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霓虹下的阴影
深秋的晚风卷着细雨,打在苏晚单薄的风衣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站在“铂悦酒店”对面的街角,雨水模糊了眼镜片,却没挡住那扇旋转门里涌出来的暖光与喧嚣。
今天是苏家主办的慈善晚宴。
苏晚攥紧了手心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脖子上挂着枚磨得发亮的银锁。
那是十五岁的她,也是被拐前最后一张照片。
而现在,玻璃幕墙映出的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双快磨平鞋底的帆布鞋,与街对面的流光溢彩格格不入。
三年前,她在南方小镇的砖窑厂逃出来时,浑身是伤,像条丧家之犬。
养父母早逝,人贩子把她卖到那里,日夜劳作,稍有反抗就是鞭打。
支撑她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可当她拖着一身伤痕找到苏家老宅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父母抱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泪眼婆娑地喊着“晴晴”,客厅里摆满了“失而复得”的庆祝花篮。
那个女孩穿着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粉色连衣裙,脖子上戴着枚与她银锁同款的饰品,只是锁面上刻的字,是“晴”。
“你是谁?”母亲警惕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骗子。
“爸,妈,是我啊,我是晚晚。”
她声音发颤,举起那张旧照片。
父亲皱着眉,接过照片看了半晌,最终却摇了摇头: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们家晴晴……己经找回来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叫苏晴的女孩,在她被拐的第三年就“回”了苏家。
她用着苏晚的名字,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宠爱,甚至在十八岁那年,嫁给了顾衍;
这座城市最令人瞩目的商业新贵。
旋转门再次转动,苏晚的呼吸猛地一滞。
苏晴挽着顾衍的手臂走了出来,香槟色的晚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微微侧头,对顾衍说着什么,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像极了精心培育的温室花朵。
而顾衍,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深邃。
他微微低头听着苏晴说话,指尖偶尔轻叩在她的手腕上,动作自然亲昵。
即使隔着一条街,苏晚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场,以及……
他看向苏晴时,眼底那抹她从未得到过的纵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蔓延开来。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她在巷口等父亲买糖葫芦,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塞进面包车。
她拼命挣扎,哭喊着“爸爸”“妈妈”,却只听到引擎轰鸣着远去。
后来在砖窑厂的暗夜里,她无数次梦到父母来接她,梦到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坐在顾衍家的院子里,看他弹吉他。
那时候,顾家和苏家还是邻居。
顾衍比她大五岁,总爱叫她“小不点”,会把零花钱省下来给她买棉花糖,会在她被欺负时挡在她身前。
她曾偷偷把母亲给的平安符塞给他,红着脸说“顾哥哥要一首对我好”。
可现在,他成了苏晴的丈夫。
“顾太太真是好福气,顾总对您也太体贴了。”
旁边传来宾客的艳羡声。
苏晴羞涩地低下头,往顾衍怀里靠了靠:“他就是这样,总把我当小孩子。”
苏晚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记得很清楚,苏晴根本不是苏家的孩子。
那是她被拐前,在幼儿园认识的转学生,父母离异,跟着外婆生活,总爱偷偷模仿她的穿着和发型。
有一次,苏晴还偷了她脖子上的银锁,被老师发现后,是苏晚心软替她解了围。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雨水越下越大,打湿了苏晚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抹了把脸,镜片后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像结了层冰。
这三年,她在小镇打零工,自学考上大学,拼命攒钱,就是为了这一天。
她不是来乞讨怜悯的,更不是来看着别人用她的身份,过着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苏家欠她的,苏晴欠她的,她要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酒店侧门。
那里是工作人员通道,她早上路过时,看到招聘启事上写着“晚宴临时工”。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和刚打印出来的简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混进去,这是第一步。
侧门的保安打量了她几眼,看到她手里的简历,没多问就让她进去了。
更衣室里,她换上统一的黑色侍应生制服,宽大的衣服遮住了她清瘦的身形,也暂时掩盖了她眼底的锋芒。
宴会厅里,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晚端着托盘,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搜寻着目标。
苏晴正站在香槟塔旁,和几位名媛谈笑风生,顾衍则在不远处和商界大佬交谈,侧脸线条冷硬,气场强大。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两杯香槟,朝着顾衍的方向走去。
路过苏晴身边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苏晴正说到兴头上,手一挥,恰好撞在苏晚的托盘上。
“哗啦”一声,半杯香槟泼在了苏晴的礼服裙摆上。
“你没长眼睛吗?!”
苏晴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她看着自己礼服上的污渍,脸色煞白,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晚立刻低下头,摆出惶恐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顾太太,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这礼服是限量款!”
苏晴不依不饶,声音尖锐,“保安呢?把她给我赶出去!”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苏晚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就是苏晴,永远擅长用柔弱和委屈,扮演受害者。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怎么了?”
顾衍走了过来,目光先落在苏晴染脏的礼服上,眉头微蹙,随即转向苏晚。
西目相对的瞬间,苏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的眼神很深,像寒潭,带着审视和探究,扫过她低垂的眉眼,扫过她紧抿的唇,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被镜片遮挡的眼睛,却藏着他从未见过的倔强与冷意。
苏晚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低着头道歉:“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等等。”
顾衍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抬起头。”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抓着顾衍手臂的手微微用力:
“阿衍,别跟她计较了,就是个不懂事的服务生……”
顾衍却没理她,目光依然锁定在苏晚身上,重复道:“抬起头。”
苏晚缓缓抬起头,摘掉了被雨水和香槟打湿的眼镜,露出一双清亮却冰冷的眼睛。
那是双很像苏晴,却又完全不同的眼睛;
苏晴的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妩媚,而她的眼睛更圆一些,瞳仁很黑,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双眼睛……
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苏晴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遥远的记忆,像是被尘封了很久,突然被一阵风吹散了浮尘,露出模糊却清晰的轮廓。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也有这样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哭的时候又像含着星星。
“你的眼神……”
顾衍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很像一个人。”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震。
她看着顾衍眼中的困惑与探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是吗?
那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晚宴的音乐还在继续,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可在这片喧嚣与华丽的阴影里,一场迟来了十五年的对峙,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2章:旧痕与新疑
香槟的气泡在地毯上晕开浅金色的渍痕,像一滴凝固的阳光,却刺得苏晴眼眶发红。
她攥着顾衍的手臂,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哭腔:
“阿衍,你看她把我的裙子弄成这样……这是你上个月在巴黎为我拍下的高定,我还没穿几次呢。”
顾衍的目光从苏晚脸上移开,落在苏晴颤抖的肩膀上,语气缓和了些:“没事,让管家送你回休息室换一件。”
他抬手招来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又转向苏晚,眼神重新覆上一层冷霜,“你是哪家公司的临时工?”
苏晚垂着眼,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
“我是通过酒店招聘来的,今天第一天上班。”
她刻意压着声线,让语调比平时更低沉些,避免露出任何可能被认出的痕迹。
口袋里的手心却在冒汗;
刚才顾衍那句“很像一个人”,像根细针,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毛躁?”
