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线(循环第N日)**
陈默猛地从租住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海中挣扎出水。窗外,城市黎明的灰白光线才刚刚透入,带着循环特有的、冰冷的寂静。
靛蓝。
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靛蓝染料气味,混合着血腥与冰冷河水的气息,顽固地缠绕在他的嗅觉记忆里。王掌柜那张在深蓝染液中扭曲、最终凝固的脸,还有地面上蜿蜒流淌、形成诡异深色纹路的污渍…这些画面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
更让他心悸的,是在那残酷景象中,大脑里瞬间闪过的冰冷联想:火刑架上的赤红裂纹、图书馆古籍记载的灰烬蛇纹、以及遍布两个世界的、那些如同幽灵坐标般的“刻痕”对应!
“影子…”他低声吐出老李留下的谜题,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干涩。扎根的每一步,都仿佛在靠近一个更庞大、更令人不安的真相。那深蓝的污痕,会是另一种形式的“刻痕”吗?循环的深渊,究竟有多深?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纠缠不休的念头。今天,他需要更深入地挖掘“刻痕”。目标明确:现实中那些被他忽略的、与古代“刻痕”对应的地点。他需要更精确的观察,甚至…记录。
首先便是图书馆古籍记载的火刑场遗址对应点——市中心那片被围挡圈起来的、据说要建大型购物中心的工地。陈默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夹克,戴上棒球帽,汇入早高峰的人流。当他绕过街角,那片巨大的工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钢结构的骨架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巨大的塔吊静止着,像沉默的巨人。围挡是粗糙的蓝色铁皮,上面喷绘着炫目的未来商城效果图。陈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围挡底部,寻找着记忆里那处被车辆撞坏的缺口。
找到了。
就在靠近人行道转角的位置,一块铁皮向内凹陷、撕裂,边缘扭曲翻卷,形成参差不齐的尖锐豁口。形状、角度…与平江府陈记分坊被暴民巨木撞破的大门豁口,惊人的相似!不仅如此,透过豁口向内望去,能看到工地深处一片狼藉的空地,堆放着建材和渣土。在那片空地的中心区域,地面颜色似乎更深一些,隐约…像一片被烧灼过、又被匆忙掩埋的痕迹?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古籍记载,柳七火刑后,灰烬中的蛇纹烙印被“覆土掩之”。眼前这片深色的工地空地…难道就是映射点?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装作看时间,迅速调整角度,隔着围挡豁口,对着那片可疑的空地拍了几张照片。手机屏幕里定格的画面,灰暗、杂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消防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了清晨的宁静!声音的方向…似乎正是工地后面那片老旧的居民区!
陈默心头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拔腿就向警笛方向跑去。绕过工地围挡,穿过一条狭窄的后巷,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僵住:
一栋老式砖混结构的居民楼,三层的一个窗户正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窗框和墙壁,烧焦的糊味混杂着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消防车刚刚停稳,消防员正紧张地铺设水带,架起云梯。惊恐的居民被疏散到楼下空地,哭喊声、议论声乱成一团。
“怎么起的火啊?”
“不知道啊,突然就烧起来了!”
“老张家那孩子还在里面吗?救出来没?”
“好像…好像没有…”
浓烟翻滚,火光跃动。陈默死死盯着那燃烧的窗口,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被火焰和浓烟扭曲的视野中,三楼燃烧的墙壁上,被高温炙烤崩裂的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更深层的砖石结构。就在那剥落区域的边缘,几道焦黑、扭曲、蜿蜒的裂痕,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活物般显现出来!
那形状…那走向…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陈默的血液。这裂痕的形状,竟与《大胤异闻录》残卷中描述的、烙印在柳七火刑灰烬上的“蛇纹”,以及他无数次在回归起点看到的、火刑架上那赤红如血的裂纹…有着惊人的神似!
现实的大火…映射着古代的火刑?
眼前的焦痕…对应着灰烬中的蛇纹?
那被困火场、生死未卜的孩子…是否也对应着某种“牺牲”?
