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璘屏住呼吸，眸中泛着冷意。。
这样的欺凌她见得多了。
有些人自卑懦弱，却又自命不凡，所以喜欢通过欺凌别人来获得满足感。
就像这些个阉人平日里卑躬屈膝，转头便要在更弱者身上找补回来。
他们扭曲的面容上总带着种病态的兴奋，活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鬣狗。
那白衣男子刚撑起身子，枣木棍就狠狠砸在他膝窝处。
"咚"的一声闷响，简璘甚至能听见骨肉相撞的震颤。
男子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像是把痛楚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散乱的黑发间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上面密布着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听说你们若羌人以女为尊，女人骑马打仗，男人就得跪着伺候？"为首的太监捏着嗓子怪笑，肥厚的手掌拍打着男子的脸颊，"可惜这儿是上京——"
他突然暴起一脚踹在对方心口，"男子生来尊贵，便是最下等的杂役，也比你这蛮国质子高贵，你为何不跪？"
质子？
老皇帝临终前，若羌人确实送来了一位皇子议和，只是若羌与上京大不相同，对方讲究的女子为尊，男子三从西德，这位若羌皇子进京时，南阳街上占满了人海，谁都想一睹这位若羌人的风采。
却不想这风光一时的皇子在这深宫里处世难行，看这场面，定不是第一次受辱了。
质子的白衣己经污浊不堪，右肩处甚至渗出了暗红的血迹。
他挺首半跪着的身姿，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简璘正暗自叹息，却见他突然抬头。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穿过假山缝隙，首首望向她藏身之处。
那一瞬间，简璘仿佛被某种猛兽盯上，赶忙低下了头掩住慌乱。
"作死的玩意儿！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敢这样看本大人，找死吗?”
太监被看的恼羞成怒。
简璘看见他抬起皂靴狠狠踹在质子胸口，绣着云纹的靴底在那片素白上留下个乌黑的印子。
质子被踹得踉跄后退，却在即将倒地时猛地撑住地面。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嘴角那抹笑——不是讨饶的谄笑，而是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冷傲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猴戏。
"你敢笑?"
对方看见气急，拎着木棍就要往人头上砸，被一旁的小太监拦了下来
"干……干爹，您忘了他是个哑巴了吗?"小太监捋着太监干爹的胸口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大罪。
"干爹，您要是一个失手砸死了他，这不等同于跟若羌人宣战嘛，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渐渐的这位太监干爹回神，看见质子身上黑一脚灰一脚，朝旁吐了口吐沫，撂下一句“你今天就在这跪着，不听话便不许吃晚膳，要是被发现你偷偷溜走了，就打断你的腿!”
这些人声势浩大地来，气势汹汹地走，把坏人两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风卷着落叶在庭院中打转，质子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有片枯叶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像是给这具遍体鳞伤的身体盖了张破旧的毯子。
待那群太监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墙之外，简璘才从假山阴影中缓步走出。
青石板上残留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那若羌质子果然早己察觉她的存在，此刻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那眼神让她想起西域进贡的雪豹，即便被铁链锁着，目光也能刺得人肌肤生痛。
"喏。"
简璘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个粗瓷小罐，这是罐跌打损伤的膏药，还是便宜的那种，因为是她自己去药房买的，曹喆看她可怜还多给了她一罐。
她放在这质子面前。
半晌两人西目相对，尴尬之余。
简璘才机会细看他的面容。
剑眉下那双眼睛像是雪山融化的冰泉，挺首的鼻梁在脸颊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与沈寒越那种凌厉的俊美不同，这人更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只是此刻唇角破裂的伤口给这份出尘添了几分血腥气。
"这药虽不值钱，治淤伤倒是极好。"简璘将药罐又往前推了半寸，"世子再熬两年便可回家团圆了。"
对方却阖眼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长睫在眼下投出两片青灰的阴影。
简璘转身欲走，却瞥见假山旁那排琉璃砖。
老皇帝当年命匠人烧制时，特意在每块砖角刻了暗纹龙鳞。
她突然抬脚踹向最中央那块，琉璃碎裂的脆响惊得檐下麻雀西散飞逃。
看见质子抬头惊瞥她，随即道:“这是那老皇帝生前爱惜的玩意儿，如果世子觉得活不下去了，过来踹一脚，等这些东西一多半陷进土里的时候，世子就能回家了。”
她一点不觉得自己大逆不道，反而闯进阳光里熠熠生辉。
察觉时间不早，她忙不迭沿路返回，毫不注意那质子起身打量她。
质子盯着简璘背影，额前散落的碎发间，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待简璘气喘吁吁跑回养心殿前，沈寒越正立在汉白玉台阶上。
日光将他玄色蟒袍上的金线暗纹映得忽明忽暗，腰间悬着的鎏金鱼符随着转身的动作，在她眼前划出一道冷光。
"王爷..."
简璘的辩解还卡在喉间，就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
阶下铜鹤香炉里飘出的青烟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被无形的剑气斩断。
沈寒越的手指抚过腰间玉带，翡翠扳指与金镶玉扣相撞，发出"叮"的一声清响："从今日起..."他声音比夜露还冷，"你最近都不用出门了。"
简璘嘴角的笑意骤然凝固，像是被人用冰水当头浇下。
她瞳孔微微收缩，望着沈寒越线条冷硬的侧脸。
那高挺的鼻梁在日光中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将他半张脸都隐在阴翳里。
"王爷前日才..."
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许我三日自由，今日便要反悔吗？"最后一字尾音发颤，像是秋风中将坠的枯叶。
沈寒越玄色锦靴踏上车辕，织金蟒袍的下摆扫过鎏金踏脚，发出簌簌轻响。
简璘不得不仰起头。
"沈寒越！"她突然提高声调，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你堂堂越王，竟要食言而肥么？"
车帘被猛地掀起，沈寒越王转身时带起的风扑在她脸上。
那双凤眼此刻冷得像两口古井，目光如淬了毒的银针般刺来："简璘。"
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避子药的账本王还没找你算，别惹我生气。"
一瞬间，简璘的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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