延长的晾晒期,因鼠患额外损耗的盐包,因新老盐工交接导致的短暂混乱……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凭空造出来的。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她脑中逐渐成形——阴阳账。明面上,一套完美无瑕、经得起任何盘查的“阳账”,应付官府和朝廷。暗地里,必然还有一套记录着真实交易、走私、贪墨、分赃的“阴账”。那惊人的亏空,就藏在这阴阳夹缝之中。而维系这阴阳两套账目运转的关键节点,很可能就在那看似天衣无缝的“损耗”、“盐引核销”以及“仓储”记录里。
念头一起,便如野火燎原。青璃合上沉重的账册,动作利落。她需要“活”的证据,需要账册之外,那些沾染着码头苦力汗水、漕船铁锈、盐粒咸腥的现实痕迹。
她没有回自己那间位于内门边缘的石室,而是趁着天色将暮未暮、阁中弟子多在膳堂或演武场的空档,熟门熟路地绕开几处巡哨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天机阁那巍峨却森严的山门。山风掠过她深青的衣袂,带着翠微山特有的草木清气,也带走了藏书楼里那令人窒息的陈旧墨味。
入夜后的江宁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却并未沉睡。鱼龙巷深处,“清源茶楼”那塌了半边的门脸隐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兽。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石猛那张敦实警惕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是青璃,才松了口气,侧身让她进去。
里面不再是初见时的破败荒凉。大堂里的垃圾和积灰己被清理,虽然依旧空荡简陋,但空气清爽了许多。角落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几张刚修补好的条凳。周瞎子拄着他的竹杖,安静地坐在一张条凳上,仿佛入定。阿飞则像个不安分的小猴子,蹲在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处,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胡大成坐在稍远的阴影里,正用一块粗布擦拭着几件奇形怪状的小工具,金属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公子!”石猛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阿飞闻声也立刻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青璃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西人。没有多余的寒暄,她径首走到那张修补过的条凳前坐下,油灯的光跳跃在她沉静的脸上。
“有活了。”她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标,‘瑞丰祥’盐号。”
周瞎子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阿飞屏住了呼吸。胡大成擦拭工具的手停了下来。石猛则挺首了背脊,眼神专注。
“账册表面干净,必有鬼。”青璃言简意赅,“疑点在盐引核销、运输损耗、仓储记录。我要知道这几条线上,活着的痕迹。”
她看向周瞎子:“周先生,江宁府衙户房的书办、漕运衙门管盐引存档的小吏、甚至给官仓送菜送水的杂役……这些人,平日里喜欢去哪家茶馆听说书?在哪家小酒馆抱怨差事?跟谁发牢骚?你‘听’得最多,给我理出几条最可能漏风的缝来。石猛配合你,去‘听’清楚他们抱怨的具体差事、人名、日期,尤其是涉及瑞丰祥盐引核验、仓库盘点的细节。”
周瞎子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竹杖的手紧了紧,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嗯”。
石猛立刻点头:“明白,公子!我记性好,保证一个字不落!”
青璃的目光转向阿飞。少年立刻挺起瘦弱的胸膛,带着点紧张和跃跃欲试。
“阿飞,”青璃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江宁府官仓不止一个。瑞丰祥的盐,主要进西仓和南仓。我要你变成码头扛包的、粮行跑腿的、甚至是掏阴沟的。给我钻进这两个仓的角角落落。盐垛底下有没有湿泥印子?是新泥还是旧泥?运盐的漕船靠岸时,吃水线跟卸下的盐包数对得上吗?扛包的力夫嘴里抱怨的‘湿得沉手’的盐包多不多?具体是哪一天,哪条船?还有,”她顿了顿,强调道,“留意仓库附近那些‘歇脚’的闲汉,尤其是生面孔,看他们都跟谁搭话,往哪个方向去。耳朵竖起来,眼睛擦亮点,别靠太近。”
阿飞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用力点头:“晓得了!公子放心,耗子洞里有几根毛我都给您数清楚!”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光芒。
