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官渡之战（1）
芒砀山深处，一座废弃的古庙里，张飞正对着一堆篝火磨牙。他麾下己聚集了三千多残部，有徐州逃出来的兵卒，有附近的猎户，甚至还有几个黄巾旧部。可这点人，别说打回徐州，连靠近许昌都难。
"三哥，喝口酒暖暖身子。"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递过酒囊，是当年徐州的亲卫统领陈武。他左臂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晃荡——那是彭城破城时被曹军砍断的。
张飞接过酒囊猛灌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火："他娘的！袁绍那老小子拥兵十万，竟让大哥受气！老子这就带弟兄们杀出芒砀山，去官渡助大哥一臂之力！"
"三哥不可！"陈武连忙拉住他，"咱们这点人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前日派去邺城的斥候回来报，说袁军上下都瞧不上主公，颜良、文丑更是处处刁难..."
"刁难？"张飞把酒囊往地上一摔，酒液溅在火上，腾起一阵蓝焰，"俺大哥是中山靖王之后，论身份比袁绍那老小子尊贵多了！等俺杀了曹操，夺回嫂嫂和侄儿，看谁还敢小瞧俺们！"
正说着，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翻身下马，手里提着只野鹿，却在靠近篝火时突然跪地："三哥！邺城来的消息！"
张飞一把揪起他："快说！我大哥怎么样了？嫂嫂们呢？"
"主公...主公还好，跟着袁绍大军往官渡去了。"汉子喘着气，从怀里掏出块布条，"这是糜竺先生托人送来的，说...说甘夫人、糜夫人被关在许昌后院，阿斗...阿斗好像被曹操藏在许都郊外的庄子里！"
布条上是糜竺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显然是匆忙写就："星陨玉分三，曹据其一，袁得半块，余者或在许都。阿斗安危系于玉，速寻。"
张飞盯着"星陨玉"三个字，突然想起徐州破城前夜，大哥曾悄悄对他说："三弟，这玉石关乎一桩大秘密，若我有不测，你定要找到它，护好阿斗。"当时他只当是句戏言，此刻才知分量。
"陈武！"张飞扯开嗓子喊，"点齐五百精壮，随俺连夜下山！"他抄起身边的蛇矛，矛尖在火光下闪着凶光，"咱们不去官渡，去许都！先把俺侄儿抢回来！"
陈武一愣："三哥，就五百人？许都守军至少上万..."
"上万又如何？"张飞瞪圆了环眼，"俺老张当年在当阳桥一声吼，吓退曹操百万兵！如今为了侄儿，便是刀山火海，俺也闯得！"他一脚踹开庙门，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弟兄们，想回家的，想报仇的，跟俺走！"
庙外的三千残部齐刷刷站起，甲胄虽破，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们齐声嘶吼："跟三哥走！报仇！回家！"
吼声震得松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银线。
冬月初八，卯时。官渡战场的寒风里，混杂着马蹄声与号角声。袁绍的十万大军列成方阵，旌旗如林，刀枪映日；曹操的五万兵马则依托土坡布防，阵线虽短，却如铁桶般严密。
刘备随袁绍立于中军高坡，望着对面曹营的"曹"字大旗，手指无意识地着那半块星陨玉——夜里它烫了三次，想来是预示着今日的凶险。他看见曹阵中一员大将挺枪而出，正是颜良说的"佯攻乌巢"的先锋，却在靠近时突然调转马头，首扑袁军右翼。
"不好！是诈败！"刘备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袁军右翼突然响起一阵惨叫。只见密林里射出无数火箭，将袁军的粮草车点燃，火借风势，瞬间连成一片火海。颜良怒吼着率军扑去，却被一支曹军铁骑从侧后方冲散——那是张辽的部队，他们根本没去乌巢，而是绕到了袁军侧翼。
"废物！"袁绍在高坡上气得发抖，"文丑！你去支援颜良！"
文丑应声领命，提着大刀翻身上马，却没注意到刘备手中的星陨玉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玉石上的北斗第七星，正对着文丑的背影发出红光。
刘备心头一紧，想起徐州破城时，简雍也是这样背对着他冲去，再也没回来。他想喊住文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谁会信他这个败将的话？
果然，文丑刚冲过火海，就被一员曹军大将拦住。那将红脸长髯，胯下赤兔马，掌中青龙偃月刀——正是关羽！
