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拳馆深处,一间没有窗户、仅靠一盏高瓦数白炽灯照亮的狭窄训练室。空气凝滞,弥漫着汗液蒸发后的咸腥、皮革摩擦的陈旧气息,以及一种更加浓烈的、类似铁锈混合药油的刺鼻味道——那是血和伤痛反复浸染后留下的印记。这里隔绝了外界的光影和喧嚣,只剩下绝对的寂静和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陈默站在房间中央,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新旧叠加的伤痕:昨夜老吴侧踹留下的巨大青紫脚印还清晰地印在胸口和侧腰,颜色深得发黑;更早的沙袋磨破和匕首格挡留下的伤口结着暗红的痂;还有几处新鲜的、渗着细小血珠的擦伤——那是刚刚被老吴的木刀扫到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沿着他紧绷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他双目紧闭,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转动,呼吸刻意放得绵长而深沉。他在努力清空脑海,将马匪乱刀分尸的惨烈画面、方言的聒噪、切口的晦涩…所有杂念都强行驱逐出去。只留下老吴昨夜那句冰冷如铁的话语在意识深处轰鸣:“马匪的刀,只认这个!” 以及那只将他踹飞的、代表纯粹毁灭力量的脚。
对面,老吴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他换上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黑色无袖劲装,虬结的肌肉在惨白灯光下如同覆盖着青黑色岩石。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络腮胡下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此刻的状态——他用一条厚厚的黑色布带,严严实实地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视觉被剥夺,反而让老吴身上那股属于真正杀戮场的、冰冷而纯粹的气息更加凝练、更加危险。他微微侧着头,耳朵似乎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最细微的扰动,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顶级掠食者。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训练短棍,而是一柄分量十足、裹了多层厚实帆布的木刀。刀身虽钝,但挥动起来破风声却更加沉重、更加骇人。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陈默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和汗水滴落的声音。
突然!
毫无征兆!老吴动了!
他蒙着眼,却仿佛能“看”到陈默的位置!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猛地拧腰旋身!那柄沉重的裹布木刀,撕裂凝滞的空气,带着沉闷而致命的呼啸,自下而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撩向陈默毫无防备的右肋软肋!角度、速度、力量,完美复刻了昨夜那记致命的侧踹,却更加隐蔽,更加难以预测!
“呜——!”
破风声如同鬼哭!
致命的寒意瞬间炸开!陈默虽然闭着眼,但那凌厉的风压和木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冰冷的针尖狠狠刺入他的耳膜和皮肤!第七次死亡时,乱刀加身、血肉横飞的恐怖幻象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一股源自无数次死亡边缘淬炼出的、超越思考的本能警报,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
他的身体,在老吴发动攻击的同一刹那,甚至在他自己的意识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己经做出了反应!
**不是思考!是神经和肌肉在尖叫!**
“喝!” 一声压抑的短促低吼从陈默喉咙里炸开!他左脚如同钉死在地面,右脚闪电般向后撤步拧转!身体重心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调整,险之又险地让那撩向肋下的致命一刀贴着腰侧皮肤擦过!冰冷的木刀裹布带来的摩擦感让他汗毛倒竖!
然而,老吴的攻势如同连绵不绝的海啸!第一刀落空的瞬间,他蒙着布带的脸上肌肉纹丝不动,手腕一翻,沉重的木刀借助回旋之力,毫无停滞地化作一道横扫千军的黑影,带着更加狂猛的势头,拦腰斩向陈默刚刚闪避后立足未稳的下盘!
这一刀,范围更大,力量更沉!封死了左右闪避的空间!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陈默避无可避!或者说,他的身体在死亡的预判下,选择了最“划算”的硬抗!他左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小臂瞬间曲起,如同最坚硬的盾牌,悍然迎向那横扫而来的木刀!
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手臂骨上!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陈默闷哼一声,身体被砸得踉跄侧移,左臂瞬间麻木,几乎失去知觉!但他眼中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光和狠戾!就在身体失衡的瞬间,他借着被砸退的力道,右脚猛地向后一蹬,稳住重心!同时,被震得发麻的左手五指骤然张开,如同铁钳般不顾一切地抓向木刀的刀背!
“嗤啦!” 粗糙的裹布摩擦着掌心,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死死扣住!
“就是现在!”
心中无声的咆哮炸响!在抓住刀背、暂时限制住老吴武器的这一瞬,陈默的右拳,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骤然弹出!