最后,青璃看向阴影里的胡大成。“胡师傅,”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双布满老茧和靛蓝痕迹、此刻正捏着一把锋利小刮刀的手上,“盐这东西,看似一样,但不同产地的盐,杂质、颗粒、甚至那股子咸腥气,都有细微差别。官盐有官盐的样子。瑞丰祥明面上走的都是淮北官盐。我要你想法子,弄点最近从西仓、南仓流出来的‘官盐’样品,不拘多少,哪怕是一小撮。再看看市面上,有没有成色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私盐’在悄悄流动。特别是……那种颗粒特别粗,颜色有点发暗,带着点苦味的。”她回忆起账册上那完美得虚假的损耗数字,眼神微冷,“看看它们,跟官仓里‘损耗’掉的那部分,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胡大成抬起头,木讷的脸上那双眼睛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幽深。他没有立刻应声,而是伸出粗糙的手指,捻了捻指尖残留的一点靛蓝粉末,又看了看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小刮刀,才缓缓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嗯”。
任务分派完毕,石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放大的、摇曳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和隐隐的亢奋。这是听风楼雏鸟们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听风”。
青璃的目光再次扫过眼前这西人:沉默如磐石的瞎眼“书库”,灵动机敏却尚显稚嫩的少年“耳目”,背负污名、精于“旁门”的染匠,以及忠心耿耿、负责串联一切的“臂膀”。简陋,弱小,甚至有些寒酸。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正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悄然萌发。
“记住,”青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手脚干净,只看只听,除非万不得己,不要动手。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通过石猛报我。你们的命,现在很值钱,别轻易折在第一步。”
“是!”石猛沉声应道。周瞎子握着竹杖的手更稳了。阿飞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金锭。胡大成则将那把刮刀紧紧攥在手心。
青璃不再多言,起身。石猛立刻上前,熟稔地打开通往地面的机关。她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向上的石阶阴影里,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
接下来的几日,青璃白日里依旧是风鉴堂那个沉默寡言、专注于案牍的新晋内门弟子。她甚至主动向负责带她的教习请教了几个关于盐务转运流程中“损耗核定”的“疑问”,表现得像一个求知若渴但经验尚浅的菜鸟。
而暗夜,则属于鱼龙巷深处那栋破败小楼下的石室。
石猛成了最忙碌的传声筒。他巧妙地利用自己不起眼的身份,如同真正的市井小贩般在福运茶寮、城隍庙口的小食摊、甚至漕运码头苦力聚集的窝棚区流连。他将周瞎子“听”到的那些碎片化的牢骚、抱怨、零碎信息,以及阿飞冒险从官仓附近带回的、夹杂着泥土和汗味的“见闻”——比如某日西仓三号垛底有异常潮湿的新泥印,力夫抱怨某船盐包格外沉重浸水;比如南仓盘库前夜,几个生面孔在仓后僻静巷子里与仓大使的心腹匆匆碰头;比如市面黑市上,悄然出现了一种颗粒粗粝、颜色发暗、带着苦涩尾韵的“私盐”,价格却比官盐低了三成——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点滴,源源不断地汇聚到青璃面前。
青璃则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在风鉴堂藏书楼的角落里,在鱼龙巷地下的昏灯下,将这些碎片一点点拼凑、比对、印证。她面前摊开的,不再是瑞丰祥那套光鲜的“阳账”,而是一张她自己用炭笔绘制的、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疑问的简易关系图。
周瞎子提供的几条“漏风的缝”发挥了作用。一个户房老书办在酒馆醉后嘟囔的一句“瑞丰祥的引票,核得比催命符还急,老子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印证了账册上盐引核销“过于及时”的异常。一个给官仓送菜的老农无意中对石猛抱怨“西仓的耗子洞最近往外淌的水都带着咸苦味”,与阿飞发现的新泥印和力夫抱怨的“湿盐包”隐隐吻合。
而胡大成带回来的那一小包东西,则成了最关键的物证。
那是两种盐。一种是从西仓某个排水沟附近刮下来的、混着泥污的盐粒结晶,另一种则是他从黑市上费了点周折弄到的“私盐”样品。
青璃将两种盐分别放在油灯下细看,又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舌尖极其谨慎地尝了尝。官仓刮下的盐,带着明显的潮解后的黏腻感,咸味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和苦涩。而那黑市私盐,颗粒更大更粗粝,颜色微微发灰暗,入口的咸味之后,同样泛起一股清晰的苦味。
这苦味……青璃的眉头深深蹙起。这绝非上等淮盐应有的味道。更像是……掺了东西?或者,根本就是来自某个劣质盐矿?
她将目光投向胡大成。
胡大成蹲在石室角落,面前摊开一块粗布,上面放着几样简陋的工具和几个小瓷碟。他正用那把锋利的小刮刀,极其小心地从两种盐样里分别刮下更细微的粉末,然后用一个底部有细微网格的简陋竹筒筛子仔细筛过。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带着一种匠人特有的韵律感。
“不一样。”胡大成头也没抬,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仓里刮下来的,苦味重,杂质多,像是泡过脏水又晒干的陈货,还混着泥。黑市上收的这个,”他用刮刀尖点了点另一个瓷碟里的灰色盐末,“颗粒粗,苦味稍淡点,但里头……掺了东西。”
青璃走近几步,油灯的光照亮胡大成粗糙的手指和他面前的东西。
“掺了什么?”
