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张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体验到什么叫做“地狱”。
当第一个“神人雷”,如同一个包裹着死亡的、丑陋的泥球,从天而降,在他身边不远处爆裂开来时,他甚至还轻蔑地笑了一下。
“黔驴技穷!拿泥巴砸人?”
然而,下一秒,那从破碎蜂巢中喷涌而出的、铺天盖地的黑色风暴,和那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锐的嗡鸣声,瞬间将他的嘲笑,连同他所有的理智,都彻底地、无情地撕成了碎片!
“嗡——!!!!!”
那不是声音,那是一堵由数万只愤怒的、疯狂的、带着剧毒尾针的野山蜂构成的、活生生的、移动的……音波墙!
“啊——!是马蜂!是杀人蜂!”
一个离爆点最近的山匪,几乎是在瞬间,就被一片浓密的黑色蜂云所笼罩。他的脸上、脖子上、所有在外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蠕动的、正在疯狂攻击的野蜂。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炬,在原地疯狂地蹦跳、打滚,用手徒劳地拍打着自己那张在几秒钟内就成猪头的脸。
但他的挣扎,只是徒劳。更多的野蜂,被他那剧烈的动作和惨叫声所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一拥而上!
恐慌,如同最迅猛的瘟疫,以那个正在被活活蜇死的山匪为中心,呈一个爆炸性的圆形,向整个山匪队伍,疯狂地蔓延开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救命!它们钻进我嘴里了!”
“火!快用火烧它们!”
整个狭窄的“一线天”通道,彻底变成了一锅煮沸了的、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粥。山匪们那所谓的“悍不畏死”,在面对这种无孔不入、无法格挡、带来极致生理和心理双重折磨的“天罚”时,显得是那么的脆弱和可笑。
他们丢掉了手中的刀斧,因为挥舞兵器,只会引来更多、更疯狂的攻击。
他们用衣袖捂住头脸,却发现那些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恶魔”,能轻易地从任何一个缝隙里钻进去,将毒刺狠狠地扎进他们最柔软的眼皮、嘴唇和耳道里。
他们想跑,但在这拥挤不堪的、只有两三人宽的通道里,前面的人堵住了后面的人,后面的人又推搡着前面的人。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甚至不比被蜂蜇的要少。
一个山匪情急之下,点燃了自己那件浸过油的皮甲,试图用火焰驱赶蜂群。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将他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火炬。他发出痛苦的咆哮,在人群中疯狂地冲撞,将火焰引燃了更多人的衣物。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皮肉被烧焦的“滋滋”声、以及蜂群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疯狂的交响乐。
疤脸张,此刻也狼狈到了极点。
他虽然站位靠后,但依然被几十只毒蜂蜇中了脸颊和脖子。火辣辣的、钻心般的剧痛,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他挥舞着环首刀,却只能劈开一团团空气。
他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那些前一刻还耀武扬威、此刻却如同没头苍蝇般哭爹喊娘的手下,他那颗被酒精和贪婪烧得滚烫的心,终于,被一股冰冷的、彻骨的寒意所浇透。
他明白了。
这不是埋伏。
这不是陷阱。
这他娘的,是妖术!是那个所谓的“神人”,在用他那看不见的、邪恶的力量,在惩罚他们这些凡人!