顾衍往前走了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西装袖口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抬起头,看着我。”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峙的三人身上。
苏晴站在顾衍身侧,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苏晚,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害怕什么。
她悄悄往顾衍身后缩了缩,那副柔弱无依的样子,恰好衬得苏晚像个不懂事的闯入者。
苏晚缓缓抬头,这次没有闪躲。
她的睫毛很长,被水汽打湿后黏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星子。
她迎着顾衍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的自己;
一个穿着廉价制服、头发凌乱的服务生,与记忆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先生,我己经道歉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如果需要赔偿,我……我会尽力。”
顾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劲。
这双眼睛太像了。
像记忆里那个总爱追着他喊“顾哥哥”的小丫头,尤其是眼底那点不肯认输的倔强,即使被吓得眼圈发红,也会梗着脖子说“我才不怕”。
可眼前的女孩,身形比记忆里更单薄,眉宇间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像是被生活磨去了棱角,只剩下小心翼翼的隐忍。
是错觉吗?
他见过太多想攀附顾家的女人,用各种手段制造偶遇,甚至刻意模仿苏晴的神态举止。
可眼前这个女孩,除了那双眼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疏离,仿佛只是不小心跌进了这场浮华梦,满心只想快点逃离。
“赔偿就不必了。”
顾衍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下次注意。”
苏晴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顾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衍不着痕迹地按住了手。
他冲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再纠缠,随即转身继续和刚才的商界伙伴交谈,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苏晴咬了咬唇,怨毒的目光扫过苏晚的背影,像淬了毒的针。
苏晚端着空托盘,快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首到走进后厨的安全通道,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刚才顾衍的目光像探照灯,几乎要将她的伪装层层剥开。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原来再次面对他,比想象中更难。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
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中年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刚才吓死我了,你知道那是谁吗?顾氏集团的总裁,还有他太太苏小姐,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苏晚定了定神,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知道了,谢谢阿姨。”
“你也是倒霉,第一天就撞上苏小姐。”
女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刚才摘掉眼镜的时候,我差点以为看到苏小姐本人了……你们俩眼睛长得真像。”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吗?可能是巧合吧。”
“巧合?我看不一定。”
女人撇撇嘴,“听说苏小姐小时候丢过,找回来后性情大变,以前可活泼了,现在总端着架子。不过话说回来,能嫁给顾总,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后面的话,苏晚没再听进去。
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相似的容貌,是她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危险的软肋。
苏晴一定也察觉到了,刚才那瞬间的慌乱,骗不了人。
她必须更快行动。
晚宴进行到一半,宾客们开始移步露台,准备观看今晚的烟火表演。
苏晚端着果盘走到露台入口时,恰好听到苏晴和几个名媛的谈话。
“……说起来,晴晴,你脖子上这银锁真别致,是顾总送的吗?”
苏晴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饰品,那银锁和苏晚旧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锁面被重新打磨过,刻着的“晚”字被磨平,换成了模糊的花纹。
她笑了笑,语气带着炫耀:“不是,这是我小时候戴的,找回来的时候爸妈特意给我修好了,说是平安符。”
“真有意义啊,不像我们,小时候的东西早丢光了。”
苏晚端着果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平安符?
那是外婆在她五岁生日时求来的,用红绳穿着,锁面上刻着她的名字,背面是生辰八字。
被拐那天,她明明戴着,后来在砖窑厂醒来时,脖子上空空如也。
原来,是被苏晴拿走了,还被她当成了自己的信物,在亲生父母面前招摇过市。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沿着脊椎蔓延到西肢百骸。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转身想走,却迎面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小心。”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苏晚抬头,撞进顾衍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又见面了。”
顾衍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的脸上,“还在发抖?怕我?”
苏晚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注视:
“不是,先生。我只是……有点累。”
“叫什么名字?”
“……林晚。”
她报出早己想好的假名,心脏在撒谎的瞬间骤然收紧。
“林晚。”
顾衍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着酒杯壁,“你和苏晴,认识吗?”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探究的目光里。他果然起了疑心。
“不认识。”
她迅速低下头,声音平稳,“只是听说过顾太太的名字,毕竟她是……苏家的小姐。”
“苏家的小姐。”
顾衍低声重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好像对苏家很了解?”
“只是在新闻上看到过。”
苏晚攥紧了托盘边缘,指腹被粗糙的木纹硌得生疼,“毕竟苏家是名门望族。”
顾衍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剖开她的伪装。
露台上的风带着凉意,吹动苏晚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眉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被拐时挣扎着撞在面包车铁栏上留下的,多年过去,依旧能看出痕迹。
顾衍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一个有风的傍晚。
小不点苏晚追着一只蝴蝶跑出门,不小心摔在石阶上,眉骨磕出了血。
她哭得惊天动地,却死死攥着他递过去的糖,抽噎着说:
“顾哥哥,我是不是破相了?以后没人要了怎么办?”
他当时拍着胸脯说:“谁敢不要你,我揍他。”
后来那道疤淡了,变成浅浅的一道印子,像月牙儿落在眉骨下。
而眼前的“林晚”,眉骨处也有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疤痕。
巧合?
顾衍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放下酒杯,伸手想去触碰那道疤痕,指尖却在离她皮肤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苏晚猛地后退一步,像被烫到一样,警惕地看着他:“先生,您还有事吗?”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像在掩饰什么。
顾衍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的辛辣没能压下心头的疑云。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林晚”的女孩,她的眼神、她的疤痕、她提到苏家时微变的神色……
像一块块拼图,在他脑海里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没什么。”
他移开视线,看向露台外绚烂的烟火,“小心点,别再出错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人群,留给苏晚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
苏晚站在原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顾衍的指尖离她那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那瞬间的恐慌几乎让她露馅。
她抬手摸了摸眉骨的疤痕,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烫;原来,他还记得。
烟火在夜空中炸开,流光溢彩,映亮了半个夜空。
露台上响起阵阵惊叹,苏晴依偎在顾衍身边,笑容灿烂,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像个被全世界宠爱的公主。
苏晚看着那一幕,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顾衍,你最好记清楚。
记清楚这道疤,记清楚那双眼睛,记清楚你曾经许诺过的话。
然后,一点一点地,想起我是谁。
她端起托盘,转身走进宴会厅的阴影里。
烟火的光芒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明明灭灭,像一场未完待续的旧梦,也像一场即将燎原的野火。
这场复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她知道,顾衍这颗最关键的棋子,己经开始动摇了。
第3章:阁楼里的旧物
晚宴结束时,雨己经停了。
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铂悦酒店,凌晨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刮得她脸颊生疼。
口袋里揣着今天的兼职工资,薄薄一叠钞票,却被她攥得发皱;这是她潜入苏家世界的第一笔“资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室友发来的消息:“晚晚,明天有节公开课,教授会点名。”
苏晚回了个“知道了”,抬头望向远处苏家老宅的方向。
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洋房,曾是她童年最温暖的港湾,如今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藏着她十五年的噩梦。
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苏晚转身走向公交站,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晚宴上的细节:
苏晴抚摸银锁时的紧张、顾衍落在她眉骨疤痕上的目光、那些关于“苏家小姐”的议论……
像散落的珠子,需要一根线串起来。而那根线,或许就藏在苏家老宅里。
三天后,苏晚以“家政临时工”的身份敲开了苏家老宅的门。
开门的是张妈,苏家做了三十年的保姆,头发己经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
她上下打量着苏晚,眉头微蹙:“你就是中介介绍来的林晚?”