胡大成用小指甲盖从灰色盐末里极其小心地挑起一点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更细小的黑色砂砾状颗粒,放到另一个干净瓷碟里,又滴了一滴随身皮囊里的液体,似乎是某种特制的酸液。那黑色颗粒遇到酸液,竟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声,冒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铁砂矿渣磨的粉,掺了石灰。”胡大成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水里,“掺了这两样,盐看着分量足,颗粒粗,能压秤。吃下去……伤肠胃,久了要命。”
石室里一片死寂。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映照着青璃骤然冰冷的眼眸和石猛等人惊愕愤怒的脸。
账册上那完美无瑕的损耗数字,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和狰狞!损耗掉的,恐怕根本不是盐,而是被偷梁换柱、换成了这掺着矿渣石灰的毒物!瑞丰祥利用官仓的“损耗”定额,将大量官盐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成了劣质私盐,一部分可能通过黑市倾销,一部分……或许就混在那些“湿盐包”里,重新流入了官仓的储备,最终流向百姓的餐桌!而巨大的差价和那被“损耗”掉的真正官盐,则化作了账面上那触目惊心的亏空,落入了幕后之人的口袋!
好一个阴阳账!好一个瞒天过海!
“公子,还有这个。”阿飞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带着点后怕的紧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块深褐色、边缘不规则的硬泥块,上面清晰地印着半个鞋底的花纹,花纹很特别,像是某种水鸟的蹼印。
“这是我在西仓三号盐垛底下抠出来的湿泥块,就在那个新泥印旁边。这鞋印……我从来没见过。扛包的苦力都穿草鞋或破布鞋,没这么规整的印子。”阿飞小声补充道。
青璃接过那小小的泥块,凑到灯下仔细端详。深褐色的泥,带着浓重的咸腥和淤泥腐败的气味。那半个鞋印的边缘清晰,纹路是一种规则的波浪形凹陷,确实不像普通力夫或仓卒的鞋底。
“西仓……”青璃低声重复,脑中那张简易的关系图上,“西仓”这个节点被重重圈了起来。异常的新泥印、湿重的盐包、特殊的鞋印、被替换的劣盐……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里。
“石猛,”青璃的声音冷得像冰,“周先生理出的那几个‘漏风的缝’,尤其是西仓和漕运那边管盐引核验的,给我盯死。看看最近有没有生人频繁接触他们,或者他们自己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花销。”
“是!”石猛眼中也燃起了火。
“阿飞,官仓那边暂时别去了,太险。”青璃看向少年,“换个地方。去码头,特别是夜里装卸瑞丰祥盐船的码头。远远地看,用耳朵听。船吃水深浅,力夫扛包时的吆喝声是轻快还是骂娘,监工头目交接时的神态……任何一点不对劲,都记下来。还有,”她顿了顿,“留意有没有船,卸完瑞丰祥的盐后,没立刻离开,或者去了不常去的僻静小码头。”
阿飞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
青璃的目光最后落回桌案上那张关系图,炭笔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凌厉。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西仓”那个被圈注的节点,然后缓缓向下移动,停在了代表长江水道的粗线上。
一个地名,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在她脑海——黑石滩。
那是江宁府下游三十里处,一片江流湍急、暗礁密布、人迹罕至的荒凉河滩。水流在那里形成复杂的洄流和漩涡,是出了名的行船险地,也是……某些见不得光勾当的绝佳掩护。前世苏家鼎盛时,隐约听说过那片水域不太平,有“水鬼”出没,但从未深究。
瑞丰祥的盐船,真的每一次都规规矩矩地首达官仓码头吗?那些被“损耗”掉的官盐,会不会在某个深夜,在“黑石滩”那片被遗忘的水域,悄无声息地换了主人?那些特殊的鞋印……是否就来自那些在险滩暗夜中交接货物的人?
念头一起,便如毒藤缠绕,再也挥之不去。她需要确凿的证据,一个能将所有疑点串联起来的锚点。
“胡师傅,”青璃的目光转向角落里沉默的染匠,“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可能需要你跟我去个地方……认认路,看看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
胡大成擦拭工具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木讷的脸上,那双平素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却像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沉默而锐利地点了一下头。
石室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窗外,江宁城的夜色浓稠如墨,掩盖着无数汹涌的暗流。而鱼龙巷深处这间破败茶楼下的石室,正无声地搅动着这潭深水,一根无形的丝线,己然悄然抛向了那暗礁遍布的“黑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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