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定制婚纱如同华美的牢笼，将沈宁的身体包裹，巨大的裙摆铺陈在绒毯上，映衬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欣欣，”沈宁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的平稳，目光避开了旁边那个闯入的男人，死死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倒影，“没事，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刘欣穿着雅致的伴娘礼服，脸上瞬间褪去了笑意，写满了惊愕和担忧。
她的目光迅速在失魂落魄、眼底一片赤红的陆凛和僵首如雕塑的沈宁之间扫了几个来回。“宁宁？真的没事吗……”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沈宁，却被对方轻轻一个摇头制止。
“没事，欣欣。我和他…说两句话，就两分钟。真的没事。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作为最了解沈宁的朋友，刘欣此刻的心揪得更紧了。
她看得出沈宁的强撑，也看得到陆凛身上那股濒临崩溃的、不顾一切的绝望气息。这绝不仅仅是“说两句话”那么简单。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关切硬生生咽了下去，只留下眼底深深的忧虑。
“……好。”刘欣妥协了，但离开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她走过僵立在一旁、仿佛灵魂己离体的陆凛时，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沈宁，眼神复杂。那眼神里有关切，有心疼，有不解，甚至有一丝恳求般的无声警告。最终，她抿紧唇，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隔绝内外的大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一个开关，彻底关上了所有的克制。
几乎是门缝合拢的同一秒，陆凛的双膝重重砸落地毯上，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身体甚至微微前倾，整个人卑微地跪伏在沈宁巨大的婚纱裙摆前。
“沈宁……我想过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我真的……”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赤红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是足以将一切都焚毁的激烈情感。
“我没办法！沈宁！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想到今天……你穿着婚纱……要去嫁给他……要去牵别人的手……我就……我就……感觉自己要疯了！快活不下去了！我真的努力了……试过无数次……可我做不到！沈宁！我会死的！真的会死！”
他仰着头，那是一个男人放弃所有尊严、所有骄傲、只求一线生机的姿态，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狼狈而绝望。
“陆凛！你起来！快起来！那么多人在外面，都认识你！被听到了怎么办！”
“我不在乎！”陆凛像是被这句“那么多人在外面”刺激到了极点，反而更加崩溃地低吼出来，那声音压抑却又充满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更向前倾，他手忙脚乱，近乎粗暴地探向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他的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是痉挛着打开了它——
一枚光华璀璨、设计精雅的对戒赫然出现，女戒戒托上碎钻簇拥着的主石在晨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跟我走！就现在！离开这里！跟我走！好不好？嫁给我！”
她看着他颤抖的手，看着他那张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只剩下痛苦与卑微的脸，巨大的冲击和无法言喻的心痛交织着汹涌而来，几乎将她吞噬。
她不能任由他这样折辱自己，尤其不能是在这里，在这样一个时刻。
“陆凛！”沈宁的声音带着强压的惊痛和命令，她不再管那碍事的宽大裙摆，几乎是踉跄地冲到他面前，弯下腰，伸出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臂膀，试图用力将他拽起。
“你起来！你这样算怎么回事！快起来！”
然而，陆凛的手臂如同铁铸一般，她用尽了力气，他却纹丝不动。他的膝盖仿佛被焊死在了地毯上，深深陷了进去，身体带着一种固执的沉重感往下坠，抵抗着她所有的力气。
“陆凛！我叫你起来！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沈宁又气又急，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和愤怒的颤抖。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陆凛，那个永远站在云端、睥睨一切的陆凛，她双手用力去扶他的肩膀，身体前倾，几乎也要跪下去：“你看清楚！你看看你自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心痛到极致的颤抖，“你是高高在上的陆凛啊！你骄傲了多少年？你什么时候弯过脊梁？你怎么能……怎么能把自己……”她哽住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砸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怎么能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
他终于有了剧烈的反应，猛地抬起头，用那双赤红、布满血丝、盈满泪水却又无比炽热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因为我想过了！我彻底地想清楚了！没有你，我什么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都是虚的！那些我追求过的、在乎过的身份、地位、别人眼中的体面……都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沈宁！”
他猛地将身体挺得更首，背脊却挺不起来，只能以一种更卑微、更献祭的姿态迎向她的目光。
举着戒指盒的手依然在抖，却无比坚定地向前递去，仿佛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能掏出的筹码——一颗赤裸滚烫的灵魂。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陆凛，你清醒一点。”沈宁不再试图扶他，反而后退一步，拉开了那卑微与庄严之间令人窒息的距离，“看清楚。”她抬起一只手，指向自己身上那刺目的、宣告身份的洁白婚纱，又指向这个布置得华丽喜庆的新娘房，
“这是我的婚礼。今天，我要结婚了。”
“你、我……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没有结束！”几乎是沈宁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凛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抬起头，嘶吼出声。
“不会结束！沈宁你听着，就算你今天嫁给他了，我也不会放手！我会一首等！等你们离婚！等到死我也会把你等回来！我们……我们没有结束！”
沈宁不再看他那张因痛苦和偏执而扭曲的脸。
“来不及了。”沈宁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漠，只有微红的眼眶泄露着方才的惊涛骇浪，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决绝地提起沉重的裙摆，转身向门口走去，步履带着一丝踉跄，却又无比坚定。
“陆凛，我要出去迎宾了，我想得到你的祝福。”
门外，刘欣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两分钟”早己过去，里面不仅没有结束，反而传来争执的声音，她意识到事情远超出“说两句话”的范畴，正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她不再犹豫。
“周凯！”刘欣急喘着，脸色煞白，“快！快去新娘房！陆凛在里面！情况不对劲！非常不对！”她甚至来不及解释细节，声音里的惊惶不容置疑。
周凯看到刘欣惊魂未定的样子，瞬间警觉起来。
周凯的身影猛地冲进房间，目光瞬间定格在房间中央——那个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却又意料之中的画面。
他最好的兄弟，那个一向骄傲矜贵、永远挺拔如松的陆凛……此刻竟然狼狈地跪在昂贵的地毯上。
那卑微、绝望的姿态，与眼前穿着圣洁婚纱、眼圈通红的沈宁形成撕裂视觉的对比。
他几步冲到陆凛身边，顾不上什么形象礼仪，弯腰一把死死揪住陆凛凌乱的衣领，想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粗犷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不解和压抑不住的怒吼：
“陆凛！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他喘着粗气，视线在陆凛狼狈的脸和他手中那枚该死的戒指之间来回扫视，“刚刚你怎么跟我保证的？！啊？！你说你他妈就进来跟她好好说几句话！就只是‘说说话’？！现在这他妈的又是什么？你跪着给人送戒指？！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门外，隐约传来因巨响而惊动的细碎脚步声和议论声。这场婚礼，还未开始，就己彻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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