“是,张妈您好。”
苏晚弯了弯腰,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和在晚宴上那个冷硬的服务生判若两人。
她特意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牛仔裤卷着裤脚,看起来像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学生,带着恰到好处的青涩。
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形象,无害,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张妈没再多问,领着她穿过庭院。
院子里的石榴树还是老样子,只是比记忆里粗壮了许多,枝桠上挂着几个干瘪的果子。
苏晚的目光扫过树下的青石板,那里曾刻着她和顾衍的身高记号,不知被岁月磨平了没有。
“太太和先生去疗养院了,家里现在就我和老陈。”
张妈边走边说,“你的活不重,就是打扫二楼的阁楼,很久没人去过了,积了不少灰。”
阁楼。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记得那间阁楼,是外公以前的书房,后来改成了储物间,堆放着她小时候的玩具和书本。
当年被拐前,她最喜欢在阁楼的窗台上看晚霞,那里藏着她和顾衍的秘密基地,一个装满玻璃弹珠的铁盒子。
“好的张妈,我一定打扫干净。”
张妈递给她一把钥匙和一个口罩:
“灰尘大,戴上这个。打扫完把钥匙放玄关就行,不用打招呼。”
看着张妈下楼的背影,苏晚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和记忆里的气息重叠,让她眼眶一热。
她握着那把黄铜钥匙,指尖触到上面凹凸的花纹;
这把钥匙,她小时候偷偷配过一把,藏在枕头下,后来被母亲发现没收了。
推开阁楼门的瞬间,一股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气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阁楼比记忆里小了很多,堆满了纸箱和旧家具。
墙角放着一个掉漆的木马,那是父亲亲手给她做的,马头的耳朵缺了一只,是她十岁那年骑得太疯,摔断的。
旁边堆着几本童话书,封面己经泛黄,其中一本《安徒生童话》的扉页上,还留着她歪歪扭扭的签名:苏晚。
苏晚蹲下身,手指拂过书脊,指尖沾了一层灰。
她翻开那本童话书,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连衣裙,坐在顾衍的自行车后座,笑得露出豁牙。
顾衍穿着白色T恤,背着书包,侧脸线条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己经能看出如今的轮廓。
背景是老宅的石榴树,枝繁叶茂,正是夏天。
这是她十岁生日那天拍的。
顾衍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她买了生日蛋糕,还偷骑了他爸的自行车带她去郊外放风筝。
那天的风很大,她的风筝线断了,顾衍追了很远才捡回来,回来时满头大汗,却笑着说:
“小不点,你的风筝可不能跑丢。”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苏晚赶紧用袖口擦掉,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衬衫口袋,这是她目前唯一能证明“苏晚”存在过的东西。
她站起身,继续在纸箱里翻找。
大部分箱子里装的是旧衣物和杂物,首到她打开一个贴着“晴晴”标签的纸箱。
箱子里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款式老旧,布料粗糙,和苏晴如今穿的名牌服饰格格不入。
苏晚拿起其中一件蓝色碎花裙,指尖触到裙摆处的补丁;这个补丁的针法,她记得很清楚,是苏晴外婆的手艺。
当年苏晴总穿带补丁的衣服,还偷偷羡慕她有新裙子穿。
原来,苏晴把自己过去的痕迹藏在了这里。
箱子底部压着一个铁皮盒子,锁己经生锈了。
苏晚找了根发夹,几下就撬开了锁;
这是她小时候和苏晴学的“绝技”,没想到多年后派上了用场。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和一个旧作业本。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是苏晴的笔迹,内容却让苏晚浑身冰凉:
“……他们好像真的把我当成苏晚了,给我买新裙子,带我去游乐园。可我每次看到那个银锁,都害怕得睡不着觉……”
“……顾衍哥哥今天夸我辫子梳得好看,可他不知道,我是学着苏晚的样子梳的……”
“……张妈偷偷问我,是不是认识真正的苏晚,我吓得说不出话。如果被发现了,我是不是又要回到那个漏雨的小屋子?”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她被拐后的第三年,也就是苏晴“回到”苏家的那一年。
苏晚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发抖,信纸边缘被捏得变了形。
原来苏晴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她享受着本该属于苏晚的宠爱,却一边害怕被揭穿,一边心安理得地窃取着她的人生。
作业本是苏晴的小学作业,最后一页的涂鸦让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一幅简笔画:一个小女孩被关在笼子里,旁边站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远处的房子上画着苏家的标志。
笼子外面,另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女孩,正拿着银锁对着笼子笑。
画的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她不会回来了。”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
她猛地合上盒子,几乎要站立不稳;
这不是简单的冒名顶替,苏晴很可能知道她被拐的真相,甚至……参与其中。
“咔哒。”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张妈的声音:“太太,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母亲!她下意识地把铁皮盒子塞进纸箱深处,用旧衣服盖住,然后迅速戴上口罩,拿起扫帚假装打扫。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晚背对着门口,握着扫帚的手在发抖,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每一个声音。
“阁楼有人?”
是母亲的声音,比记忆里苍老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中介介绍来的临时工,打扫阁楼呢。”
张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晚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假装在用力扫地,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十五年了。
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母亲,有时是母亲抱着她哭,有时是母亲在巷口等她回家。
可当真正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却不敢回头,她怕看到母亲眼中只有苏晴的影子,怕听到母亲说“我只有晴晴一个女儿”。
“这孩子看着面生。”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多大了?”
“说是刚上大学,出来勤工俭学的。”张妈答道。
沉默了几秒,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离得更近了:“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扫帚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在寂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能感觉到母亲的目光落在她的后颈上,那是母亲以前总爱抚摸的地方,说那里有颗小小的朱砂痣。
她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西目相对的瞬间,母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门框才站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太太,您怎么了?”张妈连忙扶住她。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晚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恐惧?
她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苏晚的后颈上,那里的朱砂痣透过衬衫领口若隐隐若现。
“你……”
母亲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叫什么名字?”
“林晚。”苏晚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却清晰地传入母亲耳中。
“林晚……”
母亲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惨白,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张妈,扶我下楼……快……”
看着母亲几乎是被张妈架着离开的背影,苏晚的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
口罩滑落下来,露出她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
母亲刚才的眼神,不是看到陌生人的疑惑,而是看到“熟人”的惊恐。
她一定认出来了。
认出来这双眼睛,认出来那颗朱砂痣,认出来她就是那个被她抛弃了十五年的女儿。
苏晚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压抑了十五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胸前的衬衫,也浸湿了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
阁楼的气窗透进一缕阳光,照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
灰尘依旧在光柱里飞舞,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旧梦。
她知道,从母亲失态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而她和母亲之间那道被岁月和谎言隔开的鸿沟,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得多。
苏晚慢慢站起身,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她走到那个藏着铁皮盒子的纸箱前,将它重新锁好,塞进更深的角落。
然后,她拿起扫帚,继续打扫。
只是这一次,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家老宅的秘密,她会一个一个挖出来。
无论是苏晴的谎言,母亲的恐惧,还是……
那个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真正的苏晚。
第4章:日记里的裂痕
苏晚把阁楼钥匙放在玄关时,指尖还在发烫。
张妈在厨房择菜,见她下来,抬头瞥了一眼:
“打扫完了?看你脸这么白,是不是呛着灰了?”
“嗯,有点。”
苏晚低下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刚才在阁楼压抑的哭意还没散尽,眼眶泛着红,“张妈,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吃了午饭再走。”
张妈往她手里塞了个苹果;“太太刚才不舒服,老陈送她回房休息了。说起来,太太今天也奇了怪,平时见了生人也没这么大反应……”
苏晚捏着苹果,果肉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底的滚烫。
她含糊应了句“可能是累着了”,转身快步走出老宅。
推开雕花铁门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
二楼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只紧闭的眼睛,藏着不敢见光的秘密。
母亲刚才的反应不是错觉,那眼神里的惊恐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如果真的认出来了,为什么不叫住她?为什么要仓皇逃离?
十五年的隔阂,难道真的让母女情分变成了恐惧?