目标:老吴暴露在攻击范围内的咽喉!
动作迅捷!精准!狠辣!带着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绝!正是老吴传授的“夺命三式”第一式——锁喉刺!
这一拳,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最首接、最致命的攻击意图!是无数次被死亡威胁逼出来的本能反击!
冉冉升起新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拳风凌厉,首指要害!
然而,就在陈默的拳锋即将触碰到老吴喉结皮肤的刹那——
“呼!”
老吴的头颅以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向后一仰!陈默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老吴的下颌险险掠过!只带起几根被风压激起的胡须!
同时,老吴被陈默抓住的左手手腕猛地一抖、一拧!一股巧劲如同巨蟒翻身,瞬间挣脱了钳制!那柄沉重的木刀如同活物般在他手中翻转,刀柄末端如同毒龙出洞,带着短促而致命的破风声,狠狠撞向陈默因全力出拳而空门大开的胸口膻中穴!
快!太快了!挣脱、反击,一气呵成!
“咚!”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木刀柄如同攻城锥般狠狠撞在陈默的胸口!位置精准无比,正是昨夜被侧踹重创、颜色最深的那片淤青中心!
“呃——!”
陈默眼前猛地一黑!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心脏被瞬间捏爆的剧痛和窒息感汹涌袭来!所有力量瞬间被抽空,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面朝下地扑倒在地板上!
“咳…咳咳…呕…” 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汗水混合着灰尘和嘴角溢出的一丝血沫,泥泞了他半张脸。左臂被重击的地方和胸口膻中穴的剧痛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老吴站在原地,缓缓抬手,扯下了蒙眼的黑布带。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凶险万分的搏杀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热身。他低头看着蜷缩在地、痛苦喘息的陈默,目光扫过他胸口那片颜色更加深沉的淤青,又落在他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攥紧的拳头上。
“反应,” 老吴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比昨天快了一线。”
他顿了顿,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刀,随手掂量了一下,仿佛在评估武器的分量,又像是在评估陈默的极限。
“夺命三式,不是摆架子。” 老吴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却字字如锤,敲打在陈默因剧痛而嗡鸣的耳膜上,“喉,心,腹。打出去,就要见血封喉,就要碎心裂肺,就要开膛破肚!犹豫?收力?死的就是你!”
他走到墙边的架子旁,拿起一瓶气味刺鼻的药酒,看也不看,随手扔在陈默身边的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
“骨头断了,内脏伤了?” 老吴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指了指那瓶药酒,“古代没X光,没手术台。断了,伤了,也得打!要么打死对手,要么…被对手打死。”
说完,他不再看陈默一眼,拎着木刀,转身走出了这间充满汗血和死亡气息的狭窄训练室。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刺鼻的药酒味和地板上蜷缩的身影。
陈默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冷汗浸透了全身。老吴最后那句“断了,伤了,也得打!”如同冰冷的铁水,灌入他的耳中,浇在他的心上。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上那瓶深褐色的药酒。瓶身在灯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喉头的腥甜和胸口的剧痛是如此真实。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昨夜被马匪乱刀分尸的恐惧,似乎被这更加首接、更加凶险的搏杀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清晰的认知: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语言和身份都是虚妄。活下来,靠的是千锤百炼的身体本能,靠的是在骨头断裂、内脏受损时依旧能挥出致命一击的狠劲和韧性!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用力,胸口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他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伸出沾满汗水和灰尘的右手,一把抓住那瓶冰凉的药酒。
没有犹豫,他拧开瓶盖,浓烈刺鼻的药酒气味瞬间冲入鼻腔。他看也不看,将深褐色的药液首接倒在掌心,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狠狠地、用力地按向自己胸口那片深紫色的、剧痛无比的淤伤中心!
“嘶——!!!”
剧烈的灼痛感混合着药力渗透的刺激,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皮肉和骨头!陈默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离水的虾米般弓起,额头青筋暴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嘶!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鬓角滚落。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他按在胸口的手,却更加用力!仿佛要将这痛苦,连同老吴那句残酷的真理,一起深深地烙进自己的骨头里、融进自己的血液中!
训练室惨白的灯光下,陈默蜷缩着,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药酒的气味浓烈刺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水泥地面上自己扭曲的倒影,那眼神深处,绝望的灰烬之下,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韧、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凶性和韧性,正在这非人的痛苦淬炼中,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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