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满六岁那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
她蹲在院子里堆雪人，冻红的小手捏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圆球。姥姥从厨房窗户探出头："快进来，红糖姜茶熬好了！"
堂屋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小满踮脚从窗缝看见奶奶把爸爸的胸片摔在桌上："治病的钱拿去给孩子报舞蹈班？你疯了？"
X光片在阳光下发蓝，像结冰的湖面。林建国弯腰去捡时，小满看见他后颈凸出的骨节，像雪地里埋着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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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少年宫的舞蹈教室铺着锃亮的木地板。
小满穿着妈妈改小的旧练功服，看玻璃窗映出自己滑稽的模样——裤脚吊在脚踝上方三寸，像只灰扑扑的小鹌鹑。
"同学们把芭蕾舞鞋拿出来。"舞蹈老师拍拍手，"今天我们学五位脚。"
林媛媛从粉红色舞蹈包里掏出缎面软鞋时，小满正偷偷把脚往棉袜里缩。昨晚妈妈在灯下缝的那双布鞋，针脚歪歪扭扭像爬行的蜈蚣。
"林小满。"老师突然点名，"你的舞鞋呢？"
暖气片嗡嗡响着，小满听见自己心跳比钢琴伴奏还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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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放学时下了大雪。
小满在校门口数到第一百片雪花时，看见爸爸骑着二八自行车冲进视野。车把上挂着个塑料袋，在风里猎猎作响。
"试试。"林建国从袋子里掏出双雪白的芭蕾舞鞋，鞋头还缀着朵绢丝小花，"张师傅说...这个不磨脚。"
他的工装右肩沾着大片白灰，那是连夜替水泥厂值勤的痕迹。小满把脸埋进带着汗味的衣料时，尝到嘴角咸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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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深夜，小满被痛醒。
脚趾火辣辣地疼，新舞鞋磨出的水泡破了。她咬着被角不敢出声，首到房门被轻轻推开——姥姥端着搪瓷盆站在月光里，盆沿搭着条旧毛巾。
"槐花水泡脚。"老太太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脚丫，"姥姥小时候学绣花，手指头扎得跟莲蓬似的..."
水里浮着干槐花，在黑暗里散发微苦的香。小满数着姥姥手背上的老年斑，忽然发现盆底沉着几粒圆圆的药片。
"别告诉你爸。"赵秀兰擦干她的脚，"止痛片化了，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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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元旦汇演那天，奶奶破天荒来了少年宫。
小满跳的是《雪绒花》，踮脚转圈时看见第一排空着的座位。爸爸本该在那里，但凌晨矿上来了电话，说有批急料要卸货。
音乐放到一半突然卡带。小满在骤然的寂静里听见奶奶尖利的声音："穿得跟要饭似的，丢人现眼！"
她继续跳完了整支舞，雪白的舞鞋像两片雪花，在木地板上划出完美的弧线。谢幕时掌声雷动，只有她看见姥姥在最后一排，用布满老茧的手抹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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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回家路上，小满在雪地里发现个亮晶晶的东西。
半片金锁躺在槐树根旁，覆着薄雪像撒了糖霜。她捡起来对着夕阳看，隐约辨出"平安"半个字。
"姥姥！"她举着金片往屋里跑，没注意身后雪地上并排的两串脚印——大的是爸爸的工装靴，小的是姥姥的千层底。
厨房飘来蒸槐花的香气，铁皮风车在门口转得欢快。今年的第一场雪，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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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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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暗线
1. 舞鞋革命：父亲用血汗钱买的舞鞋，打破"女孩不该学艺术"的封建观念
2. 药片秘密：姥姥用止痛片暗示老一辈人"隐忍"的教育方式正在改变
3. 金锁重现：被毁的长命锁碎片陆续出现，象征守护力量从未消失
4. 并排脚印：父亲与姥姥暗中共同守护小满，为后续亲情联盟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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