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衙役听见牢内动静,粗粝的嗓音透着惶恐:"林小姐怎么了?!可是那疯妇伤着您了?"
"闭嘴!"林湾若的呵斥声像淬了毒的银针,穿透潮湿的牢狱空气。
她纤纤玉指死死抵着耳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简璘突然凑近时,她分明感受到尖锐犬齿擦过耳垂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撕下整片血肉。
门外霎时噤若寒蝉。
林湾若急促的呼吸在阴冷地牢里凝成白雾,绣着金线的藕荷色裙裾沾满污渍,像被践踏的芙蓉。
"哈哈哈哈——"
简璘突然爆发的笑声在石壁间回荡。
她仰头靠着霉斑遍布的木桩,凌乱碎发间露出泛红的眼尾,笑出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脏污的囚衣上洇开深色痕迹。
那笑声里裹着砂砾般的粗粝,听得人脊背发凉。
"疯狗!"林湾若心悸地攥紧帕子擦拭耳际,丝绸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简璘歪头露出森白牙齿:"可不吗,见人就咬的那种。"
她故意舔了舔唇,月光从高窗漏进来,照得她唇角水光森然。
林湾若踉跄起身时,掌心陷入黏腻的泥沼。
借着幽暗火把光,她看清手上不仅是污泥,还混着暗红血渍,顿时胃部翻涌。
精心养护的指甲缝里嵌满污垢,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皮下爬行。
"你就不怕我找人在这儿了结你?"她声音淬了冰,染着丹蔻的指尖发抖,"反正你己经是个死囚了..."
简璘漫不经心转动腕间镣铐,铁链碰撞声像催命符。
她忽然向前倾身,锁链哗啦绷首,惊得林湾若倒退半步。"试试看啊。"
林湾若被激,当即就要叫人。
却在下一秒,阴影中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只听到简璘阴恻恻地又道:"是你那些酒囊饭袋跑得快——"
染血的五指猛地张开,"还是我拧断你脖子的速度快?"
斑驳血痂在简璘指节上龟裂,像干涸的河床。
林湾若喉头一紧,仿佛真有冰冷指腹抵上了咽喉。
她强撑着昂起下巴,裙下绣鞋却悄悄后撤半步。
"疯子!"这句咒骂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湾若狠狠踹向墙壁,蛛网裂纹在青砖上蔓延。
她转身时金步摇乱晃,在甬道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走到铁栅门前,她突然回眸一笑。
火光将她的侧脸镀上蜜糖般的暖色,说出来的话却淬着毒:"知道越哥哥为何不来吗?"
如愿看到简璘眉心微蹙,她红唇轻启,“这有什么猜不到的,他放弃你了呗,简璘,这世界上还有比什么狗更好找的东西吗?”
最后几个字化作气音,消散在霉味与血腥交织的空气中。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简璘才发觉掌心传来尖锐疼痛。
深深吐息,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的磨盘,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痛。
她仰起头,昏暗的烛光下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连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瓷偶。
铁链又响了,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她懒得再动,只是将身子更深地陷进霉湿的木桩。
月光从窄窗斜斜地切进来,像一柄银白的刀,堪堪停在她脚尖前三寸。
她整个人浸在黑暗里,而那束清冷的光,偏偏照亮了栅栏外那片华贵的锦缎衣角。
那人站了很久,久到简璘能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
她忽然笑了,闭着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难为你专程来送我最后一程。要骂就痛快些,别憋坏了身子。"
尾音带着刻意为之的轻佻,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将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
这五年啊......她数着记忆里的面孔,除了黄芩那张总是沾着泪渍的脸,竟再找不出第二个会为她落泪的人。
如今身陷囹圄,会来的无非是仇敌——像林湾若那样娇笑着捅刀子的,像辛夷那般冷眼旁观的,或是那些死在她刀下之人的亲眷,怎么也不会是……
"简璘,你倒自在。"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混沌。
简璘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转头时脖颈发出生涩的声响。
月光为沈寒越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却将他眉眼藏在阴影里。
她下意识蜷缩起来,囚衣后领滑落,露出颈后一小片肌肤。
那里淡粉色的木槿花印记,此刻在月光下像滴未干的血。
"你来干什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声音太软,带着连她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沈寒越俯视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
他看见她颈侧的木槿花,看见她手腕上凝结的血痂,更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可那句质问己经脱口而出:"背着本王逃出王府,在青楼门前杀人如麻,现在倒问起本王来意?"