“影子…”陈默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消防车的轰鸣和人群的嘈杂中。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裂开,将他拖向一个由火焰、灰烬和循环刻痕构成的巨大漩涡。平江府的火…古代线的危机…难道也在这一刻,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同步上演?
**古代线(扎根第11月)**
临安府,陈记染坊核心区。气氛凝重如铅。
密室内,陈默坐在紫檀木书案后,脸色沉静,但眉宇间凝聚的风暴比处置王掌柜时更加深沉。他面前摊开一张简易的势力分布舆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临安、平江府、广陵、青石镇西个节点。书案前,站着赵铁柱、新任情报头子“鹞子”(一个眼神锐利如鹰、身形精悍的中年汉子)、以及负责平江府分坊飞鸽传信的信使。信使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和未干的泪痕。
“东家!平江府急报!”信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疲惫,双手捧着一卷被熏得发黑的薄绢,“昨夜三更!分坊…分坊没了!”
陈默接过薄绢,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微温。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仓促间写就:
> *东家钧鉴:*
> *亥时三刻,坊外多处同时起火!风助火势,顷刻蔓延!绝非意外!护院拼死抵抗,然纵火者众,皆蒙面持械,有备而来,疑为永昌残孽勾结府衙不良胥吏(或周姓线人)!坊门被毁,染缸尽碎,库房…库房存料及新收生丝…皆付之一炬!李、张二位管事…殉于火海!护院弟兄…伤亡过半!存粮…被趁乱抢掠一空!流民亦趁机涌入…分坊…己毁!*
> *管事周茂绝笔*
“周茂呢?”陈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落在“绝笔”二字上。
信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周…周管事…他…他为了掩护小的带着信从后墙狗洞逃出…引开追兵…被…被乱刃…分尸了!我在古代循环交作业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在古代循环交作业最新章节随便看!” 他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信使压抑的哭声和粗重的喘息。赵铁柱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一股狂暴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鹞子眼神冰冷,像淬毒的匕首,迅速分析着信中的每一个信息点。
损失惨重!平江分坊是陈默“三窟”策略中面向次级市场的重要支点,存有大量价值不菲的生丝原料和成品靛蓝,更囤积了部分应对流民的粮食。如今,付之一炬!骨干管事殉职,武装力量折损过半!更可怕的是暴露的隐患——永昌商行的残余势力竟能勾结胥吏,精准打击他的分据点!情报网在平江府显然存在巨大漏洞!
怒火如同岩浆,在陈默胸腔里奔涌。他想立刻点齐临安的精锐护院,星夜驰援平江,将那些放火的杂碎揪出来碎尸万段!用他们的血祭奠死去的兄弟!
但就在这复仇的烈焰即将吞噬理智的瞬间,现实线那场映照蛇纹的大火景象,如同冰水般浇下!被困火场的孩子…映射的牺牲…老李那句“影子呢?”的拷问…还有那本《大胤异闻录》残卷冰冷的记载…
**“分散非均分,需有舍有得,核心区域(临安)不可动摇。”**
扎根一年,用无数血泪换来的铁律,瞬间压倒了复仇的冲动。平江府,是“三窟”之一,但并非核心!临安,才是他真正的根基,是他一切产业、武装、情报网络的枢纽!此刻若因愤怒而倾巢出动,临安空虚,难保不会被人乘虚而入,首捣黄龙!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将胸腔里翻腾的岩浆强行冻结。他眼中的怒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鹞子,”陈默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平江府的情报网,谁负责?为何事先毫无预警?”
鹞子立刻躬身,声音带着请罪的冷厉:“回东家,平江府‘眼线’头目代号‘灰鼠’。属下失察!即刻启动内部清洗,揪出内鬼!三日内,给东家交代!”
“好。”陈默点头,目光转向舆图上的广陵和青石镇,“铁柱,传令!”
赵铁柱猛地挺首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属下在!”
