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这天，天刚亮，姜家就热闹起来。
姜穗坐在镜前，由小禾帮忙换上新做的水红色嫁衣——虽是简单的细布裙，没绣半点花纹，却衬得她皮肤雪白，眉眼愈发清亮。
头发被松松地盘起，插着祁峥买的银簪，鬓边别了两朵红绢花，耳上还坠着大哥多年前给她买的银坠子，简单却透着股鲜活的俏气。
隔壁祁家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饶大爷带着两个徒弟一早就在院里支起灶台，杀鸡宰鸭、炖肉切菜，油香混着肉香飘出老远，引得半村人都往这边凑。
辰时刚过，村口传来了唢呐声。
祁峥请的花轿停在了姜家门口，虽说是同村近邻，他却执意要按规矩来——让花轿绕着村子走一圈，好让家家户户都知道，他祁峥今天娶媳妇了。
红盖头蒙住眼的那一刻，姜穗的心跳得飞快。
被祁峥牵着手坐上花轿，听着外面村民的笑闹声、唢呐的吹奏声，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的。
花轿在村里转了一遭，最终停在祁家新院门口。
祁峥再次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进院子。
屋子刷得崭新，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墙角摆着两株刚开的迎春花，简单却透着喜气。
新房里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孩子们挤在最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等着看新娘子。
祁峥被众人推搡着走到床边，平日里沉稳的脸上竟也泛起些红意。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揭开了那方红盖头。
盖头落下的瞬间，满屋子的喧闹似乎都静了静。
姜穗抬眼望过来，眼里带着点羞赧，又藏着笑意，水红色的衣裳衬得她脸颊绯红，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啧，这姑娘可真俊！”
“祁家小子有福气啊！”
“难怪急着娶回家，这么标致的媳妇，换我也等不及！”
议论声此起彼伏，祁峥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只看着眼前的姜穗，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姜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指尖轻轻绞着衣角。
祁峥这才回过神，耳根发烫，却还是握紧了她的手，对众人笑道：“多谢大伙来捧场，酒席快好了，都去院里喝酒吧！”
人群笑着闹着散去，新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祁峥看着姜穗，喉结动了动，轻声说：“穗穗，你，你今天真好看。”
姜穗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更浓。
……
院外的宴席开得热热闹闹，唢呐声、划拳声、说笑声混在一起，飘得老远。
祁峥被村里的大爷婶子们围着，端着酒杯应酬，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却时不时往新房的方向瞟一眼。
他早早就吩咐了，让饶大爷单独备一桌酒菜，让小禾和几个相熟的姑娘抬进屋里。
除了小禾，还有杂货铺的周二婶、隔壁的李大娘，都是平日里待姜穗和善的长辈，特意请来陪着她。
“瞧瞧这菜，多精致。”李大娘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清蒸鱼，笑着对姜穗说，“祁峥这小子有心了，知道你刚进门怕生，特意请我们来陪着，这细心劲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周二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也是姜丫头勤快能干，性子又好，配得上这份福气。说起来，能娶到你，是祁峥那小子的造化才对。”
小禾在旁边帮腔：“就是！我姐姐又能干又好看，我哥能娶到姐姐，才是捡着宝了！”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气氛渐渐热络。
姜穗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里暖融融的，拿起筷子，小口吃着菜。
院外的喧闹隐隐传来，屋里却温馨平和。
李大娘给她讲着村里的趣事，周二婶教她些过日子的事，小禾则叽叽喳喳地说外面宴席的热闹，姜穗听着，嘴角一首弯着。
正说着，祁峥掀帘进来，额角带着点薄汗，手里还攥着个酒壶。
“你们吃着，我去外面再应付会儿。”他看向姜穗，眼里带着笑意，“累了就歇会儿。”
“知道了。”姜穗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
等他出去了，周二婶才打趣：“你看你看，这才多大会儿，就惦记上了。”
姜穗的脸更红了，低头抿了口水。
姜荣正帮着祁峥给村里的长辈们倒酒，忽听身后有人喊他：“姜小子，过来一下。”
回头一看，是村里的李大叔，正冲他使眼色。
姜荣虽觉奇怪——他和李大叔不算熟络，但长辈相召，不好推辞，便跟祁峥打了个招呼，跟着李大叔往祁家大门外走。
“李大叔找我，有什么事？”刚走到僻静处，姜荣就问道。
李大叔上下打量他一番，咂咂嘴：“好小子，一表人才，怪不得……”
他顿了顿，才开门见山，“你这年纪，也该说亲成家了吧？”
姜荣愣了愣，笑道：“是该考虑了，但缘分这事急不来，家里弟弟妹妹的事也还没完全落定……”
“我就首说了吧。”李大叔摆摆手，性子首爽得很，“你觉得我家珍珍怎么样？就是上次桃花村集上，你帮过的那个丫头。”
姜荣闻言，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啊？珍珍姑娘她……她……”
李大叔看他这反应，忍不住笑了：“别看我家珍珍柔柔弱弱的，心里可有主意。那天从集上回来，就跟我说，她瞧上你了。”
“她……她瞧上我？”姜荣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舌头都有点打结，耳根“腾”地红透了。
“我看你也不错。”李大叔收起玩笑，认真道，“这几年在村里，也听说你们兄妹几个踏实能干，不是那游手好闲的。我家珍珍嫁给你，我放心。”
他拍了拍姜荣的肩膀，“只要你愿意，这门亲事，我就做主应下了。你看怎么样？”
姜荣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天集市上，李珍珍笑起来的样子、被地痞纠缠时倔强的眼神，还有刚才宴席上，他恍惚瞥见的、站在人群后偷偷看他的身影，忽然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只觉得心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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