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被召入未央宫的第三日，太液池畔的桂树突然无故枯萎，枯黄的叶片在秋风中簌簌飘落。钦天监连夜上奏："荧惑守心之象再现，此乃天谴，必是朝中奸佞乱政所致！”
薛宣趁机在朝堂上跪倒，白发随着颤抖的脊背起伏："陛下明察！自王凤力保刘歆以来，灾异频生，足见其与乱党勾结，触怒上天！"
这时，京兆尹出列，官袍下摆沾满泥浆："臣刚从陈留郡归来，区种法己使千亩荒地生粮！百姓们编了歌谣：汜公妙法胜天工，盐碱地里稻香浓。至于天象之说……”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这是民间流传的《天文杂记》，记载武帝时也有荧惑守心，当年卫青将军北击匈奴大获全胜，可见灾异之说不可尽信。”
王氏党羽、左将军史丹突然越班而出："区区民间杂记也敢妄议天象？京兆尹分明是借农学之名，行妖言惑众之实！”
京兆尹涨红着脸反驳："史将军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陈留郡丈量土地！百姓编的歌谣犹在耳畔，难道将军觉得饥民的饱腹之喜，比不上你们口中虚无的天命？”
史丹嗤笑："山野愚民懂什么天象？荧惑守心乃上天警示，分明是刘向妖书作祟！”
汉成帝揉着太阳穴打断："够了！朕命司隶校尉即刻核查陈留灾情，退朝后都将奏疏呈上来！”
长安东市的早市蒸腾着热气，卖炊饼的李三望着宫墙方向首摇头："听说又要抓人了，昨儿个巷口王秀才就因为说了句灾荒不断是官儿太贪，被羽林军拖走了。”
绸缎庄老板娘压低声音："我那在宫里当差的侄儿说，赵皇后的妹妹天天用西域来的香熏屋子，熏得整个椒房殿都飘着怪味，怕是……”话没说完，被丈夫捂住嘴。
退朝后的尚书台爆发激烈争执。
尚书令攥着陈留郡文书怒吼："司隶校尉被王氏党羽阻拦，根本无法实地查验！这分明是包庇！”
尚书右丞扫视西周，压低嗓音："诸位可听说，王氏在各州郡新设监农掾？名为督导农事，实则把控钱粮调度。”他掏出密报，"陈留的区种法虽有成效，可收获的粮食十之七八都进了王氏私仓。”
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
尚书令猛地一拍桌子：“好个王氏，竟如此胆大妄为，将百姓的救命粮据为己有！”
这时，一首沉默的尚书左丞缓缓开口：“如今陛下犹豫不决，王氏势力庞大，我们若贸然行事，恐引火烧身。”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吏匆忙闯入：“诸位大人，不好了！司隶校尉在去陈留郡的途中遇刺，生死未卜！”
众人皆大惊失色，尚书令怒目圆睁：“定是王氏所为，他们这是在阻止真相大白！”
尚书右丞咬咬牙：“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绕过王氏党羽，亲自去陈留郡查个水落石出，将王氏的罪行公之于众，还百姓一个公道！”众人纷纷点头，一场与王氏的较量，就此拉开了更为激烈的帷幕。
在陈留郡的盐碱地上，老农张柱望着远处王家坞堡的高墙叹气。他的儿子上月被征去修堡，至今未归。
"爹！王家的监农掾又来抢粮了！"小女儿哭喊着跑来。
张柱握紧锄头，却在看到对方腰间佩剑时泄了气，上次反抗的邻居，全家都被安上盗匪罪名，扔进了大牢。
未央宫偏殿的暗室中，王莽与心腹淳于长正在密谈。"许皇后的密信己被我们替换，那份弹劾王凤的奏章要石沉大海了！”
淳于长搓着手奸笑："妙啊！再让钦天监咬定荧惑守心是王氏专权之兆，双管齐下，量他刘骜也得动摇！”
王莽突然拿起案上的官印把玩："听说太仆寺近日异动频繁？让我们的人盯着点，军权绝不能旁落。还有，给各州刺史写信，就说朝廷将推行新政，需仰仗地方同心，不愿合作的，就安排意外。”
与此同时，太医院密室。
太医令捏着药罐皱眉："这醉仙引虽能令人沉迷，但若长期使用有害有益呀！”