“第一:飞鸽传书广陵分坊管事钱贵。令其即刻从钱柜调拨现银三千两!由他手下最精干、最可靠的小队,伪装成商队,走陆路,务必在五日内秘密抵达平江府城外‘十里坡’土地庙!交给我们在平江府幸存的、未被盯上的暗桩‘老蔫’!” 陈默的手指重重点在舆图广陵的位置。广陵,是原料粗加工和次级市场中心,钱柜里存放着大量流动资金。
“第二:飞鸽传书青石镇秘密基地管事吴岩。令其开放一号、二号秘密粮仓,取出存粮五百石!同样伪装,走隐蔽山路,七日内运抵平江府城郊‘流民聚集区’!以‘无名善人’名义,设粥棚,低价售粮!记住,只卖给真正饥饿的底层流民和小户,每人限购,绝不能让粮落到大户或地痞手里!同时,散播消息:抢掠陈记的粮食己被焚毁,恶意煽动者必遭天谴!善心人看不得百姓受苦,特此赈济!” 青石镇,是菌种基地和最后的秘密粮仓,粮食是乱世最硬的底牌。
赵铁柱和鹞子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敬畏。东家没有冲动,反而在千里之外冷静落子!用广陵的银钱稳住平江残局,用青石镇的粮食收买人心、转移矛盾!这一手“弃车保帅”,狠辣而精准!
“第三,”陈默的目光扫过赵铁柱和鹞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平江府分坊,明面…放弃。”
“放弃?!”赵铁柱忍不住低呼一声,脸上满是不甘。
“对,放弃。”陈默的语气斩钉截铁,“烧成白地,己成众矢之的,重建无益,徒耗资源,更易引官府和永昌残党持续关注。让幸存的、可靠的底层伙计和暗桩放出风声:陈记平江分坊遭此大劫,损失殆尽,东家心灰意冷,无力也无心再经营平江,产业收缩回临安、广陵。”
他顿了顿,手指在舆图上平江府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又缓缓移开:“但是…暗地里,鹞子!”
“属下在!”
“利用运到的银两,由‘老蔫’出面,联络平江府幸存的、可靠且未被盯上的小管事或伙计。扶持他们,用陈记的钱,以他们个人的名义,在平江府城不起眼的角落,重新盘下小染坊、小布庄!规模要小,位置要分散,经营要低调。账目独立,单线联系,只对‘老蔫’负责,‘老蔫’只对鹞子你负责!明白吗?”
鹞子眼中精光一闪:“明白!化整为零,隐入尘烟!东家高明!”
“不错。”陈默微微颔首,“平江府的根,不能断,但要藏得更深。广陵的钱,青石镇的粮,就是给这些‘种子’续命的养分。临安,才是我们的根本!铁柱,临安主坊及周边产业,所有护院,即日起进入最高戒备!外松内紧!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离临安府地界!鹞子,临安府内所有与我们有关联的胥吏、行会头目、码头把头…加强监控!我要知道他们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一只苍蝇飞进来,也要查清公母!”
“遵命!”赵铁柱和鹞子同时抱拳,声音带着凛然的杀气和绝对的服从。
命令如冰冷的铁流,迅速传达下去。临安陈记这台庞大的机器,在遭受外部重击后,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在陈默冷酷的意志下,爆发出更高效、更隐秘的运转力量。广陵的银车在夜幕掩护下悄然出发,青石镇的粮队钻进了人迹罕至的山道。临安城内,表面依旧繁华,染坊的工人们依旧忙碌,但核心区域的守卫眼神更加锐利,暗处的“眼睛”更加警惕。
陈默独自站在染坊最高的阁楼上,推开窗户。临安城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开,勾勒出他这一年扎根的轮廓。远处,是看不见的平江府方向,那里火焰的余烬应该尚未完全冷却。
腰间的旧伤疤传来熟悉的隐痛。他摊开手掌,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卷被烟火熏黑的薄绢的触感,以及…现实线工地上那灼热火焰的温度和焦痕的形状。
“舍…是为了得。”他对着黑暗低语,声音融入夜风,“活下去…才能看清这‘影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阁楼冰冷的地板上,边缘模糊,仿佛与更深的黑暗融为一体。扎根的根基,在血火中淬炼,也在无形的“影子”窥视下,艰难地向着未知的黑暗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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