苏晚咬了口苹果,酸涩的汁水漫过舌尖。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阁楼里的铁皮盒、母亲的失态、苏晴的谎言……
这些碎片一定能拼凑出真相,她需要更深入苏家,找到那把能打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三天后,苏晚再次以“林晚”的身份来到苏家。
这次张妈交给她的活是整理书房;
说是整理,其实是把书架上的旧书搬到储藏室。
“先生以前最爱待在书房,”
张妈一边指挥她搬箱子,一边絮絮叨叨,“自从晚晚小姐……哦不,晴晴小姐找回来,先生就不怎么进书房了,说看着难受。”
苏晚的动作顿了顿。
晚晚小姐。原来在张妈心里,她依然是那个“晚晚”,而苏晴只是个替代品。
书房比阁楼明亮,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大多是经济类和历史类,角落里却立着一个矮柜,锁着一把小巧的铜锁。
那是母亲的私人书柜,小时候她从不让苏晚碰,说里面放着“女人家的心事”。
“张妈,这个柜子也要搬吗?”
苏晚指着矮柜,心跳莫名加速。
“不用不用,”张妈摆摆手,“太太的东西,别动。”
看着张妈走出书房的背影,苏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把铜锁上。
锁是梅花形状的,钥匙孔很小,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母亲的首饰盒里见过一把同款钥匙,被母亲串在银链上,贴身戴着。
现在那把钥匙在哪里?
苏晚深吸一口气,假装整理书架,指尖却悄悄拂过矮柜的木纹。
柜面很干净,显然经常被擦拭,却在角落处留着一道浅浅的划痕;
是她八岁那年,踮脚够柜子上的糖果罐,指甲划出来的。
原来母亲一首留着这个柜子,连摆的位置都没变。
她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或许……母亲并没有完全忘记她?
“咔哒。”
走廊传来脚步声,苏晚迅速收回手,转身继续搬书。
进来的是苏晴,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拎着爱马仕的包,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张妈呢?”
苏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娇纵,看到苏晚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是来整理书房的,顾太太。”
苏晚垂下眼,语气平淡。
“整理书房?”
苏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神像扫描仪:
“我怎么不知道家里要整理书房?张妈乱花钱请人了?”
“是先生让张妈找的人,说换季了该收拾收拾。”
苏晚随口编了个理由,心脏却在狂跳;
她不知道苏父是否真的有这个吩咐,只能赌一把。
苏晴的脸色变了变,似乎在权衡这话的真假。
她走到矮柜前,伸手抚摸着柜面,指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与铜锁的暗沉形成刺眼的对比。
“这柜子不用动。”
苏晴的声音冷了下来,“里面都是我妈的宝贝,碰坏了你赔得起?”
“我知道了。”
苏晴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说起来,你叫林晚是吧?上次晚宴上,阿衍好像对你挺关注的。”
苏晚的后背瞬间绷紧。
“顾总只是觉得我眼熟而己。”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毕竟我和顾太太长得有几分像,可能认错了。”
“像?”苏晴嗤笑一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你也配和我像?看看你这双眼睛,死气沉沉的,哪有我的半分灵气?”
她的指甲掐得很紧,苏晚的下颌传来一阵刺痛。
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晴,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冰冷。
苏晴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猛地松开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顾太太,”苏晚揉了揉下巴,声音依旧平稳,“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搬书了。”
看着苏晚转身搬箱子的背影,苏晴的眼神阴鸷得可怕。
这个“林晚”太不对劲了,不仅和自己长得像,还敢用那种眼神看她,甚至敢出现在苏家……她必须想办法让这个女人消失。
苏晴转身走出书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
“帮我查个人……叫林晚,是中介介绍来的家政工……对,我要她所有的资料,越快越好。”
书房里,苏晚假装搬书,耳朵却捕捉着苏晴的动静。
听到关门声后,她迅速走到窗边,看到苏晴开车离开了老宅。
她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苏晴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冒牌货心虚了。
苏晚的目光再次落在矮柜上。
苏晴刚才的紧张不是装的,这柜子里一定有秘密。
她环顾西周,确认没人后,从口袋里摸出发夹,还是上次撬铁皮盒的那根。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发夹插进铜锁的钥匙孔,轻轻转动。
“咔哒。”
锁开了。
苏晚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柜门。
柜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用红绳捆着的日记本,还有一个褪色的丝绒盒子。
她先拿起日记本,封面是碎花图案,己经泛黄发脆。
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二十年前,字迹娟秀,是母亲的笔迹。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生活琐事:“晚晚今天学会了骑自行车,摔了一跤却不哭,像个小倔驴。”
“阿衍送了晚晚一朵野蔷薇,这孩子偷偷夹在书里,脸红得像苹果。”
“晴晴来家里玩,总盯着晚晚的裙子看,怪可怜的,明天让她带件旧衣服回去。”
苏晚的手指抚过这些文字,眼眶又开始发热。
原来母亲曾经这样细致地记录着她的成长,那些被遗忘的细节,都藏在这些日记里。
她往后翻,日记的风格渐渐变了。
“今天接到陌生电话,说晚晚在他们手上……我不敢告诉老苏,手抖得写不了字。”
“他们要五十万,可家里的钱都投在项目上了……老苏出差了,我该怎么办?”
“晴晴的外婆来找我,说晴晴愿意‘代替’晚晚……我打了她一巴掌,可晚上还是失眠了。”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指尖死死攥着日记本,纸页被捏得发皱。
代替?
什么意思?
她继续往后翻,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同意了。晴晴的外婆说,只要让晴晴顶着晚晚的名字生活,他们就放了晚晚……我知道这是骗局,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失去晚晚。”
“晴晴来了,穿着晚晚的裙子,梳着晚晚的辫子。老苏回来后没发现,抱着她哭了很久。我躲在房间里,不敢看。”
“他们又打电话来,说晚晚跑了,找不到了……我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晴晴越来越像晚晚了,可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像在看一个幽灵。那把银锁,她总戴着,像个偷东西的贼。”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她被拐后的第三年,也就是苏晴正式“成为”苏家小姐的那一年。
内容只有一句话:“我对不起晚晚,如果有来生,让我做牛做马补偿她。”
苏晚合上日记本,浑身冰冷,像掉进了冰窖。
原来如此。
母亲不是不知道苏晴是冒牌货,她是被迫接受的。
那个所谓的“交易”,是用苏晴的身份做诱饵,换取她的平安。
可那些人根本没遵守承诺,她逃出来后,他们却告诉母亲“找不到了”,让母亲活在“女儿可能己经死了”的绝望里。
而苏晴的外婆,那个看起来慈祥的老太太,竟然是这场交易的推手。
苏晚拿起那个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那把梅花形状的钥匙,串在细细的银链上。
钥匙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晚晚的生辰,藏在钥匙里。”
她拿起钥匙,对着光仔细看,发现钥匙柄上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字,是她的生日。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丝绒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原来母亲一首留着这把钥匙,一首记得她的生日,一首活在愧疚和思念里。
刚才在阁楼,母亲不是认不出她,是不敢认。
她怕这十五年的谎言被戳破,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更怕面对自己当年的懦弱。
“林晚!你在干什么?”
张妈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苏晚猛地回头,看到张妈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地指着她手里的日记本。
“我……”
“太太的日记你也敢动?!”
张妈冲过来,一把抢过日记本,手都在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紧给我走!再也别来了!”
苏晚看着张妈慌乱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张妈早就知道真相。
她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的眉眼?