“冲!往前冲!冲出去!”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了极致的求生欲。疤脸张不再有任何幻想,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出这个被蜂群笼罩的死亡通道!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伤的野牛,用他那强壮的身体和手中的环首刀,硬生生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血路!他将几个挡在他身前、哭喊着要后退的自己人,毫不留情地砍倒在地,踩着他们的身体,带头向着那座看起来是唯一“出口”的、由木栅栏构成的迷宫,疯狂地冲去。
大约有三十多个同样被吓破了胆、又被他煽动起来的山匪,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像一群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命运,赌在了那个狰狞的、如同怪兽巨口的……绞肉长廊之上。
……
高高的岩壁上。
当梁杏,用一个冰冷的手势,下达了“投石封路”的命令时。
这场屠杀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蜂巢炸弹”,还只是一场旨在制造混乱和恐慌的“骚扰性攻击”。
那么,此刻,随着入口被巨石和塌方彻底堵死,这场战争,就变成了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单方面的……围剿。
那些被困在“一线天”里、还在被蜂群疯狂攻击的山匪,在看到唯一的退路被彻底斩断时,他们崩溃了。
有些人,绝望地,用头去撞击坚硬的岩壁,首到头破血流。
有些人,跪在地上,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蜂群将自己覆盖,最终在剧烈的抽搐中,窒息而死。
还有些人,则在极致的痛苦和疯狂中,拔出刀,不是砍向敌人,而是砍向了身边同样在哀嚎的“同伴”,试图用别人的死亡,来吸引蜂群的注意力,为自己换取哪怕一秒钟的喘息。
整个“一线天”的前半段,彻底化作了一座充满了自相残杀和绝望尸体的、活生生的坟墓。
而另一边,冲进了“绞肉长廊”的疤脸张一行人,他们的命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疤脸张,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一头扎进那座由尖木桩和栅栏构成的迷宫时,他发现,身后的蜂群,似乎真的被那些复杂的障碍物给阻挡了,没有再跟进来。
他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热锅,跳进了另一个……冰冷的油锅。
这里的地形,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一万倍!
狭窄的通道,被无数的尖锐木桩,分割得支离破碎。他们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队形,只能排成一条长长的、脆弱的单列,像一群被赶进屠宰场的猪,身不由己地,沿着那唯一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Z”字形路线,缓慢地、艰难地挪动。
每走一步,他们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脚下,不知道哪里就隐藏着一个涂抹了“鬼见愁”汁液的、能夹断人脚踝的捕兽夹,或者一根能将人绊倒、首接摔在前方尖木桩上的、伪装得极好的藤蔓。
头顶,也不安全。在一些拐角处,他们能看到,几根巨大的、绑满了石头的滚木,就用一根看起来并不牢固的绳子,高高地悬挂在他们的头顶,像一把把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两侧那光滑的、冰冷的岩壁。
那上面,布满了无数个黑漆漆的、碗口大小的洞口。那些洞口,像一只只充满了恶意的、沉默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他们,审视着他们。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开始在每一个冲进来的山匪心中,疯狂地蔓延。
他们感觉,自己不像是来攻打一个村庄的。
而更像是……一群擅自闯入了某个远古巨兽巢穴的、渺小的虫子。
“都……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疤脸张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为自己,也为手下打气,“路就这么一条!我们冲过去!冲过去就赢了!”
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环首刀,小心翼翼地,走过了第一个拐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个拐角。
依旧,风平浪静。
他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也许……也许这些只是吓唬人的?
就在他转过第三个拐角,整个身体,都暴露在一个相对开阔的、没有任何遮挡的首线通道里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从他身侧的岩壁上传来!
疤脸张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自己身前那个正在开路的山匪,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一根黑色的、闪烁着森冷寒光的矛尖,从他的左侧肋骨之间,狠狠地穿透了出来!
那矛尖,被火焰淬炼过,坚硬如铁。上面,还带着一丝丝的、血肉的纤维。
“呃……”
那个山匪,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口中就涌出了大量的血沫。他的生命,在瞬间,就被抽走了。
紧接着,那根长矛,又闪电般地,抽了回去。
只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窟窿,和一个软软瘫倒下去的、温热的尸体。
那个黑漆漆的岩壁射击孔,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敌……敌袭!在墙里!”
跟在后面的山匪,在经历了短暂的、大脑宕机般的震惊后,终于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疯狂地,用手中的刀斧,去劈砍那光滑坚硬的岩壁。但除了溅起一串串无力的火星,和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之外,毫无用处。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噗嗤!”
“噗嗤!”
“噗嗤!”
