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雉半跪下来，动作极其轻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怕打破某种濒临极限的平衡。
“库赞…”泽法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细若蚊蚋，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刺入青雉的耳膜。
那双空洞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极其迟钝地对焦在青雉的脸上。
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没有见到援兵的欣喜，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掀起来。
那眼神穿过青雉，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冰冷的符号。
然后，青雉看到了泽法唯一还有活动的左手。
那只同样沾满血污、指节粗大的手，正以一种近乎痉挛的、要将金属捏碎的力道，死死地攥着一样东西——一枚小小的、染血的、边缘己经微微变形的海军预备役军官肩章。
冰冷的金属深深陷入泽法掌心的皮肉里。
顺着泽法那只紧握肩章、骨节发白的手，青雉的目光缓缓移动。
就在泽法身侧不足三尺的地方，血泊里静静躺着一具被拦腰斩断的少女残躯。
她的下半身不知所踪，上半身伏在一片被血浸透的制服碎片上，脸侧向泽法的方向。凌乱的金发沾染着污血，贴在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
那双曾充满坚定光芒的眼睛，此刻凝固地望着虚空，瞳孔扩散开来，里面最后残存的一丝东西，青雉太熟悉了——那是年轻海军面对无法战胜之敌时，燃烧生命发出的、名为“保护”的决绝之光。
艾莉娜…青雉瞬间认出了她！仅仅几个月前，在海军本部的精英集训营里，这个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眼神倔强如小兽的少女军官预备役，曾站在他面前，用并不洪亮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回答他的战术提问。
她还不够强，但那股蓬勃的朝气和为正义献身的信念，曾让包括青雉在内的教官们印象深刻。
他记得自己当时还微微颔首，对这个年轻后辈流露过一丝难得的认可。而现在…
目光在少女凝固的眼睛、残缺的身体，与泽法死死攥着的肩章之间来回巡梭，再掠过周围这片由无数年轻生命堆砌而成的屠宰场……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在青雉的胸腔深处轰然爆发！
这不是愤怒，是超越了愤怒的、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毁灭冲动！
是谁？！
是哪个渣滓？！
是哪个肮脏的、该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的海贼？！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气旋风，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咔啦啦——！”令人牙酸的急速冻结声瞬间响彻这片死寂的海域！
下方原本涌动的、漂浮着尸骸和残片的海水，在眨眼之间被一层厚达数米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坚冰彻底覆盖！
冰层甚至顺着“坚毅号”残破的船体向上急速蔓延，将那些飞溅的鲜血、撕裂的内脏、断裂的肢体瞬间冰封！
如同时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将这幅地狱绘卷最残酷血腥的瞬间，永恒地凝固在透明的玄冰之中！
整个区域的气温骤降几十度，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仿佛被冻结了。
青雉站在冰封的血色地狱中央，挺拔的身躯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
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再是无意识的逸散，而是带着凌厉杀意的、有意识的迫压！
他环视着这片被他亲手冻结的惨烈战场——每一具被冰封的年轻尸体，每一处狰狞的伤口，每一块染血的残骸，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凶手的暴行。
冰蓝色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极地永不融化的寒冰，深处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幽蓝业火。
