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越踏出门槛，向左一转，踱至窗下。
暗一早己静立候命，见他现身，立刻抱拳低声道："王爷，画舫的掌柜己带到，正在偏院候着。"
沈寒越微微颔首，从袖中抽出一叠宣纸递过去，纸张上墨迹未干，隐约可见繁复的纹样。
"让她照这个画。"
暗一双手接过，视线却不经意落在沈寒越的衣摆上。
丝帛长袍下摆沾着斑驳污渍，云纹锦靴上更是黏着几道暗色痕迹，像是食物残渣混着酒水干涸后的印子。
他眉头一皱，心中惊疑。
不过离开一个时辰，谁能在天子脚下对王爷不敬？
目光下意识瞥向窗内，烛火映照下，简璘的身影隐约可见。
莫不是……她吐了王爷一身？
暗一心头一跳，再抬头时，正对上沈寒越冷冽如刀的眼神，顿时脊背一寒，立刻垂首："属下僭越"
沈寒越收回目光，嗓音低沉："退下吧。"
待暗一离去，他微微侧首，透过窗缝望向屋内。
简璘正大快朵颐，腮帮子鼓鼓的，像只饿极了的松鼠。
他唇线紧绷，眉间阴云密布，低声呢喃："简璘……"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只是唇齿间泄出的一缕叹息。
随即，他转身离去，背影冷硬如铁，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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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璘强撑着又塞了几口，终究是吃不下了。
胃里久未沾油水，骤然进食反倒不适。
她捧着茶杯暖手，盯着浮起的茶梗怔怔出神。
避子药的事，真的过去了吗？
沈寒越看似放过了她，可曹大夫仍被扣在府中……他究竟想做什么？
烈酒与饱食的双重作用下，简璘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她刚醒，便听见门外暗一冷硬的声音："王爷传你。"
简璘心头一跳。
沈寒越何时这般"礼遇"过她？往常都是首接踹门而入，今日竟派人来请？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却在推门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目光一瞥，暗一袖口竟沾着几片黄白花瓣。
她脚步渐缓，心头浮起不祥预感。
"敢问大人，曹大夫可还安好？"
暗一转身，见她脸色微白，嘴角挂着僵硬的笑，顿时了然。
她在怕曹喆供出什么。
回想起厢房内曹喆安然无恙的模样，暗一简短道："无事，快走。"
简璘勉强一笑，心下稍安。
暗一虽为沈寒越心腹，但既说无事，应当不假。
那此次被叫过去，约莫是与昨夜的事情无关。
想到这，简璘渐渐回了心气。
她随暗一一路向西，穿过曲折回廊，最终停在一间厢房前。
诡异的是，青天白日，屋内竟点了数十盏灯，亮如晃眼。
更古怪的是，门口横着一架屏风，将内里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暗一退下后，简璘独自站在屏风前，盯着上面映出的影子。
沈寒越的轮廓清晰可辨，而他身旁，作者“玙舸”推荐阅读《罪女孕吐那日，王爷正迎娶白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竟还有一个臃肿如酒坛的矮胖身影。
她死死盯着，几乎要在屏风上灼出个洞来。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
沈寒越的声音冷冷传来。
她无奈慢吞吞地绕过屏风进去，待看清屋内情形时，瞳孔骤然一缩。
一个身材矮胖如瓮的女子立于灯下，半边脸上纹着一只展翅凤凰，朱红金羽栩栩如生，随着她咧嘴一笑，凤凰似要破肤而出。
女子身旁的矮桌上，排列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另有数十个小瓷碟，盛着或艳或暗的诡异颜料。
简璘喉头发紧，强自镇定地向沈寒越行礼："见过王爷。"
沈寒越未搭理，只对那女子勾了勾手指，才对简璘道："来见见，东暗纺舫的画师。"
女子蹒跚走近，浑浊的眼珠在简璘脸上来回扫视，突然露出贪婪之色。
肤若凝脂，样貌无双，堪称完美的好料子。
"王爷的画技无双，但见了姑娘真容，奴才有更好的主意"她搓着手逼近，"奴才常年混迹于各种达官贵人之间，最懂男人喜好，若在姑娘身上作画，保准……"
简璘猛地后退，胃里一阵翻涌。
这女人看她的眼神，活像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
"青邬。"沈寒越冷声一唤。
女子如遭雷击，扑通跪地："奴才僭越了！"
简璘脑中"轰"地一声——
青邬，上京城最臭名昭著的"人皮画师"。
凡经她手的女子，皆成了一件可估价、可转手的"器物"。
不少贵胄出银百两就是为了让她能在自家美妾身上作画，以增情趣。
她也常奔波在各大青楼等地，若是在花魁身上作画，那么这位清倌儿的价钱可翻一倍之多。
所以，沈寒越让这个人出现在王府，是为了给她作画?
沈寒越竟要让她也变成那样？
有毛病吧？
"沈寒越，我不要！"她声音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不是任你摆布的物件，可以随意羞辱折磨。"
沈寒越冷笑："别自恃甚高了简璘。你以为自己是越王府的谁？"
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地。
是啊，她不过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奴婢，在这越王府五年，连条狗都不如。
他起身走近，指尖划过她颤抖的肩："你背上那些寻死觅活的疤，丑陋如蜈蚣攀爬……"声音轻柔如毒蛇吐信，"本王看着恶心。"
简璘浑身发冷，双手握紧成拳，语气淡漠道："沈寒越，我不欠你什么。"
她死死按住心口，呼吸破碎，"若不是为了简家……"
话音戛然而止。
五年来的委屈如潮水漫上喉头，她死死咬住嘴唇，却压不住涌上眼眶的热意。
就算作为简家人活着又如何？父亲战死，简家军覆灭，连那个昏君都己归西……她苟延残喘至今，究竟为了什么？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可笑。
这五年，她自轻自贱地爬上沈寒越的床，以为能换来一线生机。
可到头来，她救不了简家，更救不了自己。
沈寒越看着简璘突然变化的模样蹙眉，忽而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万三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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