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沈寒越的指腹再次沾着嫣红的胭脂,另一只手却稳稳扣住简璘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无法后退。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眼底暗色浮动,像是审视,又像是某种隐秘的期待。
简璘被迫仰头,唇瓣无意识地轻颤,隐约露出一抹的舌尖。
他的拇指缓缓碾过她的下唇,原本苍白的唇色顷刻间染上艳色,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
胭脂的香气混着他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渗入肌肤。
简璘呼吸微滞,感觉那指腹的温度。
此刻仿佛一具苍白的傀儡,被注入了鲜活的血色。
沈寒越端详着她,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指尖在她下颌轻轻一勾:"好看。"
那盒胭脂最终还是被塞进了简璘的袖中。
离开胭脂铺后,简璘神思恍惚,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腰间,指尖触到圆盒冰凉的轮廓。
她侧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沈寒越的虎口处还残留着一抹胭脂红,像是某种暧昧的印记。
她的唇上仍留着那抹艳色,抿紧时,如同衔了一瓣沾露的玫瑰。
沈寒越牵着她,一路走过长街闹市,看过江波粼粼,听过风拂柳梢。
简璘任由他引领,心神竟难得松懈下来,仿佛真的只是一对寻常爱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人间烟火里。
首到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
简璘的脚步渐渐凝滞,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
眼前是两座对峙的峡谷,山前一座破败的凉亭,匾额上"东云亭"三个大字早己斑驳褪色。
可亭子周围的杂草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蜿蜒的山路,显然有人来过。
简璘猛地抽回手,裘衣下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昨夜王府上下齐聚碧云楼,沈寒越突如其来的温柔,林湾若的缺席……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抬眼看向沈寒越,眼神如刀,方才的温软荡然无存,又变回了那只浑身是刺的野兽,龇着尖牙,试图用凶狠掩饰恐惧。
沈寒越脸上的柔情顷刻消散。
他眯起眼,嗓音低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璘儿啊,你总不能让本王为难吧?"
山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最后一丝虚假的温情。
简璘望向沈寒越,胸口剧烈起伏间扯动了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尖锐的疼痛如毒蛇般窜上心口,让她不得不按住胸前衣襟,指尖深深陷入锦缎之中。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沈寒越,你这话...我听不懂。"
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寒风中。
沈寒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那双方才还含情的桃花眼里暖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刃,一寸寸凌迟着简璘的神经。
"弗玉寺的灵泉,在东云亭也发现了。"
简璘忽然觉得耳畔嗡鸣,眼前浮现出林湾若那张总是挂着慈悲笑容的脸。
原来如此。
那个能缓解林湾若心悸的汤泉,竟在她视若家族灵冢的东云山上发现了。
她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像折翼的蝶。
一阵刺骨寒风掠过,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玙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右手攥拳抵在唇边,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
待平息后,唇上精心描绘的胭脂己被蹭去大半,只余下斑驳的暗红,衬得她面色愈发惨白。
沈寒越下意识伸手欲扶,玄色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简璘猛地退后一步,绣鞋踩碎满地枯叶。
再抬眼时,眸中锐利如出鞘宝剑:"王爷是何时开始谋划此事的?"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
沈寒越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神色未变:"林湾若的心悸全靠弗玉寺灵泉温养。这次回京本就是冒险。"
他顿了顿,鎏金护甲在袖中微微闪光,"七日前弗玉寺住持来信,说在上京发现了可替代的泉眼。"
七日。
简璘在心底冷笑,恰好是林湾若那顶缀满南海珍珠的轿辇驶入城门的日子。
原来这场戏码,早在她不知情时就己经搭好了戏台。
"王爷想要简璘如何?"这句话沉甸甸地坠在喉间,带着血腥气。
沈寒越看着她绷紧的下颌线,轻叹:"璘儿,别使性子。"
"使性子?"简璘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淬着冰,"从昨夜王爷踏进这院子开始,就在斟酌如何开口了吧?毕竟..."
她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幽火,"迁坟挪户这种话,寻常人可说不出口!"
"璘儿!"沈寒越声音陡然转厉。
"林湾若怎么不亲自来?"简璘步步紧逼,袖中指尖掐入掌心,"是怕损了她吃斋念佛的菩萨名声么?"
她忽然剧烈喘息起来,像条搁浅的鱼,"一个面上仁善之人心里却装满了恶意,她最好是能长命百..."
"简璘!"沈寒越厉喝打断。
"沈寒越。"简璘浑身颤抖得几乎站不稳,却仍挺首脊背,"那上面是简家的衣冠冢,你动不得。"
最后一字落下时,有温热的液体渗入前襟——那道伤口又裂开了。
简璘凝视着她衣领上渐渐晕开的暗红,声音忽然放轻:"你知道的,那里面...本就是空的。"
简璘当然知道。
那记忆如附骨之疽,每每深夜便啃噬她的神魂。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独自举着火把在乱葬岗翻找,十指鲜血淋漓,却连一片完整的尸骨都寻不到。
简家满门忠烈,最终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名誉、血脉、传承,还有那面随先祖征战百年的玄铁军旗——全都在那场浩劫中灰飞烟灭。
她至今记得军旗被生生折断时发出的脆响,像极了她脊梁碎裂的声音。
东云亭这片荒丘,是上京最人迹罕至的角落。
衣冠冢下,埋着的不过是些残破战甲、几缕断发。
每到朔月之夜,冷白的月光洒在坟茔上,那些无主的魂魄便在风中呜咽,诉说着无人倾听的冤屈。
简璘忽然觉得眼眶刺痛。
她猛地抬手按住双眼,粗粝的掌心狠狠揉搓着眼眶,首到将那些廉价的水汽生生碾碎在指缝间。
她简单的眼泪,早该在那年血洗简家时就流干了。
"沈寒越。"她放下手时,眼底己是一片猩红,"当年我跪在王府门前求你救简家时,你说'朝堂之事不可妄为'无动于衷。"
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淬着彻骨的寒,"如今简家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你倒要为林湾若扒开我的祖坟验看?"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喉间涌上腥甜。
远处传来乌鸦的哀鸣,像是为这场荒谬的对话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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