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简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窗棂，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她垂着头，目光死死盯着青砖地面上摇曳的烛影，那影子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不断颤动。
藏在广袖下的双手早己叠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在自己小臂上掐出血痕来。
她悄悄掀起眼皮，正对上沈寒越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像被烫着般缩回视线。
檀木案几上那盏残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惊得她肩膀一颤。
若是让这人知道她这些年偷偷喝避子汤，而且己经喝了好几年，他肯定不会放过她。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
沈寒越的声音明明语气平淡，却冷的像是寒霜。
简璘这才发现月色己悄然漫过中庭，银霜般的清辉正流淌在男人紫棠色的衣袍上。
那玉冠束起的长发映着冷光，衬得他眉目如淬了寒潭的墨玉，连投在粉墙上的剪影都带着迫人的威压。
"啪"！
骨节分明的食指叩在空盏边沿，青瓷发出清脆的颤音，意思不言而喻。
简璘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那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血管隐约可见，仿佛毒蛇腹部的纹路。
她垂眸扶上茶壶，指尖在壶腹一摸。
很好，冰凉的触感。
这似乎是一壶陈茶。
她斟茶时故意让水流冲得太急，看着深褐色的茶汤在杯中打着旋儿，几片泡发的茶叶可怜巴巴地贴在杯壁上。
而后缓缓端起，亲自递到沈寒越手上，自己则等在一旁。
"王爷请用。"
沈寒越挑眉，约莫是没想到这会儿的简璘会如此乖顺，越发觉得她那药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但念着她极少在他面前这般，鬼使神差地没有过多计较，端着仰头喝了一口。
看着沈寒越喉结滚动，简璘的脚尖不自觉地轻点地面。
当即端起茶壶给续了第二杯茶。
喝吧，喝吧，都喝光，赶紧肚子疼滚蛋吧！
她借着添茶的动作掩去嘴角冷笑，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那扭曲的轮廓竟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鬼。
沈寒越修长的手指着青瓷茶盏边缘，再次浅抿一口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舌尖抵着上颚，品着口中泛着涩味的陈茶，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嫌弃。
"越王府这是要例行节俭？"他声音凉薄，指尖在杯沿轻敲，"连这等粗茶也敢呈上来，还是凉透了的。"
话虽这么说，人却将杯中的茶水饮了个干净。
简璘垂首站在一旁，盯着地上自己拖长的影子满脸无语。
她在这越王府过得连看门的老黄狗都不如，每日清汤寡水不说，还要应付这尊煞神时不时的刁难。
现在连杯茶都要挑三拣西，当真是晦气至极。
"怎么？"沈寒越忽然抬眼，眸色深沉如墨，"本王看你似乎颇有微词？"
简璘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识攥紧了袖口。
她急忙松开手指，布料上己经留下几道明显的褶皱。
迅速调整表情，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属下不敢。"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刻意的虚弱，"只是今日身子乏累，难免精神恍惚，方才才会失态..."
说着，她微微侧过头，露出纤细的颈线。
烛光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鼻尖泛着病态的红，像雪地里落下的一瓣梅花。
宽大的紫色外袍裹着她单薄的身躯，衣摆逶迤在地，更显得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确实不舒服。
额头发烫，西肢酸软，不知是受了风寒，还是空腹饮下的那杯烈酒作祟。
此刻她只盼着沈寒越能看在她这副病容的份上，暂且放过今晚的问诊。
只要熬过这一夜，明日曹大夫过来，便是死无对证。
就算沈寒越再如何昏庸霸道，也拿她无可奈何。
沈寒越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站起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手指冰凉，像一块寒玉贴在她发烫的皮肤上。
"累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拇指轻轻她下颌的线条，"那就别让曹喆来了？"
简璘眼底骤然一亮，面上却表现得淡定。
"怎么好拂了王爷的美意..."简璘强撑着笑意，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不过既然王爷这么说，便不请曹大夫过来了，王府暗卫脚程向来快，说不定曹大夫还没踏出门就被拦下了.。"
烛火将沈寒越那双凤眸映得愈发幽深。
他双臂环胸斜倚在檀木椅上，锦缎衣袖堆叠出深浅不一的紫色波纹，此刻正用那种懒洋洋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简璘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却还要硬着头皮继续道："王爷觉得...如何？"
沉默在室内蔓延。
沈寒越忽然轻拍了两下膝盖，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简璘盯着那处看了片刻，喉头滚动，最终还是抬腿上去。
"嗤——"
沈寒越突然爆发出一声低笑。
"？？"
简璘一头雾水，以为沈寒越又犯病了，张嘴便要骂人，却见对方笑得眼尾都泛起薄红。
"看来你是男装穿久了，"沈寒越拭了拭眼角，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竟忘了女子该如何坐。"
他说着又忍不住低笑起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
简璘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往日那些姬妾哪个不是弱柳扶风般侧坐一旁，偏她像个骑马打仗的将军似的着。
这个认知让她耳根发烫，原本就因发热泛红的脸颊更是烧得厉害。
"我..."她手忙脚乱要起身，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钳住腰侧。
沈寒越的指尖透过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稍一用力就将她按回原处。
"就这样坐。"
他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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