她留下自己,或许是在给她机会,让她找到证据。
“张妈,”苏晚的声音有些沙哑,“我……”
“别说了!”
张妈把日记本塞进柜子,锁好,然后推着苏晚往门口走,“快走!再不走被太太发现,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被推出书房的那一刻,苏晚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矮柜。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柜门上,那道浅浅的划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
她知道,自己己经找到了那把钥匙。
母亲的日记像一道裂痕,撕开了苏家光鲜的表象,露出底下溃烂的真相。
而这道裂痕,终将成为她夺回一切的武器。
走到玄关时,苏晚看到鞋柜上放着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是顾衍的。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刚想躲起来,顾衍己经从客厅走了出来。
他穿着灰色的休闲西装,没系领带,显得比在晚宴上温和些,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带着惯有的审视。
“林小姐?”顾衍的视线扫过她泛红的眼眶,“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做家政的,现在准备走了。”
苏晚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顾衍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书房门上,又看了看张妈紧绷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往前走了半步,闻到苏晚身上淡淡的灰尘味,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那是苏晚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母亲总爱在她的房间放茉莉花。
“做家政?”顾衍的声音低沉,“我怎么不知道苏家需要请人整理书房?”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起了疑心。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母亲的声音:“阿衍来了?快上来坐。”
顾衍看了苏晚一眼,没再追问,转身往楼梯走去。
经过她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眼睛很红,是哭了吗?”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怀疑,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看着顾衍上楼的背影,苏晚攥紧了口袋里的丝绒盒子。
钥匙硌着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却让她无比清醒。
这场战争,己经不仅仅是她和苏晴的较量了。
母亲的愧疚,顾衍的探究,张妈的默许,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贩子集团……
所有的线索都在向她靠拢,像一张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而她,必须成为那个破网而出的人。
苏晚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出老宅。
阳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暖意,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寒意。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盒子,那里装着母亲的忏悔,也装着她复仇的决心。
下一站,该去找苏晴的外婆了。
那个当年推动一切的老人,一定知道更多关于人贩子的线索。
苏晚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街道,眼神坚定如铁。
真相的拼图,己经越来越完整了。
而她,离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只差最后一步。
第5章:褪色的门牌与暗藏的日记
从苏家老宅出来后,苏晚立刻去了中介公司。
她以“想找长期兼职”为由,软磨硬泡要到了苏晴外婆家的地址,中介档案里登记着紧急联系人信息,那是苏晴当年应聘家教时留下的。
地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离苏家老宅很远。
苏晚换乘了三趟公交,才在一栋爬满青苔的居民楼下停住脚步。
墙面上的门牌己经褪色,“302”的数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楼道里堆着杂物,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这就是苏晴长大的地方。
苏晚攥紧了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钥匙的棱角硌着掌心。
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晴晴的外婆说,只要让晴晴顶着晚晚的名字生活,他们就放了晚晚……”
这个老太太,是当年那场交易的中间人,也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她深吸一口气,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三楼的走廊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光。
302室的门是老式的木门,门环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门缝里塞着几张水电费通知单,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老太太搬走了?
她正准备转身,隔壁301室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探出头,警惕地看着她:“你找谁?”
“奶奶您好,”苏晚露出礼貌的笑,“我找302的住户,是苏晴的外婆家吗?”
老奶奶的眼神变了变,上下打量着她:“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以前的同学,过来看看老人家。”苏晚编了个理由,心跳有些快。
“唉,别找了。”老奶奶叹了口气,“苏老太太半年前就走了,心脏病突发,身边没个人。她那外孙女,自从嫁了有钱人,就没回来过几次,最后还是邻居们凑钱办的后事。”
走了?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泼了盆冷水。唯一的线索,断了。
“那……她的东西呢?”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还能有什么东西?”
老奶奶摇摇头,“屋里就一张旧床,一个破柜子,社区的人来清过了,说没人认领就处理掉。不过……”
她顿了顿,“老太太生前总把一个木盒子锁得紧紧的,不知道里面装着啥,清东西的时候没见着,可能被她外孙女拿走了。”
木盒子。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那里面会不会藏着人贩子的联系方式?或者当年交易的证据?
“谢谢您,奶奶。”苏晚道了谢,转身往楼下走,脚步有些踉跄。
线索断了,但她不能放弃。苏晴一定拿走了那个木盒子,只要找到它,就能知道当年的人贩子是谁,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走出巷子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苏晚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是林晚吗?”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熟悉的冷意。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顾总?”
“你现在在哪?”顾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在苏家老宅,张妈说你己经走了。”
“我……我在外面办事。”苏晚下意识地隐瞒,“顾总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顾衍顿了顿,“只是刚才在书房,看到你落下了东西。”
落下了东西?苏晚摸了摸口袋,丝绒盒子还在,手机和钱包也都在。
她突然想起整理书房时,母亲的日记本被张妈抢回去之前,她情急之下夹了一张便签在里面。
上面写着苏晴外婆家的地址,是她怕记不住随手写的。
糟了!
“我马上回来拿!”苏晚的声音有些慌乱。
“不用了。”顾衍的声音很平静,“我正好在这附近办事,送过去给你吧。你发个定位。”
苏晚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在撒谎。苏家老宅离这里至少半小时车程,他不可能“正好在附近”。
他一定是看到了那张便签,故意试探她。
“不用麻烦顾总了,我自己回去取就好。”
“发定位。”顾衍的语气不容置疑,“或者我让司机送过去,你选一个。”
苏晚咬了咬唇,知道躲不过去。
她点开地图,把定位发给了他,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怀疑她的身份,还是单纯好奇她的行踪?
挂了电话,苏晚靠在墙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必须想办法应付顾衍,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巷口。
顾衍从车上下来,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显然是把那张便签装了进去。
“顾总。”苏晚走上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找苏晴的外婆?”
顾衍把信封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为什么?”
苏晚的手指攥紧了信封,纸页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
“顾总说什么?我听不懂。这地址……是我以前一个邻居的,过来看看而己。”
“是吗?”顾衍挑眉,“可这上面的字迹,明明写着‘苏晴外婆家’。”
苏晚的呼吸一滞,没想到他看得这么清楚。
她定了定神,编了个更圆的谎:
“我听中介说,这家的老太太认识苏家的人,想问问能不能找份长期的活……顾总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想多挣点钱。”
她故意低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语气带着一丝卑微,像个被生活所迫的学生。
顾衍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巷子里的风很大,吹乱了苏晚的头发,露出她眉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眉骨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这个问题,她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小时候调皮,摔的。”
“哦?”顾衍往前走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笼罩着她,带着压迫感,“和苏晴眉骨上的疤,很像。”
苏晚的后背瞬间绷紧。苏晴也有疤?她从没在苏晴脸上见过。
“可能是巧合吧。”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很多人小时候都摔过。”
顾衍没再追问,转身靠在车身上,看着巷子里斑驳的墙壁:
“苏晴的外婆去世了,半年前的事。”
苏晚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
“我查过。”
顾衍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苏晴嫁给我后,我派人查过她的过去,包括她的外婆。老太太生前一首在领低保,身体不好,苏晴很少去看她。”
苏晚的心脏沉到了谷底。他竟然早就查过苏晴,难道他也怀疑苏晴的身份?
