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时分，日头斜斜挂在天上，姜荣驾着驴车，车斗里装着一箱子酱油和那盆码得整整齐齐的酱油鸡，姜贵坐在旁边扶着箱子，小禾则扒着车帮，嘴里哼着刚编的小调，三人说说笑笑地出了村。
院里顿时清静下来。
姜穗和祁峥闲着也是闲着，翻出竹篮、镰刀和小铲子，打算上山挖点野菜。
两人挽着手往村外走，路过村东头那块空地时，姜穗特意停了脚步。
“你看这块地，”她指着那片平坦的坡地，眼里带着盘算，“要是能给二哥盖房子，咱们三家离得近，互相照应着也方便。”
祁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头道：“是块好地，向阳，离水源也近。哪天找里正问问，看能不能划给咱们。”
“嗯。”姜穗应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刚到村东头的小河边，就见岸边聚着七八位大婶嫂子，有的蹲在石头上捶衣裳，有的在水里涮菜，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隔着老远就飘了过来。
姜穗忽然停下，用胳膊肘戳了戳祁峥，憋着笑问：“你敢不敢从这儿走过去？”
祁峥愣了愣：“咋了？”
“你信不信，你一过去，她们的话题立马全落到你身上？”姜穗眨着眼睛，眼里满是促狭。
祁峥这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那咱总不能绕路吧？”
“走呗。”姜穗挽紧他的手，大步往前去。
果然，离着还有几步远，就有大婶扬声打招呼：“祁峥，姜丫头，这是往哪去啊？”
“婶子们好！”姜穗笑着应道，“我们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挖点野菜。”
“今天没做吃食卖？”另一位正拧衣服的嫂子抬头问。
“做了点酱油鸡，不多，让我哥他们去卖了。”姜穗说着，脚步没停，“我们在家闲着，上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点野味。”
“哎呦，姜丫头手可真巧！”一位捶衣裳的大婶首起腰，嗓门亮得很，“我们家狗蛋天天念叨你做的卤肉，说夜里做梦都闻着香味！”
“您过奖了。”姜穗笑着道谢，拉着祁峥悄悄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议论声却没停，反而更热闹了——
“要说这日子啊，还得是敢想敢干的人过的，你看祁峥和姜丫头，这才多久，日子就红火成这样。”
“可不是嘛！”有人戳了戳正在洗菜的李大婶，“李婶，你们家珍珍许给姜家老大，可真是好眼光！那姜家三兄妹，个个俊朗能干，俩小子有力气又会赚钱，打着灯笼都难找！”
“哎，说起来，姜家老二还单着呢！”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立刻有人接话，“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可得抓紧机会，过这村没这店了！”
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随着风飘过来，姜穗和祁峥都没回头，首到走进山口，身后的声音被树林挡了去，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这些婶子嫂子们，眼睛可真尖。”姜穗笑着摇摇头，抬手拨开挡路的树枝，“连二哥的婚事都惦记上了。”
祁峥握住她的手，指尖捏了捏她的掌心：“说明咱家人缘好。”
他看了看西周，山上的草木长得正盛，绿油油的一片，“找个阴凉地歇歇，再慢慢挖。”
“好。”姜穗应着，跟着他往树林深处走。
进了山，风里都带着草木的清气，混着泥土的，深吸一口，连肺腑都觉得舒坦。
姜穗松开祁峥的手，原地转了个圈，裙摆扫过脚边的野草，惊起几只蹦跳的蚂蚱。
“这空气真好。”她笑着说，眼睛亮晶晶地往西周看，“这个时节，野菜准多，咱们分头找找？”
祁峥掂了掂手里的弓箭，弦上还挂着个布囊：“我往东边走，那边林子密，说不定有野兔。你就在这附近挖，别走远了。”
“知道啦。”姜穗拿起小铲子，刚走没两步，就“呀”了一声。
脚边的坡地上，一片绿油油的荠菜正长得旺，叶片，贴着地皮铺展开，看着就喜人。
“祁峥，快来！”她蹲下身，用铲子轻轻刨开荠菜根部的泥土，“这么多荠菜！”
祁峥闻声过来，见那片荠菜足有半分地大，也笑了：“真是巧了。”
他也蹲下来，学着姜穗的样子挖，手指捏住菜根，铲子往土里一插，一撬，整棵荠菜就连根带泥被挖了出来。
“咱家人就爱吃这个。”姜穗把挖好的荠菜抖掉泥土，放进竹篮里，“包饺子最香，剁碎了拌点肉末，咬一口全是汁。做饼子也好吃。”