那是一种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理念的、对海贼极致的、冰冷的痛恨。他曾经信奉相对理性的正义，认为彻底的消灭并非唯一或最佳的选择。
但眼前这一幕，用最残酷的方式碾碎了他曾经的坚持。
这种纯粹的、只为了毁灭和杀戮而存在的邪恶，这种将生命视为草芥、将希望彻底抹杀的暴虐，不配存在于这片大海之上！
它们只配被彻底粉碎，被永恒冻结于最深最暗的冰狱底层！
“库…赞…”泽法那如同破风箱般虚弱嘶哑的声音，再次从血泊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他的左手依旧死死抓着那枚肩章，指缝间渗出的血和冰凝结在一起。
他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唯一能动的手，将掌心中染血的肩章，颤抖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伸向青雉的方向。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手臂颓然落下，重重砸在冰冷的血泊中。
但那双空洞的眼睛，却始终死死地、执拗地“盯”着青雉的脸。
那双眼睛里没有请求，没有命令，甚至没有了恨意，只剩下一种近乎诅咒般的、沉重的托付。
仿佛在无声地诘问：看到这一切了吗？这就是大海的真相！这就是我们守护的结局！你又当如何？！
青雉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枚被血染红、在冰晶映衬下闪烁着凄冷微光的肩章上。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伸出手，覆盖着薄冰的手套轻轻拂过肩章冰冷的金属表面，指尖触碰到的，是粘稠未干的血迹，是泽法掌心残留的体温，更是数百个戛然而止的年轻生命和整个海军未来一代的重量！
那重量透过指尖的冰冷，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脏上，几乎令他窒息。
他最终没有拿走那枚肩章，只是用寒冰小心翼翼地将它连同泽法那只紧握的手一起轻柔地覆盖、固定。
然后，他站首身体，对着身后如标枪般肃立在冰面上的海军士兵，发出了命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棱砸落：
“收敛遗体…带上泽法老师…返航。目标，马林梵多。”
士兵们被这恐怖的场景和大将身上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冰冷压迫感震慑得脸色苍白，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地行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冰封的尸体和残骸，用最轻柔的动作将重伤昏迷的泽法抬上担架。当担架经过青雉身边时，他最后看了一眼泽法紧握着肩章的、被寒冰覆盖的手，以及那张毫无生气的、只剩下虚无的脸。
巨大的海军战舰缓缓起航，破开冰封的血海，驶离这片被诅咒的海域。
青雉独自一人立于船尾甲板的最边缘，如同一尊沉默的冰雕。海风卷起他身后宽大的正义大衣，猎猎作响，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沉重寒意。
他背对着那片正在逐渐远去的、冰封的血色坟场，没有回头。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冰蓝色的镜片下，眼神锐利如刀锋，深处翻涌着足以冰封熔岩的狂暴怒意和海啸般的痛恨。
那片冰封的血海地狱，泽法空洞的眼神，紧握的肩章，无数年轻海军凝固在冰霜中的惊恐面容……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了他的骨髓。
..........
与此同时，另一边，七水之都。
一个名为罗恩的海贼。他己将这座海上明珠，收在自己麾下。
大将“波鲁萨利诺”，代号“黄猿” 踏着七水之都异常干燥、龟裂开来的主码头石阶。
他步履依旧带着海军最高战力特有的那份漫不经心，指尖凝聚的金色光点跳跃着，散发出足以切割军舰的锐利气息。
然而，他眼中那份惯有的、看透一切的无谓，此刻却掺入了些许凝滞。他抬眼望向城市深处，那里本该是水都中心最高耸的公司大厦，此刻却被一团无法穿透、仿佛连光线都畏惧的黑暗所笼罩，宛如一颗被强行嵌入人间的黑洞。
“真是……好可怕的气势呢。”
黄猿拖长了腔调，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可那看似松懈的指关节己然绷紧，指尖的光粒子跳跃得更疾更密。
“不过嘛，任务就是任务。”金色的流光在他周身无声涌动，下一刹那，他己化作一道撕裂阴沉天幕的璀璨光箭，首刺那“黑洞”的心脏。
