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的消毒水味道像腐烂的柠檬。林小满蜷缩在诊疗床上，听见隔壁传来少女压抑的抽泣声。医生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下："你确定不要麻醉？能省三百块钱。"
"嗯。"她盯着自己球鞋上开胶的裂缝，"我忍得住。"
窗外下着雨，十九岁的夏天总是这样潮湿。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医疗器械冰冷的银光。她想起上周郭克良过生日，KTV包厢里，他搂着职校的女生合唱情歌，蛋糕上的奶油蹭到了对方露脐装的腰带上。
公交站的长椅被雨淋得发亮。林小满数着塑料袋里的药片，突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郭克良撑着她的蓝格子伞站在那里，卫衣兜帽下露出几绺挑染的金发。十九岁的男孩身上还带着奶茶店的甜腻气息，左手虎口处留着被她咬过的月牙形疤痕。
"给你。"他递来一个信封，"我跟店长预支的工资。"
钞票边缘沾着口红印，林小满想起他新女友的莓果色唇釉。她把信封塞进装药的塑料袋，雨水立刻在上面晕开粉色的痕迹。
"那个..."郭克良踢着地上的易拉罐环，"我表哥在妇幼医院实习，以后可以..."
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出租屋的镜子蒙着水汽。林小满擦拭身体时，发现腰间有块淤青——是上周在咖啡店冷藏室，郭克良把她抵在货架上时撞的。十九岁的男孩连道歉都带着理首气壮的莽撞："谁让你穿这么短的裙子？"
手机屏幕亮起，田雪薇发来病房窗外的彩虹照片。林小满把手机翻扣在枕头上，突然发现枕套下露出半张纸——郭克良上次留的租房合同，乙方签名处他的字迹张牙舞爪，像极了那些被退回的情书。
夜市霓虹在积水中破碎成彩色的玻璃。林小满的刺绣摊前，穿JK制服的女生正举着《并蒂莲》自拍。
"学姐的手真巧！"女生露出虎牙，"我男朋友下个月过生日..."
剪刀裁断丝线的声音很清脆。林小满看着女生蹦跳离去的背影，想起郭克良十九岁生日那晚，自己熬夜绣的平安符最终别在了别人书包上。
收摊时发现装钱的铁盒里多了张字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她随手折成纸船放进雨水沟，看它打着旋儿漂向下水道。
ATM机的蓝光刺得眼睛发酸。林小满把今晚的收入全部汇给田雪薇父亲，转账备注写着"住院费"。走出银行时，雨己经停了。
便利店门口，几个职校男生正在分享香烟。她听见郭克良标志性的笑声，看见他正把某个女生举上肩膀去够树梢的木棉花。十九岁的年轻躯体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像永远不会被生活磨损的样子。
风掀起林小满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尚未消退的淤青。她突然想起姥姥的话："槐花经了风雨才香。"可有些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雨水打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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