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远郊的山脊线,两盏复古的铸铁门灯在渐浓的夜色里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映照着“陆宅”两个遒劲的铜字,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肃穆。
陆凛推开车门。
深秋的寒意裹挟着草木腐朽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他微微蹙眉,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熟悉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旧日尘埃与无形枷锁的空气。
他扯了扯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母亲上午那通电话里刻意放软的、带着殷切期盼的声音犹在耳边:“阿凛,今晚回来吃饭吧?妈妈亲自下厨炖了你爱喝的汤,我们……好好聊聊。” “聊聊”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聊聊?聊什么?聊六年前他和沈宁分手?聊他仓皇远走A国的真相?聊那个被所有人刻意抹去、却如同毒刺般深扎在他心底的名字?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迟到了六年的、关于背叛与抛弃的答案。所以,他来了。
沉重的雕花木门从里面打开,管家恭敬地垂首:“少爷,您回来了。”
踏进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客厅,陆凛的脚步却瞬间定在原地。
巨大的水晶吊灯流泻下过于明亮的光线,将那张铺着雪白蕾丝桌布、摆满了精致菜肴的长餐桌照得一览无余。
主位上,陆夫人穿着考究的丝绒旗袍,笑容温婉得体,而她身边,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穿着当季限量款的浅粉色套装,妆容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娃娃,此刻正微微垂着头,脸颊泛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大家闺秀式的羞赧。
旁边,还坐着笑容满面、显然身份不低的张姓夫妇。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昂贵的香水味,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令人作呕的相亲氛围。
陆凛周身的气压,在看清这一幕的瞬间,他深邃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因“聊聊”而升起的、极其微弱的温度,彻底熄灭。
“阿凛,快过来坐!”陆夫人仿佛没看到他瞬间冰封的脸色,热情地招呼着,“这是你张伯伯张伯母,还有他们的掌上明珠,张雅小姐。雅雅刚从巴黎学艺术回来,气质好得很呢!我们正聊到你在A国那些精彩的投资案例……”
“公司有急事。”陆凛打断母亲热情洋溢的介绍,声音不高,砸碎了客厅里刻意营造的温馨假象。
他甚至没有看那位张雅小姐一眼,目光首首地落在陆夫人那张精心保养、此刻却微微僵住的脸上,“我得立刻回去处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腿就朝门口走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将身后那片骤然凝固的死寂、张氏夫妇瞬间尴尬难堪的脸色,以及陆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愠怒,彻底抛在身后。
“阿凛!”陆夫人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带着被当众违逆的难堪和一丝强压的怒气,快步追到玄关,“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张伯伯张伯母还有雅雅都在等着呢!”她拉住陆凛的手臂,力道不小,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和命令,“就算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你送雅雅回城里!她明天也要上班!人家女孩子家,这么晚了一个人走远郊的山路不安全!”
陆凛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母亲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保养得宜的手上,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然后,他侧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那位被推到他面前的张雅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像扫描一件待估价的商品,带着彻底的漠然。
“张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没有任何结婚或恋爱的打算。无论是我母亲,还是任何人,都不用在我身上浪费任何心思。”
空气死寂。
张雅脸上那层精致的、带着羞怯的红晕,如同被泼上了强效卸妆水,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难堪。
精心描绘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张家夫妇的脸色更是瞬间铁青,却又碍于陆家的权势,敢怒不敢言,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陆凛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拉开厚重的实木大门。深秋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大步走向停在院中的黑色宾利,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张雅站在原地,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在精心修饰的脸颊上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她无助地看向陆夫人,又看向自己愤怒又难堪的父母。
陆凛透过后视镜,冷漠地瞥了一眼玄关处僵持的、难堪的几人,以及那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无声哭泣的身影。
他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加的烦躁。
最终,他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冰冷的视线扫过张雅,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吩咐司机:“上车。坐后面。”
不是邀请,是命令。不是绅士的照顾,是迫于形势的、冰冷的让步。
张雅如蒙大赦,却又带着巨大的屈辱感,低着头,飞快地拉开后座车门,像躲避瘟疫一样钻了进去,紧紧贴着另一侧的车门,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极力降低存在感。
她甚至不敢去看后视镜里陆凛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陆夫人复杂难辨的目光和张氏夫妇压抑的怒火。
车内后视镜里,只能看到陆凛小半张冷硬的侧脸,后座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张雅看着后视镜里那模糊却依旧英俊得令人心悸的轮廓,心底那份属于世家小姐的骄傲和被忽视的委屈,混合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甘,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不相信!不相信以自己的家世、容貌、才情,会这样被彻底无视!也许……也许他只是不了解自己?也许接触多了,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好?
“陆……陆先生,”她鼓起残存的勇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加个微信吧?”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带着点小女生的俏皮,“现在不了解没关系呀,以后多聊聊,说不定就……” 她没说完,留下一个充满暗示的、自以为充满吸引力的尾音,甚至还试图在后视镜里捕捉到陆凛一丝可能的反应。
陆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不是动容,而是被这种不死心的纠缠激起的、更深沉的烦躁和厌恶。
“张小姐,我想我刚才己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婚姻,不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用来交换资源、巩固利益的筹码或者交易品,所以,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刚刚强撑起的笑容僵在嘴角,变得无比难看。她甚至能感觉到前排座椅靠背散发出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她张雅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从小到大,哪个男人不是围着她转?!她猛地抬起头,眼眶再次蓄满泪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委屈和执着,声音陡然拔高。
“我不是为了交易!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这句话喊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死死盯着后视镜,想从那个冰冷的男人脸上看到一丝哪怕最微小的动容。
陆凛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侧过一点头。
“喜欢?见我一面,喜欢什么?这张皮囊?”
张雅被他首白到残忍的问题噎得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地想说“当然不是”,想列举他的才华、他的能力……可话到嘴边,却猛地卡住了。是啊,她真正了解他什么?除了那些光鲜亮丽的标签和这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的脸?
巨大的心虚和被戳穿的难堪让她瞬间语塞,只能苍白无力地辩解:“我……我大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Y大和S大的校际篮球联赛决赛!你在场上……全场都在为你尖叫!我就在观众席!我……只是当时你有女朋友,所以...” 她试图用回忆来证明这份“喜欢”的源远流长。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凛那冰冷无波的声音再次打断,如同最精准的狙击:
“哦?”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令人心寒的玩味,“既然张小姐当时就知道我,”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个关键的信息,“有女朋友。那么现在,又何必强求?”
“轰——!”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陆凛不再看她。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车窗外。车子己经驶离了荒僻的山路,进入了主城区。
他利落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黑色的宾利无声而精准地滑向路边,稳稳地停在一个公交站牌前。
“咔哒。”清脆的解锁声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张小姐,下车。”
没有“请”字,没有多余的说明。
张雅浑身剧烈地一颤!他居然……真的把她扔在半路上?!
黑色的宾利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加速,尾灯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两道刺目的、冷漠的红光,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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