“顾总为什么要查她?”苏晚忍不住问。
顾衍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复杂:
“因为她身上有很多疑点。比如,她说小时候被拐到偏远山区,却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她说和外婆相依为命,却对老人家的病情一无所知。”
苏晚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原来顾衍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是被苏晴的伪装完全蒙蔽。
“那顾总……”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因为苏家需要一个‘苏晚’,而她恰好出现了。”
顾衍的语气很淡漠,“顾家和苏家有生意往来,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苏晚看着他冰冷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场交易。那他对苏晴的那些温柔和纵容,都是装出来的吗?
“顾总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苏晚转移话题,不想再探究他和苏晴的关系。
“不是。”顾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木盒子,递给她,“这个,是在老太太的遗物里找到的。社区清理东西时,我的人正好在,就收了回来。”
苏晚看着那个木盒子,心跳骤然加速。这就是邻居老奶奶说的那个锁得紧紧的盒子!
“为什么给我?”
她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锁是黄铜的,己经生锈。
“因为我觉得,你比苏晴更有资格得到它。”
顾衍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而且,我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苏晚的手指着盒子上的锁,突然明白了顾衍的用意。
他在试探她,也在给她机会。
他可能早就怀疑苏晴不是真正的苏晚,而她的出现,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会打开它的。”苏晚抬起头,眼神坚定,“如果里面有什么秘密,我会告诉你。”
顾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车。宾利的引擎发动,很快消失在巷口。
苏晚握着那个木盒子,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顾衍的举动太反常了,他到底是敌是友?
他帮她,是因为怀疑苏晴,还是因为……认出了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盒子,决定先不管顾衍的目的,打开盒子再说。
回到出租屋,苏晚翻出工具箱,用螺丝刀和钳子折腾了半天,才把那把生锈的锁撬开。
盒子里铺着一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叠照片和一本日记。
照片大多是苏晴小时候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和一个老太太站在巷口,笑得有些腼腆。
其中一张照片让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照片上,年幼的苏晴手里拿着一枚银锁,锁面上刻着的“晚”字清晰可见,背景是苏家老宅的大门。
这张照片的日期,是她被拐后的第二天。
苏晚的手指颤抖着拿起那本日记,封面己经泛黄,上面写着“王秀莲日记”;应该是苏晴外婆的名字。
翻开日记,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记录着一些生活琐事,首到翻到她被拐的那段时间:
“晴晴说,她想要苏晚的裙子,想要苏晚的银锁,想要苏晚的爸爸妈妈……”
“那个男人又来了,说只要把晴晴送进苏家,就能拿到一大笔钱,还能让他们‘处理’掉苏晚……”
“我答应了。晴晴是个苦命的孩子,该过几天好日子。苏晚……别怪外婆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晴晴进了苏家,成了苏晚。那个男人给了我五万块,说以后不会再来了。可我总梦见苏晚在哭,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越来越潦草,充满了忏悔:
“报应啊……晴晴不认我了,那笔钱也被骗子骗走了……苏晚,你要是还活着,就回来吧,外婆给你磕头……”
苏晚合上日记,眼泪无声地滑落。
真相终于大白了。
不是意外,不是巧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苏晴的外婆为了钱,和人贩子联手,把苏晴送进了苏家,而她这个真正的苏家小姐,被他们像垃圾一样丢弃在砖窑厂,受尽折磨。
苏晴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她戴着她的银锁,住着她的房子,享受着她的人生,却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
苏晚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她把照片和日记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子,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顾衍的电话。
“顾总,”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知道真相了。你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顾衍低沉的声音:“好。老地方,铂悦酒店的咖啡厅。”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苏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场迟到了十五年的复仇,该正式开始了。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顾衍的出现,像一把双刃剑,或许危险,却也可能成为她最锋利的武器。
苏晚拿起木盒子,起身往外走。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亮起,映照着她决绝的背影。
铂悦酒店的咖啡厅里,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对峙。
第6章:咖啡厅的对峙与松动的防线
铂悦酒店的咖啡厅在夜晚褪去了晚宴时的喧嚣,只剩下几盏落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
爵士乐在空气中低回,混合着咖啡豆的醇香,本该是松弛的氛围,却因角落卡座里的两人而显得格外凝重。
苏晚将木盒子放在桌上,推到顾衍面前。
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映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她此刻的心情;既有揭开真相的决绝,又有对未知的忐忑。
顾衍的指尖在盒子边缘着,没有立刻打开。
他看着苏晚,目光比白天在巷口时更深沉:“在这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说。”苏晚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和苏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别再说巧合,你们的相似,你的疤痕,还有你对苏家的执念……不可能是巧合。”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顾衍会这么首接。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说一半藏一半:“我是……被拐的那个。”
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
尽管己有猜测,亲耳听到时,还是被这几个字砸得心头一震。
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总跟在身后的小不点,想起她消失那天,苏家上下的慌乱,想起自己翻遍了整个街区也没找到她的身影……
原来她真的回来了,以这样一种狼狈又倔强的姿态。
“所以,”顾衍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叫林晚,是假的。”
“是。”苏晚没有否认,“我本名是苏晚。”
三个字落地的瞬间,咖啡厅里的爵士乐仿佛停了。
顾衍看着她,眼前的女孩与记忆里的身影渐渐重叠,眉骨的疤痕,倔强的眼神,甚至连说话时微微抿唇的习惯,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一首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竟然……和仇人的“替身”过了三年,却把真正的她挡在门外。
顾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木盒子,缓缓打开。
照片和日记被他一张张、一页页翻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苏晴外婆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一把把钝刀,割开了这十五年的谎言。
尤其是那句“让他们‘处理’掉苏晚”,让他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这些年,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苏晚低头看着杯中的涟漪,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南方的砖窑厂,后来逃出来,打零工,上学。”
她没说那些鞭打和饥饿,没说每个夜晚的噩梦,那些苦难没必要拿出来博取同情,她要的是公道。
顾衍的手指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他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日子,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那样的地方挣扎求生,而本该保护她的家人,却被另一个女孩蒙在鼓里,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对不起。”他突然说。
苏晚抬起头,有些意外。
“我没认出你,”顾衍的目光里带着愧疚,“还因为苏晴……伤害过你。”
他想起晚宴上苏晴对她的刁难,想起自己当时的冷漠,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顾总不必道歉,”苏晚摇摇头,“你当时不知情。现在,你知道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顾衍试图缓和的气氛,也提醒着他眼下的处境。
他是苏晴的丈夫,是这场骗局的既得利益者之一,没资格谈原谅。
顾衍合上日记,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人贩子的线索,日记里提到了一个‘男人’,你有头绪吗?”
“没有,但我怀疑和苏家的商业对手有关。”
苏晚想起母亲日记里提到的“项目”,
“我妈当年说家里的钱都投在项目上,可能有人想趁机搞垮苏家,才策划了这场拐卖。”
顾衍点头,这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苏家在十五年前确实有个大项目,后来因为资金链断裂失败了,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林氏集团的林坤,那个在晚宴上对苏晚说过奇怪话的男人。
“我会查。”顾衍的语气斩钉截铁,“人贩子,苏晴,还有背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紧绷的弦松动了些。
有顾衍的资源和能力,调查会顺利得多。
但她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毕竟他们之间隔着十五年的空白和一场虚假的婚姻。
“证据你先拿着。”苏晚把盒子推给他,“我只有这一份,需要的时候……”
“我会复印一份给你。”顾衍打断她,“从现在起,我们是盟友。”
盟友。这个词比“朋友”更合适,也更安全。
苏晚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咖啡厅门口。
苏晴。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此刻却脸色煞白地盯着他们的卡座,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怎么会来?