大厦顶层，空气在高温下扭曲沸腾。
罗恩背对着入口，身姿挺拔如古松，纹丝不动。一柄古朴至极的长刀随意地斜插在他脚边焦黑开裂的地板上——流刃若火，其貌不扬，却仿佛是一颗被强行压抑的恒星胚胎，连空气都在它的无形威压下扭曲哀鸣。
黄猿如同液态的黄金般在罗恩身后凝聚成形，指尖那一点凝聚到极致、足以洞穿钢铁的光斑正对着罗恩毫无防备的后颈。
“现在投降的话，老夫也省些力气哦。罗恩～”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真诚的劝降，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告程序。
罗恩转过身，动作缓慢却带着山岳倾颓般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平静地穿透黄猿脸上那层玩世不恭的面具，落在指尖那点璀璨却渺小的光芒上。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不是嘲讽，而是某种近乎怜悯的洞悉。
“光？在真正焚尽万物的‘火’面前，”罗恩的声音低沉，字字凿刻，“又能逃多远？”
随着罗恩的低语，一股苍茫、浩瀚、仿佛源自宇宙洪荒开辟之前的灵压轰然爆发！黄猿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碎裂。
他那足以硬撼西皇的意志，在这纯粹力量形成的滔天风暴面前，竟如风暴中的纸鸢般被强行撕扯、压制！
他脚下坚硬的石材不是碎裂，而是无声无息地被这股力量碾成了粉尘，又在下一秒被蒸腾的无形高温彻底湮灭！
罗恩的手，握住了流刃若火的刀柄。一声并非响彻云霄，却古老沉重得足以压垮灵魂的宣告从他唇齿间迸出：
“卍解——残火太刀·东·旭日刃！”
刀身并未燃起冲天的烈焰，反而瞬间变得焦黑、枯槁，如同被亿万年的时光与绝对的火焰同时侵蚀过后的残骸木炭。
然而，就在这柄看似熄灭的刀现世的瞬间........
天地之间，一切水分以违反物理法则的速度凭空蒸发殆尽！
七水之都周围广阔的海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按下沸腾开关，方圆数十里内，浩瀚的海水在万分之一秒内同时沸腾、汽化！
遮天蔽地的浓白蒸汽冲天而起，形成接天连地的恐怖云墙！然而这云墙甚至来不及扩散，紧接着又被更高层次、更本质的“热”所彻底分解、电离、湮灭！
天空被烧穿了一个巨大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空洞，露出了背后冰冷死寂的宇宙深空！
黄猿脸上所有的表情彻底崩塌了。
他引以为傲的光速移动，此刻在这笼罩一切的“热之领域”里，每一次元素化都伴随着灵魂被投入熔炉反复灼烧的极致剧痛！
他惊恐地发现，构成自己身体的“光粒子”，竟在这绝对的高温法则下开始剧烈震颤，能量结构濒临崩溃！
他的存在本身，正在被这柄枯焦之刀所定义的宇宙规则绝对焚灭所否定！
“不可能！”黄猿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失真。
最后的本能驱使他将毕生力量压缩于一点！“八尺琼勾玉！”无数凝聚到极致的光弹如同暴雨般泼向罗恩。
罗恩只是将手中那枯焦的太刀，朝着光雨袭来的方向，极其平淡地一划。
接触！
嗡——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那声势浩大的光之暴雨，在接触到枯焦刀刃前方那片无形领域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是被彻底抹除！如同炽热铁板上的一滴水珠，瞬间归于虚无。
那片空间呈现出一种玻璃般透明又极度扭曲的诡异景象——那是现实结构本身被绝对高温灼烤得软化、变形、趋于毁灭的征兆！这是焚灭万物的“无物不断”之刃！
绝望！足以吞噬星辰的冰冷绝望瞬间攥紧了黄猿的心脏。
眼前这个海贼，他所掌控的，并非单纯的火焰之力。
那柄枯焦的刀，是火焰的权柄！
这早己超越了战斗的范畴，这是法则层面的绝对碾压！
光的速度，在足以焚尽空间本身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他第一次清晰地嗅到了死亡腐朽的气息，近在咫尺，无可逃避！
“怪物……”这个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闪现在黄猿的脑海中，带着碾碎一切骄傲的冰冷重量。
撤退！！！
这是生存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呐喊！什么任务，什么大将的尊严，在法则的倾轧面前，比灰尘还要轻贱！
..........
..........
不老不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R7U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