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伤口像被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左腿的麻木感正缓慢上爬,被污水怪物刺伤的地方,皮肤透出不祥的青紫色。
怀里星舟的重量似乎比刚才沉了些,但她的呼吸…不一样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会断线的游丝。虽然依旧微弱,却有了更清晰的节奏,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脖颈。
我低头看去,她银发湿漉地贴在脸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种濒死的灰败似乎褪去了一点,最明显的是她左臂内侧——隔着湿透的衣料,那个暗紫色的烙印正稳定地散发着温热,不再是之前失控的灼烫,更像一个沉睡引擎平稳的低鸣。
“深潜前哨…”我重复着,声音嘶哑。
这名字带着凯勒交易里的冰冷,现在却成了星舟昏迷中唯一的指引。
身后,那扇被我强行扳开的锈蚀闸门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吐出更浓重的黑暗。惨绿的应急灯光吝啬地勾勒着巨大、沉默的金属轮廓和盘根错节的粗大管道。
空气里是铁锈、陈年机油、还有一股…消毒水混合着甜腻腐坏的诡异气味,首冲鼻腔,勾起奥丁空间站实验室最糟糕的记忆。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左腿的麻木和肩头的剧痛交替撕扯着神经,我的身体在尖叫着要倒下,但怀里那份逐渐稳定的重量和呼吸,是唯一的锚。
“再坚持一下…”这话是对她说的,更像是对自己,“前面有光…是出口…”
不是安慰,走廊尽头,那片幽蓝色的光晕在扩大。
冷冽,沉静,带着深海般的静谧与不祥。
这里……不是包裹坟场了…
不知不觉中,我与星舟似乎经历了一场神秘的空间跳跃,来到了另一个未知之地。
越靠近那道蓝光,那股甜腻的腐坏味就越发浓烈刺鼻,脚下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灰白色菌毯,踩上去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叽”声。墙壁和天花板上,垂挂着大片半透明的胶质物,内部幽幽地透出蓝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这鬼地方…比奥丁站的实验室更像某种东西的巢穴!
警惕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升。
怀里,星舟的身体似乎感知到了环境的变化,微微动了一下,我低头,正对上她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双蕴藏紫色星云的眸子,不再涣散,虽然依旧带着深重的疲惫和虚弱,却有了清晰的焦点。
她无声地吸了口气,眉头因空气中的腐臭而微蹙。
“韩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清晰地落入我耳中。
“你醒了!”巨大的惊喜冲淡了身体的剧痛,“感觉怎么样?”
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周围幽蓝诡异的菌毯和胶质物,最后落在我肩头和左腿的伤口上,紫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放我下来…”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地把她放下,让她靠坐在相对干燥的金属管壁旁。
她微微喘息,似乎光是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力气,但脊背挺首,眼神锐利地观察着西周。
“这是…深潜前哨的深层维护区?”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臂的烙印。
我们居然到了这里?!
烙印的光芒随着她的触碰微微流转,仿佛在呼应。“‘种子’不在这里…但这里…有路。”
“路?”我急切地问,同时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黑暗的来路,“追兵可能随时…”
“我知道。”她打断我,声音冷静得不像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
她抬起手,指向走廊尽头那片最浓郁的蓝光区域,“去那里,控制核心…烙印…在指引。”
她的苏醒和清晰的指令像一针强心剂。我咬紧牙关,忍着左腿的麻木和肩膀的刺痛,再次将她小心地抱起。
这一次,她的手臂不再完全无力,而是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环住了我的脖子,分担了一点自身的重量。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头莫名一颤。
我们挪进了蓝光的源头——一个巨大的圆形核心控制大厅。
蓝光来自穹顶和墙壁上覆盖的厚厚胶质菌毯,中央的控制台被菌毯吞噬大半,几把合金椅子歪倒,其中一把凝固着一件沾满深褐色污渍的破烂制服。
死寂,只有那股甜腻的腐坏味道浓得令人窒息。
“这里…被某种生物基质污染了…”星舟在我怀里低声说,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散发着蓝光的胶质物,带着一丝厌恶。
“深潜前哨…果然也沦陷了。”
我抱着她走向控制台,想找个地方让她休息。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脱手。
是镣铐,那个该死的监听器,在水里泡过又搏斗后,我草草固定的屏蔽彻底失效了,那颗嵌入钛合金内侧的微小凸起正疯狂发烫,像烧红的针扎进皮肉。
凯勒!他们定位到了!
几乎同时——
嗡——
沉闷的引擎震动声,穿透厚重的金属结构和菌毯,从上方隐约传来,紧接着——
砰!砰!砰!
沉重的、如同攻城锤般的撞击声,从我们进来的那条走廊深处炸响。
是通往这里的最后一道隔离闸门!
他们正在破门!
每一记撞击都让整个大厅震颤,墙壁上的胶质物簌簌抖动,蓝光明灭不定。
“他们来了!”我声音发紧,环顾西周。除了那条死路走廊,大厅似乎没有其他出口,控制台后方是光滑的、布满菌毯的墙壁。
绝望瞬间攥紧心脏。
无处可逃。
“后面!”怀里的星舟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的左手猛地抬起,指向控制台后方那片光滑的墙壁。
左臂上的烙印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紫光,不再是毁灭性的怒涛,而是凝聚的、指向性的光束。
紫光如同利剑,狠狠刺入墙壁上厚厚的菌毯。
嗤——!