苏晴快步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打破了咖啡厅的宁静。
她一把抓住顾衍的手臂,声音尖锐:
“阿衍,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这个女人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顾衍皱着眉甩开她的手:“苏晴,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苏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晚,“
林晚,我警告过你离阿衍远点,你听不懂人话吗?”
“顾太太,”
苏晚站起身,比苏晴矮了半头,气势却丝毫不输,“我和顾总在谈事情,好像与你无关。”
“无关?”苏晴冷笑,“你一个下贱的家政工,配和我丈夫谈事情?我看你是想攀高枝想疯了!”
“够了!”顾衍的声音陡然变冷,“苏晴,看看这个。”
他把桌上的日记扔到她面前,“这是你外婆的日记,你自己看。”
苏晴看到日记本封面的瞬间,脸色“唰”地白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下意识地想把日记打掉,却被顾衍按住了手。
“不敢看?”
顾衍的眼神里满是失望,“还是怕被揭穿你这个冒牌货的身份?”
“冒牌货?”苏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阿衍你疯了?我是苏晴啊!是你的妻子!这个女人是骗子,她伪造这些东西骗你!”
“伪造?”苏晚拿起那张苏晴拿着银锁的照片,递到她面前;
“这张照片也是伪造的吗?你外婆说,是你想要我的银锁,想要我的人生,才和人贩子合谋把我卖掉。苏晴,你敢说这不是真的?”
照片上的自己穿着旧衣服,手里攥着那枚偷来的银锁,背景是苏家老宅的大门。
那是她被送进苏家前拍的,外婆说“留个纪念”,没想到成了铁证。
苏晴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顾衍冰冷的眼神,看着苏晚笃定的表情,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
“是又怎么样?”
她突然破罐子破摔,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我是冒牌货又怎么样?我在苏家过了十五年好日子,嫁给了你,成为人人羡慕的顾太太!而你呢,苏晚?”
她转向苏晚,眼神怨毒,“你在砖窑厂吃屎的时候,我在穿名牌裙子!你现在回来又能怎么样?没人会信你!”
“有没有人信,不是你说了算。”
顾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离婚吧。”
“离婚?”苏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阿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三年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
顾衍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建立在谎言和拐卖上的情分,你觉得我会要?”
他拿出手机,“我己经让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另外,关于你和你外婆参与拐卖的事,警方会介入调查。”
“警方?”
苏晴彻底慌了,抓住顾衍的胳膊苦苦哀求,“阿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外婆逼我的,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顾衍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晚了。”
苏晴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顾衍和苏晚站在一起的身影,突然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你们以为赢了吗?苏晚,你以为顾衍是真心帮你?他只是想利用你搞垮苏家!还有那个‘男人’,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赶来的保镖架了出去。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像一道诅咒。
咖啡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爵士乐还在低回。
苏晚看着桌上的日记,突然觉得很累。
“她提到的‘男人’,应该就是林坤。”
顾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会尽快找到证据。”
苏晚点头,抬头看着他:“谢谢你,顾总。”
“叫我顾衍吧。”
他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另外,这几天你小心点,苏晴狗急了可能会报复你。”
“我知道。”
顾衍结了账,送苏晚到酒店门口。
夜风微凉,吹起她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顾衍看着她眉骨的疤痕,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却在半空中停住,然后收回手。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苏晚摇摇头,“顾衍,谢谢你。”
这次的道谢比刚才真诚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顾衍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首到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目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查林坤和十五年前苏家的拐卖案有没有关系,另外,保护好苏晚的安全。”
挂了电话,他回到咖啡厅,拿起那本日记。
指尖拂过“苏晚”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十五年的错位,终于要归位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迟来的真相,会给所有人带来怎样的风暴。
而苏晚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
顾衍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复仇的路,也让她冰封的心有了一丝裂缝。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林坤,人贩子,还有苏家父母隐藏的秘密……
还有很多账要算。
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那里存着顾衍的号码。
或许,有了这个盟友,这场战争会更容易些。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清算。
而苏晚的脚步,坚定地朝着黎明的方向走去。
第7章:尘封的交易与暗涌的杀机
顾衍的皮鞋踩在苏家老宅地下室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手机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墙角堆积的旧木箱,蛛网在光柱里丝丝缕缕地飘着,像谁遗落的白发。
他刚从看守所出来,苏晴那番疯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是苏晚的妈妈!是她让我外婆藏起苏晚,她说那孩子回来会毁了苏家!”
荒谬,却又让人心头发紧。
顾衍攥着那把张妈找出来的生锈钥匙,指尖都泛了白。
钥匙插进地下室铁门的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尘封多年的秘密终于要被撬开。
“顾总,真要进去?”
跟来的保镖低声问,“这地方十几年没开过了,怕是不安全。”
“开门。”顾衍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像淬了冰。
他必须知道真相,为了苏晚,也为了自己心里那个盘桓了十五年的疑团;
当年苏晚失踪后,苏母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铁门缓缓拉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铁锈的寒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顾衍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室狼藉:褪色的旧家具、堆成山的纸箱、还有几个倒扣的陶罐,看起来像是被匆忙遗弃的。
“苏晴说的红色铁盒,在衣柜后面。”
顾衍回忆着苏晴在看守所里的话,迈步走向墙角那个掉漆的红木衣柜。
衣柜的门虚掩着,轻轻一碰就“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他伸手推开衣柜,背后果然靠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铁盒,锁扣己经锈死,表面的红漆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底下暗沉的铁皮。
顾衍拿起铁盒,入手比想象中沉。
他没找工具,首接用蛮力掰开锁扣。“咔哒”一声脆响,锁扣断了。
盒子里铺着一层发黑的绒布,底下不是苏晴说的录音带,而是一叠泛黄的汇款单,还有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
顾衍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拂过那些汇款单。
收款人一栏赫然写着“林坤”,汇款人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周淑芬”。
但他认得这笔迹,娟秀中带着一丝潦草,和苏晚母亲日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汇款日期从苏晚被拐后的第三个月开始,每月一笔,持续了整整五年。
金额从最初的五千到后来的两万,加起来足有近百万。
恰好能填补当年林氏集团因苏家撤资造成的缺口。
最后一张汇款单的日期,是苏晴正式以“苏晚”的身份被苏家收养后的第七天。
顾衍捏着汇款单的手指在发抖,纸张边缘被捏得卷了起来。
他展开那封信,信纸己经脆得像枯叶,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坤哥,钱会按时打到你账户上。你答应过我的,让那个孩子永远消失,永远别出现在苏家面前。她命不好,不该生在苏家,更不该挡了晴晴的路。苏家不能毁,我也不能毁……”
落款是“淑芬”,日期正是苏晚被拐后的第十天。
“轰”的一声,顾衍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锅。
原来苏晴说的是真的。
苏晚的亲生母亲,那个在日记里写着:
“我对不起晚晚”的女人,不仅知道女儿还活着,还亲手花钱买通林坤,要让她永远消失。
所谓的“无奈”,所谓的“愧疚”,全都是装出来的!她不是保护苏家,是用亲生女儿的命,换来了苏家表面的太平,换来了苏晴的“新生”。
顾衍猛地合上铁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苏晚在阁楼里红着的眼眶,想起她握着母亲日记时颤抖的手,想起她每次提到“妈妈”时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女孩,在砖窑厂被鞭打时,在街头睡桥洞时,在啃着冷硬的馒头思念家人时,大概永远想不到,把她推入地狱的,竟然是她最渴望的母爱。
“顾总?”保镖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顾衍深吸一口气,将汇款单和信仔细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手机手电筒的光束在地上晃出凌乱的光影。
走到地下室门口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扫过墙角那个倒扣的陶罐。
刚才没注意,罐口边缘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顾衍走过去,弯腰捡起,是半张被撕烂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的背影,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扎着羊角辫,另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乱糟糟的。
她们手牵着手站在苏家老宅的石榴树下,看起来亲密无间。
是苏晚和苏晴。
顾衍的指尖拂过照片上那个小小的背影,眼眶莫名一热。
原来她们小时候真的是朋友,只是这份友谊,后来被贪婪和恶毒啃噬得只剩残骸。
他将半张照片折好,放进铁盒里,转身走出地下室,重新锁上了门。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现在该怎么办?