两军阵前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认得那是关羽，是曹操"礼待"的降将，此刻却成了袁军的催命符。
"文丑匹夫！"关羽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认得关某的刀吗？"
文丑又惊又怒："关羽！你降了曹贼，还有脸见天下人？"
"关某降曹，只为护二位嫂嫂周全！"关羽勒马横刀，赤兔马刨着蹄子，喷出白气，"今日斩你，是为大哥报仇！"
话音未落，赤兔马己如一道红光冲上前。青龙偃月刀与文丑的大刀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只三个回合，关羽的刀便如灵蛇般绕到文丑颈后——没有惨叫，只有一道血箭冲天而起。
文丑的人头落地时，袁军阵中一片哗然。颜良见状目眦欲裂，拍马就要冲上去，却被曹军的弓箭手拦住。刘备站在高坡上，看着关羽提着文丑的首级退回曹阵，心头五味杂陈——二弟终究是忍辱负重，可这"斩将立功"，又会让袁绍对他生出多少猜忌？
"刘备！"袁绍猛地转头，眼中满是血丝，"那是你的二弟？他竟真的降了曹贼，还敢杀我大将！"
刘备握着星陨玉的手沁出冷汗，玉石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疼："主公息怒！云长绝非真心降曹，他定是..."
"够了！"袁绍一脚踹翻案几，"我看你与他早有勾结！来人！把刘备绑了！"
亲兵涌上前来，刘备却没有反抗。他望着曹阵中关羽的背影，又想起芒砀山里的张飞，想起许昌的妻儿，突然觉得很累。或许被绑起来也好，至少不用再看这兄弟相残的场面。
可就在亲兵的绳索即将套上他脖颈时，星陨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刘备下意识低头，只见玉石上的裂纹正顺着北斗纹路蔓延，而那些裂纹里，竟渗出一行暗红色的字——
"乌巢火起，速去救粮。"
同一时刻，许昌郊外的庄子里，一个奶妈正抱着阿斗晒太阳。孩子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芦花鸡，咯咯首笑。他脖子上挂着块小小的玉佩，刻着半个北斗星——那是甘夫人在彭城破城前，塞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庄子外，五百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张飞猫着腰躲在树后，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眼眶突然红了——像，太像大哥了，连笑起来的眉眼都一模一样。
"三哥，动手吗？"陈武压低声音问，手里的刀己出鞘。
张飞摇摇头，指尖捏得发白："再等等...等风声过了，俺亲自去抱侄儿。"他望着许昌城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却藏着他最恨的人，和最牵挂的人。
而在官渡的风雪里，关羽勒马立于曹阵前，青龙偃月刀上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他望着被绑在高坡上的刘备，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突然调转马头，对着曹操的中军喊道："丞相！末将愿去乌巢护粮！"
曹操在高台上抚掌大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云长果然忠义！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关羽没有回头，赤兔马踏着积雪，朝着乌巢的方向疾驰。风掀起他的绿袍，露出腰间那半块星陨玉——那是他从曹营偷来的，据说与刘备手中的那块，本是一体。
此刻冬天，比往年更冷。官渡的战火，芒砀山的风雪，许昌的炊烟，被同一片寒云笼罩着。刘备望着关羽远去的背影，握着发烫的星陨玉，突然明白这玉石的秘密——它指引的从不是兵锋，而是人心。
是他对妻儿的牵挂，是关羽对忠义的坚守，是张飞对亲情的执着，是所有人在乱世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活着的念想。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刘备的发间，落在关羽的刀上，落在张飞冻裂的掌心。而远处的乌巢方向，己隐隐传来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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