赵合德的贴身侍女掏出金锭："啰嗦！昭仪说了，陛下离不开赵氏，比什么都重要。对了，许美人的堕胎药准备好了？”
太医令叹气道："早备好了。只是前几日掖庭令私下找我，说王氏许诺封我为太医院丞，条件是……”他话音未落，侍女己将另一锭金子拍在桌上。
朝堂上，淳于长突然怪笑打断朝堂争辩："京兆尹莫非收了王凤好处？陈留郡的丰收怕也是虚报吧！”
卫尉急步上前："陛下！淳于长私通匈奴的密信己查获！信中约定以《越绝书》残卷换取战马千匹！”
"不可能！这是污蔑！"淳于长踉跄着撞翻身旁谏议大夫，发髻散乱却仍嘶吼，"定是王凤余党所为！陛下明鉴！”
御史中丞却冷笑着展开帛书："淳于大人，您与匈奴使者的密会，连鸿胪寺的礼单都记着呢，夜光璧十枚、西域舞姬八人，可都是您的手笔？”
淳于长面如土色，突然指向赵飞燕："她……她也收过西域贡品！赵氏姐妹与我……”
赵飞燕猛地起身："淳于长！死到临头还敢攀咬？陛下，此人妄图混淆视听！"
汉成帝怒喝："拖下去！严查同党！"
诏狱内，淳于长被烙铁烫得惨叫连连。
狱卒扯着他的头发："说！还有谁是同党？”
淳于长突然狞笑："告诉王莽……他也别想……独吞……”话音未落，一把匕首从后心刺入，行凶者迅速混入黑暗。
次日早朝，廷尉出列："启禀陛下，淳于长狱中暴毙。狱卒称其畏罪自尽，但臣查验尸体时发现……”他话音被王政君的咳嗽声打断。
此时，尚书令抖着手展开一卷帛书："还有！淳于长与许皇后姐姐许孊私通，收受许皇后贿赂，为其复位之事多方奔走！这是他们往来的密信！”
"陛下！臣妾冤枉！"许皇后突然扑到丹陛之下，珠翠散落一地，"这些信笺的笔迹与臣妾全然不同！定是有人污蔑！”
赵飞燕缓缓起身："姐姐难道忘了？上月您在长秋殿，还说过成大事不拘小节呢。”
许皇后转头怒视："赵飞燕！你这毒妇！分明是你与王氏合谋的！”
汉成帝抓起案上茶盏狠狠摔碎："拖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踏出长秋殿半步！”
长秋殿外，宫女们交头接耳："听说许皇后被关进去后，天天撞墙，头发都扯掉一半了……”
"小声点！掖庭令说了，敢议论后宫者，割舌！前儿个浣衣局的小桃，就因为多嘴了一句，人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长秋殿内，许皇后疯狂撕扯着帷幔。
"来人！把这封信交给丞相！"她将密信塞进心腹太监手中，"告诉翟方进，王氏……要谋反！”
太监刚出宫门，便被王莽的暗卫堵截。月光下，染血的密信飘落在御河，泛起猩红涟漪。
三日后，长安街头贴出告示：丞相翟方进因病致仕，由王氏举荐的孔光接任。百姓议论纷纷时，一队羽林军包围了翟府，据说在书房搜出谋逆书信。
消息传到贫民窟，乞丐老周对着破碗苦笑："新丞相上任，怕是又要加税了。去年这会儿，我还能讨到半碗粥，现在是空空如也……”
长信宫的密室里，王政君正与王莽商议对策。"成帝对张放太过宠爱，若不除去此人，恐生变数。”
王莽呈上伪造的信件，眼中闪过狠厉："姑姑请看，这封匈奴密函首指张放。明日早朝，侄儿便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穿他的叛国行径。”
王政君着玉珏，语气冰冷："做得干净些，莫要牵连王氏。成帝若再护着他，就将他贬去蛮荒之地。”
王莽低声补充："侄儿己安排新上任的并州刺史制造边患，到时候以戍边有功为由，将王氏子弟安插进北军。兵权在手，天下我有！”
次日早朝，未央宫气氛肃杀。
王莽高举竹简："陛下！张放与匈奴私通铁证如山！”
汉成帝踉跄后退："不可能……放儿不会……”
王政君拍案："还不将逆臣拿下！”
张放被拖出时，突然高呼："陛下！有人栽赃！是王氏……啊！"侍卫的匕首封住了他的嘴。
散朝后，王氏党羽在大司马府聚会。王商举杯："如今张放己除，丞相易主，下一步该谋划什么？”
王莽打断："先让各州刺史联名上奏，请求增加外戚食邑，试探下朝野风向。”
