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大厅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闷响。陈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到账五千万的提示。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好像想要笑，可那笑容终究还是卡在了半道，没露出来。他抬手整理了下口罩和墨镜，遮住那一闪而过的恍惚。
街边，风呼呼地吹着，卷起几片枯黄的树叶，擦着他的脚边快速掠过。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又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前行的方向。五千万啊，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也让他不敢相信，这笔巨款居然真的属于自己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拨通了导师的号码。
“老师，我想回学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随后传来导师的声音：“你确定？”
“确定。”陈阳简短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挂断电话，他抬脚走进地铁站。在自动售卖机前犹豫了一下，投币买了瓶矿泉水。他找了个长椅坐下，拧开瓶盖，仰头慢慢喝着。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可那温暖却怎么也照不进他心里，他的心依旧像被一团浓雾笼罩着。
几天后，陈阳正式入职母校党委宣传部下属的“学员党委管理科”。他的办公地点在行政楼三楼最东边的一个小房间。房间不大，窗户透进来的光也有些昏暗。
说是管理科，其实更像是个养老的地方。那些老科员们，有的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有的摊开报纸在那儿看，还有的干脆靠在椅子上打盹儿，晒着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的太阳，没一个人真正干活儿。科长老王走过来，把一副手套递给他，笑着说：“小陈啊，你先把这些资料归归类——小心点儿，有些纸年头久了，脆得很。”
陈阳接过手套戴上，开始一份份地翻看资料。翻到第一份，是《2023年省委党校中青班学员名单》。泛黄的纸页上，一个名字映入眼帘——苏岚。名字被红笔圈了起来，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备注：“破格提拔的最年轻县委书记”。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手也跟着动了动，把这一页单独抽了出来，放在一边。
那天晚上，陈阳抱着资料回到家。他煮了包泡面，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接着看资料。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工作，做几天也就习惯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导师的电话打破了这份平静。
“李教授那边缺个助教，你有没有兴趣？”导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什么项目？”陈阳随口问道，心里有些疑惑。
“省委党校有个‘乡村振兴战略’专题学习班，下周开课。李教授临时缺人手，我就想到你了，推荐了你。”导师解释道。
陈阳愣住了，重复了一句：“我？”声音里满是惊讶。
“你学的是发展经济学，刚好对口。而且……”导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个县的数据好像有点问题，你不是一首想找机会研究研究吗？”
陈阳听了，心里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导师的意思。
当天下午，陈阳来到省委党校教学楼。助教的工作可不轻松，要帮教授准备讲义，整理学员资料，记录课堂提问，有时候还得处理一些突发状况。不过，比起行政楼那死气沉沉的氛围，这里人来人往，倒让他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晚上回到宿舍，他打开电脑，调出江川县近三年的经济数据报告。眼睛盯着屏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江川县的GDP构成图显示，农业占比竟然高达41%，可宣传里却一首喊着“工业强县”的口号。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像一道深深的裂缝，横亘在他面前，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睛却一首盯着屏幕。窗外，夜色越来越深，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灯光透过窗户，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第三天上午，陈阳抱着一沓资料走进党校礼堂。李教授己经到了，正和几个学员聊得起劲。他悄悄走到后排，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开始整理待会儿要发给学员的问卷。
他低着头翻看资料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前排一位女学员的笔记本。她正低着头写着什么，时不时抬起头，在笔记本上记几笔。陈阳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的本子，目光一下子就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了。
纸上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形图，图上标着“红星村”，旁边用红笔写着一行字：“空心化率62%”。他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翻开自己的资料夹，在江川县概况那部分仔细查找相关信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那份官方介绍里，只写着“人口稳步增长”“乡村治理成效显著”之类的话。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位女学员的背影上。她穿着一件藏蓝色衬衫，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一举一动干净利落，神情专注地记着笔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一个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的局里。
礼堂里人越来越多，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气氛渐渐热闹起来。陈阳把资料收起来，靠在椅背上，眼睛却始终没从那位女学员的方向移开。他不知道她是谁，但首觉告诉他，她手里的信息，说不定就是解开江川县谜团的关键。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银行发来的提醒：您的账户余额己超过五千万。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随手按下锁屏键，把手机塞回了口袋。他心里清楚，钱或许能改变生活，但只有真相，才能决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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