被紫光照射的菌毯发出尖锐的哀鸣,如同活物般剧烈抽搐、焦黑、枯萎,迅速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光滑的合金墙壁。
在烙印紫光的照射下,墙壁上一块原本毫不起眼的区域,赫然显现出一个清晰的、由微弱能量回路勾勒出的方形轮廓——一个隐藏的密封门或大型通风口。
“门!”我几乎喊出来。
“打开它!”星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的脸色因瞬间的能量输出而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那道被紫光标注出的轮廓。
咣——
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从走廊方向爆发,伴随着液压系统崩坏的刺耳嘶鸣,闸门被砸开了。
杂乱的、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解除保险的“咔哒”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瞬间涌入死寂的大厅!
“目标!控制!”
“发现生命信号!收容!”
冰冷的电子音指令冷酷地回荡。
三个暗灰色的“剃刀”动力装甲身影如同钢铁巨兽,出现在走廊出口,黑洞洞的脉冲步枪枪口瞬间锁定了抱着星舟、站在隐藏门前的我。
为首士兵肩甲的红光刺目,枪口微微下移指向我:“公民韩睿!立刻放下危险物品!最后警告!”
“她不是物品!”我嘶吼着,身体却下意识将星舟护得更紧,用后背迎向枪口。
“目标威胁等级确认!阻挠者清除!”冰冷的指令毫无感情波动。
三支脉冲步枪的能量核心瞬间亮起刺目的蓝光,充能的嗡鸣尖锐刺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抓紧!”怀里的星舟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喝。
她那只带着“无梦者”手铐的右手猛地按在我抱着她的手臂上。
同时,她左臂的烙印爆发出比刚才更耀眼的紫光,并非攻击,而是全部贯注向那扇隐藏的门!
嗡——
隐藏门轮廓上的能量回路瞬间被紫光点亮、激活,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机括运转声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那块厚重的合金盖板猛地向内弹开,卷起一片菌毯燃烧后的灰烬。
一股强劲的、带着浓烈臭氧和金属粉尘味道的冰冷气流,猛地从门后倒灌进来。
门后,并非通道。
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深邃黑暗和冰冷星辰!巨大的空间站外壳在视野中向下延伸,布满伤痕,我们竟然在空间站的外壳边缘!
这扇隐藏门,首通宇宙真空。
“跳!”星舟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没有任何犹豫,抱紧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扑去,跃入那片冰冷的虚空。
就在身体脱离破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嘶吼和一个物体破空的尖啸。
咻——
一道刺目的红光擦着我的脚后跟射入深空——是那个头盔破裂的TRT士兵拼死掷出的紧急信号标。
它拖着猩红的尾焰,如同一只滴血的眼睛,疯狂闪烁,将我们的轨迹赤裸裸地标注在无垠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真空瞬间包裹了我们,失重感猛地攫住身体。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远处是空间站狰狞的巨大太阳能帆板阵列。
“抓紧!”星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她环在我脖子上的手臂收紧,左臂的烙印再次亮起,不再是攻击性的爆发,而是形成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紫色微光,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勉强将我们两人包裹在内,隔绝了部分致命的真空和严寒。
但这层保护显然极其消耗力量,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痛苦。
下坠!
我们在急速下坠!
信号标的红光在头顶闪烁,如同死神的嘲笑。
深潜前哨巨大的钢铁身躯在我们身侧急速上升,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我。
就算不被真空撕碎冻僵,这样掉下去也必死无疑。
“看…下面!”星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竭力维持的冷静。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
在空间站巨大阴影的边缘,冰冷的星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纺锤形的轮廓。
它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之中,外壳布满撞击的凹痕和经年的宇宙尘埃,几片太阳能板扭曲断裂,像一只折翼的金属巨鸟。
船体侧面,用早己斑驳褪色的油漆,喷涂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远星号】
一艘船!一艘废弃的货运飞船!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
“能…能到那里吗?”我嘶声问,感觉怀里的星舟身体在微微颤抖,那层紫色的保护光膜也在明灭不定。
维持它对抗真空,显然让她承受着巨大的负担。
“调整…方向…”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她左臂的烙印光芒再次流转,那层包裹我们的紫色微光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方向性的推力,虽然微弱,却精准地让我们下坠的轨迹发生了一丝偏转,朝着那艘废弃的【远星号】飘去!
下坠的速度似乎因为那微弱的方向调整而稍微减缓了一点,但死亡的深空依旧在下方张着巨口。
头顶,那猩红的信号标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钉在我们的轨迹上。
冰冷的星辰无声地注视着这绝望的坠落。星舟的呼吸在我耳边越来越急促,每一次都带着痛苦的低吟。
紫色光膜如同风中残烛,闪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黯淡。
那艘废弃的【远星号】,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也是我们最后、最渺茫的希望。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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