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官渡风急
冬月初七，邺城的寒风卷着雪籽，打在袁绍府邸的青铜兽环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刘备立在廊下，望着院中被冻裂的湖面，指节攥得发白——自他投袁绍己半月有余，妻儿与二弟的消息，仍如这冰封的湖面，半点波澜也无。
"玄德公，主公请您入帐议事。"侍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刘备拢了拢破旧的锦袍，那是徐州破城时匆忙披上的，袖口还留着火烧的焦痕。他跟着侍从穿过回廊，见袁绍的文武正鱼贯而入，颜良、文丑身披重铠走在最前，甲叶碰撞的脆响里，藏着对他这"败军之将"的轻慢。
中军大帐内，袁绍端坐于虎皮榻上，案前摊着一卷《孙子兵法》，旁边压着半块星陨玉。那玉石泛着冷光，北斗纹路在烛火下若隐若现。"玄德来得正好。"袁绍抬眼，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刚接到探报，曹操己在官渡布防，你说我当先进攻哪处？"
帐内瞬间安静。许攸捻着胡须，眼角扫过刘备；审配则低头看着靴尖，仿佛对议事毫无兴趣。刘备知道，这是袁绍的试探——他一个寄人篱下的败将，哪有资格议论河北大军的部署？
"本初兄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刘备拱手行礼，声音平稳，"备不敢妄言。只是...曹操善用奇兵，官渡地势狭窄，恐有埋伏。"他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星陨玉上，"听闻此玉能辨吉凶，或可依玉石所示行事？"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显然被说到了心坎里。他拿起星陨玉，对着烛光细看："玄德有所不知，此玉乃当年楚霸王遗留之物，据说能指引兵锋所向。前日我试了试，指向白马坡，果见曹军运粮队经过。"
颜良突然嗤笑一声："主公何必信这顽石？末将愿率五千铁骑，三日之内踏平官渡！"他拍着胸脯，铠甲上的雪水顺着衣襟往下滴，"不过是些残兵败将，怎敌我河北锐士？"
文丑跟着附和："颜将军说得是！刘备在徐州连曹贼都挡不住，他的话当不得真。"
帐内响起低低的哄笑。刘备脸上发烫，却只能低头不语——他确实败了，败到连妻儿都护不住。那日彭城破城，他亲眼见甘夫人、糜夫人被曹兵拖拽着离去，二弟关羽为护嫂嫂，被高顺的陷阵营围住，想来己是被俘。唯有三弟张飞，在乱军中吼着"大哥保重"，带着数十亲卫冲开一条血路，往芒砀山去了。
"都肃静！"袁绍沉下脸，"玄德虽败，却与曹贼周旋数年，最知其习性。"他转向刘备，语气缓和了些，"你且说说，若你是曹操，会在官渡设何埋伏？"
刘备沉吟片刻，走到案前指着舆图："官渡西侧有片密林，可藏伏兵；东侧是土坡，适合弓箭手隐蔽。曹操最善'声东击西'，若我军主攻正面，他必从两侧夹击。"他指尖划过"乌巢"二字，"此处是曹军粮道枢纽，他定会派重兵把守——但也可能是个空营，引我军分兵。"
帐内静了一瞬。许攸突然抚掌："玄德公此言有理！乌巢地势险要，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东汉异世录 曹操若在此设伏，我军贸然深入必吃大亏。"他看向袁绍，"主公，不如派一支轻骑佯攻乌巢，主力则首扑官渡正面，待曹军分兵救援，再以精锐破其中军！"
袁绍点头称善，当即命颜良率五千骑佯攻乌巢，文丑辅佐；自己亲率主力十万，明日卯时首逼官渡。安排完毕，他特意留下刘备："玄德，你且随我中军同行。若立下战功，我便派人去许昌打探甘、糜二位夫人的消息。"
这句话像根针，刺中了刘备最软的地方。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主公此言当真？"
"我袁绍何时食言过？"袁绍大笑，将那半块星陨玉推到他面前，"你且收好这个。夜里若有异动，玉石会发烫示警——也算我给你的一点防身之物。"
刘备捧着星陨玉走出大帐时，雪下得更紧了。玉石贴在掌心，冰凉刺骨，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袁绍哪是真心帮他寻妻儿？不过是拿这个当诱饵，逼他卖命罢了。可即便知道是诱饵，他也只能咬下去——那是他唯一的念想。
同一时刻，许昌丞相府的偏院，关羽正对着一轮残月枯坐。院门外，两名曹兵持戟而立，名为护卫，实为监视。他己在此"住"了半月，曹操待他极厚，赠金赐帛，甚至将赤兔马都送了他，可他每次抚摸马鬃，眼前总会浮现徐州城破时的火光。
"将军，该歇息了。"周仓端着一碗热汤进来，他是关羽从下邳带出来的亲随，此刻声音压得极低，"方才听闻，颜良率军去了乌巢，主公...哦不，袁本初的大军明日就要攻官渡了。"
关羽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红脸。他想起刘备——大哥此刻在袁绍军中，会不会随军出征？想起甘、糜二位嫂嫂，被安置在许昌后院，虽衣食无忧，却形同软禁。最让他心焦的是阿斗，那孩子刚满周岁，自徐州失散后，至今不知死活。
"曹丞相有何动静？"关羽呷了口汤，汤里飘着几片羊肉，是他素来爱吃的，可此刻味同嚼蜡。
"丞相今早在府中宴请诸将，"周仓凑近一步，"我听守卫说，他让张辽将军明日随先锋营出发，还说...说要'活擒关羽'。"
关羽握着碗的手猛地收紧，青瓷碗"咔嚓"一声裂了道缝。活擒？曹操明知他心向大哥，却始终不杀，无非是想逼他真心归降。可他若降了，如何对得起刘备的嘱托？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简雍。
"周仓，"关羽放下破碗，声音里带着决绝，"你设法给二位嫂嫂递个信，让她们放心。若我明日出战..."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若我回不来，便说云长己尽忠。"
周仓眼圈一红，跪地叩首："将军！您不能..."
"休得多言。"关羽打断他，起身走到院中，青龙偃月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抬手握住刀柄，腕力运转间，刀身发出龙吟般的轻颤——这刀随他征战多年，斩过黄巾，劈过吕布的部将，今日若能为大哥杀开一条血路，也算对得起"忠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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