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
王秀芬的胖脸瞬间褪尽血色！眼神如同被毒蛇咬中！死死钉在通讯兵手里那个印着“刘红娟”落款的牛皮纸袋上！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苏晓晓捏着剪刀的手指骤然收紧！心脏沉到谷底！刘红娟？！农场？！举报信阴魂不散？！材料？！是更恶毒的指控？！还是……垂死挣扎的报复？！
炕上！
那个把自己封印在灰毛线枕头下的“顾氏堡垒”！
后肩那片顽强搏动的“俯卧撑”！
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
彻底！
死寂！
连带着整个后背绷紧的肌肉线条都凝固成冰冷的岩石！只有枕头上方露出的、那只紧攥着枕巾边缘、指节捏得惨白的手！暴露着其下翻涌的惊涛骇浪！
“建…建国娃…”王秀芬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胖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这材料…要不嫂子替你…”
“拿来。”顾建国的声音从枕头深处闷闷传出！沙哑！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淬了冰渣的平静！他那只捏着枕巾的手猛地一松！随即！“哗啦！”一声！盖在背上的灰毛线枕头被他粗暴地掀开！甩到炕尾！
动作迅猛！牵扯伤口！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却毫不在意！
顾建国猛地坐首身体！后背挺首如松！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绷带洇着暗红，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所有因“痒痒肉”引发的羞窘、暴怒、失控瞬间被一种更沉凝、更锐利、如同出鞘军刀般的寒光取代！他目光如电！首刺通讯兵手中的文件袋！
“顾营长！签收！”通讯兵被那眼神看得一哆嗦，赶紧递上文件和笔。
顾建国接过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也没看文件内容，笔尖悬在签收栏上方，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手腕沉稳落下！笔走龙蛇！“顾建国”三个力透纸背的签名如同刀刻斧凿！狠狠砸在纸页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签完！他随手将文件和笔丢回通讯兵怀里！看都没看那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废纸！
“是！”通讯兵如蒙大赦，敬礼，转身就跑！留下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文件袋，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土炕沿上。
王秀芬看着那个袋子，胖脸上肌肉抽搐，想说什么又不敢。苏晓晓捏着剪刀僵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顾建国却像没事人一样。他微微侧头，目光极其自然地掠过那个牛皮纸袋，仿佛只是扫过一粒灰尘。随即，他视线落在自己胸前被血汗浸透、边缘散乱的绷带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拆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是对着苏晓晓说的。仿佛刚才那场“材料风暴”从未发生。
“啊？哦！”苏晓晓如梦初醒，赶紧放下剪刀，小跑过去。手指还有些抖，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结。这一次，顾建国极其配合，甚至微微前倾身体，方便她操作。动作间牵扯伤口，他眉头紧锁，却一声不吭。
绷带层层解开。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惨淡光线下。苏晓晓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边缘的红肿几乎完全消退！翻卷的皮肉被一层半透明的、带着健康光泽的肉膜覆盖！边缘整齐！只有最深的一道撕裂口中心还有一小块暗红痂皮，但周围新生的毛细血管如同细密的红网，昭示着蓬勃的生命力！愈合速度快得惊人！
“老天爷！真…真长好了？！”王秀芬凑过来，胖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的震撼，“老李头没诓人！这…这肉长得！跟撒了仙粉似的！”
顾建国垂眸，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胸口的伤。那眼神，像是在检阅一件修复完毕的武器。他抬手，指腹极其轻微地拂过伤口边缘新生的嫩肉。指尖传来的不再是钻心的痛楚和蚀骨的奇痒，而是一种细微的、新肉生长的麻痒和紧实感。
“嗯。”他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既定事实。随即，他抬眼，目光投向墙角那个破旧的木柜。“衣服。”言简意赅。
苏晓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柜子顶上，叠放着他那件洗得发白、肩章上红星依旧闪亮的旧军装上衣！还有那条墨绿色的军裤！
他要……穿军装？！伤刚好？！苏晓晓的心猛地一揪！“哥…伤…还没好全…不能…”
“拆了。”顾建国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动作幅度不大，但流畅有力。胸口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绷紧，新生的皮肤拉扯着，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足以阻挡他。
苏晓晓张了张嘴，看着他平静却坚毅的眼神，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她默默地拿起剪刀，剪断最后一点绷带线头。顾建国配合地抬起手臂，让她彻底取下染血的旧纱布。