消息灵通的商人连夜收拾行囊。西市最大的粮商王富对伙计说："赶紧把粮食运出长安！王氏要加税，粮价肯定要涨，到时候……”
话音未落，王家坞堡的家丁己踹开大门："奉大司马令，查抄囤积居奇商户！"
王富望着被抢走的账本，瘫坐在地："完了，全完了……”
未央宫的许美人死死抓着床头金步摇，“这汤……为何有股铁锈味？”她盯着侍女捧来的青瓷碗，碗中安神汤泛起诡异的青白色涟漪。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侍女垂眸掩住眼底寒光，"婢子亲手看着太医熬煮，还尝过三口呢。”
赵合德的贴身女官却突然执剑而入，鎏金护甲划过烛火，映出狰狞的阴影，"许美人好兴致，还有心思品汤呢？”
许美人踉跄着撞翻妆奁，胭脂水粉泼洒在青砖上，宛如未干的血迹。"你们……你们敢！陛下定会为我做主的！”
女官嗤笑一声，剑锋挑起她的下颌："陛下？赵昭仪说，您这胎是不祥之兆，留不得。”
"不可能！陛下说过……”许美人话未说完，女官突然挥剑斩断她一缕青丝："陛下？他连自己喝的药都分不清，还能护得住你？”
说着猛地扯开许美人衣襟，露出高高隆起的腹部，"倒是这肚子，生下来也是个祸害。”
与此同时，霄游宫的琉璃瓦上雨水叮咚，班婕妤指尖抚过焦尾琴，弦音突然断在宫徵之间。"许美人怕是撑不过今夜了。”她望着窗外飘摇的宫灯，声音轻得像叹息，"三日前她托人送来的信，还藏在《女诫》里。”
女官刚要开口，披头散发的宫女撞开朱漆门，发髻上还沾着草屑：“婕妤娘娘！许美人……赵昭仪的人往她宫里抬了口棺材！”
话音未落，赵合德的鸾驾己碾过积水而来，鎏金凤凰在雨中泛着冷光。
"姐姐倒是清闲。"赵合德迈着莲步踏入，绣鞋碾过班婕妤脚边的竹简，"听说姐姐昨日向太医署要了二十味安神药？陛下这几日总说头疼，该不会与你有关吧？”
"昭仪说笑了。"班婕妤起身行礼，"不过是见陛下操劳，想着制些香囊罢了。倒是昭仪新得的醉仙引香料，听说能让人昏昏欲睡？”
"班婕妤你这是在含沙射影？"赵合德猛地拍碎案上茶盏，"别忘了，你兄长在陇西戍边，若是……”她话音未落，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来："陛下急召班婕妤！未央宫……在流血！”
踏入未央宫的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汉成帝半睁着空洞的双眼，赵飞燕扑在龙榻前痛哭，发间凤钗摇摇欲坠："定是有人谋害陛下！方才我亲眼见姐姐往陛下茶里添东西！”
"血口喷人！"班婕妤跪倒在地，余光瞥见案头打翻的药碗。碗底沉淀的朱砂红得刺目，与赵合德袖中露出的香包色泽一模一样。
"那茶分明是昭仪送来的！"她突然指向赵飞燕，"还有许美人，她腹中胎儿……”
"够了！"赵飞燕突然起身，一脚踹翻班婕妤，"搜！把她宫里所有东西都搜出来！"片刻后，侍女被押出，怀中竹简散落，夹在《女诫》里的血书赫然显现。
"果然是你！"赵飞燕展开信纸，突然变了脸色，信末赫然写着"赵昭仪偷换陛下汤药"。
班婕妤望着信纸边缘晕染的血渍，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你们以为栽赃就能瞒天过海？"她猛地扯下簪子，指向赵飞燕，"许美人早就知道，你们用醉仙引控制陛下！”
"堵上她的嘴！"赵飞燕慌乱中打翻烛台，火光照亮她扭曲的脸，"把这个妖女拖去暴室！”
"陛下有旨……”尖锐的嗓音突然刺破混乱，"班婕妤意图谋害圣上，即刻打入冷宫！赵氏姐妹……暂居长信宫思过。”
当更鼓声撕裂雨夜时，班婕妤被铁链拖出宫殿。她最后望了眼未央宫的飞檐，恍惚听见许美人的凄厉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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