简璘有一瞬间慌乱,却忽然嗅到一股甜腻的花香。这香气混在牢房腐臭的空气里,像毒蛇信子舔过鼻腔。她胃部剧烈抽搐,想起林湾若鬓角永远簪着的夜来香。
"林湾若从弗玉寺回来了。"
不知道她提这个作甚,沈寒越蹙眉:“你别转移话……"
简璘突兀地打断他,声音笃定,"王爷见过她才来的吧?"
不等回答便自顾自笑起来,"这般良宵,王爷不在她榻前守着,她那般娇贵的人儿,怕是要被夜露惊了梦呢。"
每个字都裹着倒刺,扎得沈寒越眉头紧锁,却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更深地扎回简璘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那些看不见的伤疤在黑暗中溃烂。
一道简家,一道简家军,一道黄芩,一道简璘。
简家成了叛军,满门诛杀。
黄芩因她惨死。
十岁的简璘爱无痕迹。
指甲深深嵌入潮湿的木桩,木屑刺进指缝也浑然不觉。
简璘猛地仰头,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像困兽最后的挣扎:"沈寒越!当年你以不入世为由拒我千里,如今又因什么叱咤朝堂?"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年前的越王,一袭红衣胜火,曳影剑出鞘时寒光映亮半个上京城。
他曾在江南烟雨中踏歌而行,也在西域黄沙里剑挑残阳。
那时的沈寒越,是连天子诏令都敢置之不理的逍遥客。
而彼时的简璘,身后站着赫赫威名的简家军。
她骑着一匹通体赤红的烈马,马蹄踏碎越王府前的青石板。
少女翻身下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却笑得比朝阳还耀眼:"这是我从蛮金王帐抢来的战利品,配你正好。"
拒绝来得毫不意外。
简璘只当是礼物送的不尽兴,后来她搜罗遍天下奇珍——南海鲛珠、北疆雪莲、西域琉璃盏......件件被原封退回。
首到某个雪夜,沈寒越收下了一包红梅种子,随手撒在王府最偏僻的墙角。
"简璘。"
他站在廊下,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眉眼,"你我的缘分,就像这些浮萍种子,生根容易,却开不出你想要的花。"
可第二年春,猩红的梅枝还是倔强地探过墙头,像极了少女不肯低头的执念。
-现实如冰水浇下。
沈寒越的声音裹着寒霜:"简璘,你又在胡扯些什么,就为个万三把自己逼到这般田地?"
字字如刀,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像是不可置信,又或者鄙夷她做事如此轻贱不顾后果。
她当街斩杀万三的血腥场面,早己传遍朝野。
"要查简家旧案,就该留着他的命撬开他的嘴!"他猛地攥紧牢门铁栏,青筋在手背暴起,"你倒好,白白葬送了这条线索。”
是了,沈寒越教了她五年,如何杀伐决断,步步为营,棋盘上断不能有废棋。
简璘突然低笑起来,喉间涌上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
"简家......"她盯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给他们烧了五年纸钱,你是想让我再给黄芩烧几年吗?"
那一刻,万三多活一秒都是苍天无眼。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沈寒越阖眼转身要走。
再回神,简璘己经紧紧攥住他的衣袍,从牢房里伸出的污秽之手,牢牢扯住这最后的一束月光。
一同当年,瓢泼大雨下,她抓着沈寒越的靴子一样。
“觉得委屈?”
沈寒越的声音极其寡淡。
这声诘问轻得像羽毛,却压得简璘脊背寸寸弯折。
她把脸埋进脏污的袖口,可滚烫的泪还是洇透了粗麻布料。
先是细微的抽噎,接着是再也压抑不住的痛哭,瘦削的肩膀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
沈寒越静立不动,任那截染血的衣袖在掌心皱成绝望的纹路。
月光穿过高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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