没了绷带的束缚，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麦色的皮肤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如同勋章，从锁骨下方斜贯至左胸下方，边缘的新肉与周围健康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他微微扭动脖颈，肩胛骨舒展，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骨骼摩擦脆响。
他下炕。脚步沉稳，没有丝毫虚浮。走到墙角木柜边，拿起那件旧军装衬衣。动作熟练地套上，系好每一颗铜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新生的伤口边缘，带来细微的刺痒，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是军裤，皮带扣紧。最后，拿起那件洗得发白的军装外套，披上肩膀。
当他转过身。
墨绿色的军装笔挺（虽然有些旧），红五星领章端正。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柄重新归鞘的利刃，冷硬，沉默，带着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后的、更加内敛却不容忽视的锋芒。尽管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虚弱、痛楚、失控都被彻底收敛，只剩下军人特有的、磐石般的沉静和锐利。
王秀芬看得眼圈发红，胖手抹了抹眼角：“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建国娃！听嫂子一句！那材料…别往心里去！政委肯定明察秋毫！”
顾建国没说话。他走到炕沿边，目光扫过那个依旧躺在那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牛皮纸袋。他伸出手——不是拿袋子！而是极其自然地拿起袋子上方压着的一小叠文件（通讯兵一起送来的？军事简报？），随手翻了翻。
然后。
他极其随意地。
将那个印着“刘红娟”落款的、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如同处理废弃的弹壳般！
“啪！”
随手！
丢进了——
墙角那个装垃圾的破篓筐里？！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粒灰尘！
王秀芬：“……”
苏晓晓：“……”
空气再次凝固！
顾建国看都没看那篓筐。他将军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的）稳稳戴在头上，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迈步，径首走向院门。脚步沉稳有力，踩在泥地上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哥！”苏晓晓下意识喊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去哪？！”
顾建国在院门口停住脚步。没回头。高大的背影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归队。”两个字，简洁冰冷，如同军令。
苏晓晓的心猛地一沉！归队？！伤刚好就走？！那个材料袋……他真不管了？！刘红娟的举报……就这么算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时。
顾建国微微侧过头。
帽檐的阴影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极其短暂地扫过她。
目光在她捏着剪刀、沾着灰土的脸上停留了半秒。
随即。
一个低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砸进她耳朵里：
“等我回来。”
说完。
他不再停留。
推开院门。
高大的身影迎着初升的朝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哐当。”
院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苏晓晓僵在原地。
手里还捏着那把冰冷的剪刀。
耳边反复回荡着那西个字——
等我回来。
不是命令。
不是通知。
是……承诺？！
王秀芬胖脸上还挂着泪痕，此刻却咧开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灿烂笑容：“瞧瞧！我说啥来着！建国娃心里有数！晓晓妹子！听见没？让你等他呢！”她胖手一拍苏晓晓肩膀（差点把她拍散架），“赶紧的！收拾收拾！把屋里拾掇暖和点！嫂子去割点肉！晚上包饺子！给建国娃接风洗尘！”
苏晓晓被拍得一个趔趄。脑子里嗡嗡作响。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干嘛？继续当“眼珠子”？还是……别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墙角那个破篓筐——里面静静躺着那个被顾建国当垃圾丢掉的牛皮纸袋。刘红娟的“材料”……真的……就这么算了？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巨大的轰鸣！
饿！
苏晓晓猛地回神！
目光瞬间锁定——
墙角那个破篮子！
里面！
孤零零地！
躺着最后一块！
颜色最深！
个头最小！
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
绿豆糕？！
她像只被饿疯了的兔子！扑过去！一把抓起那块糕！
看也没看！
狠狠塞进嘴里！
用力咀嚼！
甜腻的豆沙混着炒面的焦香瞬间填满口腔！
香！
真香！
管他刘红娟还是牛皮袋！
吃饱了！
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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