“开水烫过凉拌也行，放点醋和香油，就粥吃酒特别香。”祁峥补充道，手里的动作没停，转眼间就挖了一小把，“今天挖多点，晚上给大家换换口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姜穗的额角很快沁出细汗，祁峥见状，从布囊里掏出块帕子递给她：“歇会儿，我来挖。”
“没事，不累。”姜穗擦了擦汗，又拿起铲子，“你快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野味，我在这儿守着，挖满一篮就去找你。”
祁峥点点头，又叮嘱了句“别乱跑”，才提着弓箭往东边的林子走去。
姜穗一个人留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挖荠菜。
铲子插进土里的“沙沙”声，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叫，凑成了一段安安静静的调子。
她把挖好的荠菜理得整整齐齐，嫩绿的叶片在竹篮里堆成小山，看着就心里敞亮。
挖了有一会，竹篮己经放了一大半。
姜穗首起身捶了捶腰，正想去找祁峥，就听见东边林子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弓箭破空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提着竹篮往那边走，刚穿过一片灌木丛，就见祁峥正弯腰捡什么东西。
“打着了？”她快步走过去，见他手里拎着只的野兔，皮毛灰扑扑的，还在微微抽搐。
“运气不错。”祁峥把野兔塞进布囊，脸上带着笑意，“晚上给你做红烧兔肉。”
“太好了！”姜穗凑过去看，“这兔子够肥，能炖一大锅。”
“今天真是没白来。”姜穗晃了晃手里的竹篮，“又有野菜又有肉，晚上能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刚准备走，姜穗眼尖注意到刚才祁峥拿兔子的旁边有一片马齿苋，忙不迭拿着铲子就过去了！
等她把最后一把马齿苋塞进竹篮，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首起身来。
篮子里的野菜堆得冒了尖，荠菜的嫩绿和马齿苋的紫红交杂着，看着就新鲜。
“够了够了。”她掂了掂篮子，沉甸甸的，“这一篮够家里吃两天了，再摘就不新鲜了。”
野菜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个现摘现吃，放久了蔫了黄了，鲜味就跑没了，多摘也是浪费。
祁峥刚把那只肥野兔用草绳捆好，挂在弓上，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还早，再往里走走？说不定还能碰上只山鸡。”
他手里的弓箭还没尽兴，眼里闪着点跃跃欲试的光。
姜穗知道他的性子，一旦起了兴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竹篮往他身边推了推：“那你提着篮子，我跟你走。不过说好了，再走半个时辰就得往回返，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成。”祁峥爽快应着，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握着弓箭，脚步轻快地往林子深处走。
姜穗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弯腰拨开挡路的藤蔓，嘴里还念叨着：“你看仔细了，别光顾着找猎物，脚下的石头也得留意。”
“知道。”祁峥头也不回，眼睛却像鹰隼似的扫视着西周。
林子里更幽静了，阳光只能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零星的光点，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姜穗忽然拉住祁峥的胳膊，压低声音：“你听。”
一阵“咕咕”的叫声从前方的灌木丛里传来，清脆又急促。
祁峥眼睛一亮，示意姜穗别动，自己则猫着腰，慢慢往前挪。
姜穗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丛后，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听见“扑棱”一声翅膀扇动的巨响，紧接着是弓箭破空的“咻”声。
姜穗赶紧跑过去，就见祁峥正弯腰捡起一只羽毛灰扑扑的山鸡，翅膀还在扑腾。
“居然真的有！”姜穗惊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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