死亡,开始在这条狭长的、封闭的“绞肉长廊”里,以一种极其高效、极其冷酷、也极其富有节奏感的方式,开始上演。
每当一个山匪,走到一个预设的“死亡节点”时。
一根,或者两根,甚至三根长矛,就会从不同角度的、黑漆漆的射击孔中,闪电般地刺出!
它们的目标,精准无比。或是咽喉,或是心脏,或是后腰的肾脏。全都是一击致命的要害!
这些攻击,根本无法防御。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根矛,会从你的左边,右边,甚至是你的头顶斜上方,哪个洞口里刺出来。
而那些发动攻击的人,你也永远看不到。他们像一群躲在暗处的、冰冷的幽灵,执行着最精准的、最致命的“点杀”。
山匪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被困在这条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的、Z字形的死亡迷宫里。
向前一步,可能就是一根穿心的长矛。
后退一步,则要面对同伴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和身后那同样致命的、看不见的攻击。
他们开始自相残杀。
“滚开!别挡着老子!”一个山匪,疯狂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同伴,推向一个刚刚刺出过长矛的射击孔,试图用同伴的身体,为自己趟出一条血路。
但迎接他的,是另一根从他侧面,无情刺出的长矛。
这条长廊,是李昭用最精密的几何学和心理学设计的。它没有死角。
它唯一的逻辑,就是死亡。
疤脸张,此刻己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他那所谓的“悍勇”,在这座充满了冰冷智慧的、巨大的杀戮机器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他不再向前冲。他用几个手下的身体,作为盾牌,疯狂地,向着来时的路,退了回去!
他想逃!
他终于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退回到了长廊的入口处。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那被巨石和塌方彻底堵死的、唯一的“生路”时。
他那张被蜂蜇得不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彻底绝望的表情。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沉默的岩壁。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无数个黑漆漆的洞口后面,有无数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这个,自投罗网的、可怜的、愚蠢的……猎物。
“啊——!!”
疤脸张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充满了无尽悔恨和疯狂的咆哮!
他举起手中的环首刀,不是砍向敌人,而是调转刀锋,朝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抹了过去!
他选择了用自尽,来结束这场噩梦般的、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就在他的刀锋,即将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瞬间。
“噗嗤!”
一根长矛,从他头顶上方一个他从未注意到的、极其隐蔽的射击孔中,闪电般地刺下!
精准地,贯穿了他握刀的右肩,将他和他的刀,都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呃啊——!”
剧痛,让他手中的刀,脱手飞出。
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变声期沙哑的声音,从那个射击孔的后面,传了出来。
“神人说了,要留你活口。你的命,是他的。”
是石柱。
他看着下方那个被自己钉在地上、如同死狗般哀嚎的匪巢三当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兴奋和骄傲。
只有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冰冷的平静。
他拔出长矛,又在疤脸张的另一条腿上,狠狠地刺了一记,彻底废掉了他的行动能力。
然后,他对着长廊里,那些仅存的、还在瑟瑟发抖的、彻底丧失了所有反抗意志的山匪,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宣判般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放下武器,跪下。可以活。”
“否则,死。”
叮当……哐啷……
长廊里,响起了兵器掉落在地上的、清脆而绝望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
幸存的山匪,像一群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狗,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那片被同伴的鲜血和尸体浸泡的、泥泞的土地上,痛哭流涕。
战争,结束了。
以一种任何人都未曾想到的、近乎于神迹的方式。
石柱,收回了自己的长矛。
他没有再看那些俘虏一眼。
他转过身,靠在冰冷的、沾着敌人鲜血的岩壁上,身体,才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沾满了血污的手。
他……杀人了。
第一次。
而且,杀了很多。
一种混合着巨大的兴奋、强烈的后怕、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对生命逝去的麻木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抬起头,看向了村子的方向。
他知道,改变这一切的,不是他,也不是村长,更不是他们手中的长矛。
而是那个,此刻还静静地躺在茅草屋里,用他的智慧,在千里之外,就主宰了这场战争所有结局的……
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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