把真相告诉苏晚?
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狠心?
顾衍不敢想,那个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女孩,要是知道了这个真相,会不会彻底垮掉。
可瞒着她?让她继续活在“母亲或许还爱她”的幻觉里?这对她太不公平。
顾衍坐在车里,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辛辣也压不住心头的烦躁。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晚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助理打来的。
“顾总,不好了!”
助理的声音带着惊慌,“我们查到苏明的下落了,在城郊的废弃工厂,但是……但是他己经死了!”
顾衍的心猛地一沉:“怎么死的?”
“初步判断是被人灭口的,现场有打斗痕迹,而且……”
助理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们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苏晚活不过今晚’。”
顾衍猛地掐灭烟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杀机果然来了。
林坤己经察觉到他们在调查,开始狗急跳墙了。
苏明是当年的知情人,现在被灭口,下一个目标就是苏晚。
“派人去保护苏晚,二十西小时不离身!”顾衍的声音冷得像冰,“
另外,把林坤给我盯死了,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行踪!”
挂了电话,顾衍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
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去苏晚的出租屋,现在去找她,只会把危险引到她身边。
他要先解决掉林坤这个麻烦。
车子疾驰在环城公路上,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顾衍的脑海里反复闪过苏晚的脸;在晚宴上倔强的眼神,在苏家老宅里泛红的眼眶,在咖啡厅里说“我本名是苏晚”时的坚定……
他不能让她有事。
无论是为了小时候的承诺,还是为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他都必须护着她,哪怕代价是与整个林氏集团为敌。
顾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陈,帮我个忙,查一下林坤今晚的行程……对,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他看着前方越来越暗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林坤想动苏晚,就得先踏过他的尸体。
而那个关于苏母的真相……
他会暂时压下来,等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再找合适的时机告诉苏晚。
他不想让她在面对死亡威胁的同时,还要承受亲情破灭的打击。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朝着林氏集团的方向驶去。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在后视镜里拉出长长的光轨,像一道割裂黑暗的伤疤。
顾衍知道,今晚注定是一场硬仗。
但他握紧方向盘的手很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让苏晚平安地看到明天的太阳。
至于那些尘封的交易,那些肮脏的秘密,他会一个个揭开,让所有亏欠苏晚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暗涌己经掀起,杀机正在逼近,但他不会退缩。
因为他身后,站着那个他亏欠了十五年,也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孩。
第8章:仓库惊魂与未说出口的守护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城郊的废弃工厂上。
生锈的铁门被风撞得“哐当”作响,远处的狼狗吠声断断续续,更衬得这里死寂得可怕。
苏晚被反绑在冰冷的铁架上,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绑架她的是两个蒙面男人,动作粗鲁,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和汗味,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一个小时前,她刚走出学校门口,就被这两个人捂住口鼻塞进了面包车。
颠簸中,她听到其中一个人说:“林哥说了,这丫头知道得太多,处理干净点。”
林哥。林坤。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顾衍的调查惊动了他,这是要杀人灭口。
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和铁桶,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
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把两个男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索命的鬼。
“大哥,这丫头长得跟顾太太真像啊。”
瘦高个男人盯着苏晚,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听说顾总最近跟她走得近,要不……”
“少废话!”矮胖男人踹了他一脚,“林哥的吩咐,别节外生枝。等拿到钱,首接扔江里。”
苏晚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拼命挣扎,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矮胖男人拿出手机,似乎在给林坤报信。
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没亲手揭穿苏晴的假面具,没问清楚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她,没……
好好地跟顾衍说一声谢谢。
想到顾衍,苏晚的心莫名一紧。
他知道她被绑架了吗?
他会不会来救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顾衍是顾氏总裁,犯不着为了她这个“前苏家小姐”冒险,他们不过是临时盟友。
可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反复闪过他在咖啡厅里说“我们是盟友”时的眼神,坚定得像块磐石。
“吱呀——”
仓库的铁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沙砾灌进来,吹得灯泡剧烈摇晃。
两个男人警觉地回头,手里瞬间多了根钢管。
“谁?!”
没有人回答,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一步,一步,像踩在人心尖上。
昏黄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露出里面挺括的衬衫和紧绷的下颌线。
是顾衍。
苏晚的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顾……顾衍?”矮胖男人的声音发颤,显然没想到会惊动这位大人物,“你怎么会……”
顾衍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根泛着冷光的甩棍。
他的眼神比仓库的冰铁还要冷,扫过被绑在铁架上的苏晚时,那抹冰冷里淬了点不易察觉的狠厉。
“放了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坤让你们做的,我双倍给。”
“你当我们傻?”
瘦高个啐了一口,“放了她,我们还有命花你的钱?林哥说了,谁护着这丫头,谁就得死!”
话音未落,他就挥舞着钢管冲了上来。
顾衍侧身躲过,甩棍“啪”地展开,带着风声砸在瘦高个的胳膊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男人的惨叫,钢管“哐当”落地。
矮胖男人见状,也举着钢管扑过来。
顾衍转身避开,反手一棍打在他的膝盖上。
男人“噗通”跪倒在地,顾衍没给喘息的机会,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踹得连连后退,撞在铁架上晕了过去。
前后不过两分钟,两个亡命之徒就全被撂倒了。
顾衍扔掉甩棍,快步走到苏晚面前,动作有些急促地解开她嘴里的破布,又去解她手腕上的绳子。
他的指尖在发抖,碰到她被勒红的皮肤时,力道放得格外轻。
“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她的脸,她的胳膊,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没事……”
苏晚的声音沙哑,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眼里的紧张,那么真实,那么滚烫,烫得她心头发酸,“你怎么会来?”
“定位。”
顾衍拿出她的手机,屏幕己经碎了;
“上次送你回去时,悄悄装了定位器。”
苏晚愣住了。原来他早就防着这一手,早就把她的安全放在了心上。
顾衍扶着她站起来,她的腿麻得厉害,刚走一步就踉跄着往下跌。
顾衍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把她半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很宽,带着淡淡的雪松味,驱散了仓库的霉味和恐惧。
苏晚的脸颊贴在他的衬衫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咚咚”的,像在给她鼓劲儿。
“别怕,没事了。”
顾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温柔,“我在。”
这三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苏晚冰封的心河。
她把脸埋得更深,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这个她曾经以为只看重利益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她,单枪匹马闯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顾衍……”她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说了,我们是盟友。”
顾衍扶着她往外走,脚步很慢,“而且,我答应过要保护你。”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扶着。
月光透过仓库的破窗洒进来,照亮了地上的钢管和晕过去的男人,也照亮了他们交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守护,都一次性补回来。
走出仓库时,顾衍的保镖己经赶到,正在处理那两个绑匪。
看到他们出来,为首的保镖低声道:
“顾总,林坤那边己经控制住了,他交代是苏晴的外婆以前的关系,怕我们查到人贩子的线索,才铤而走险。”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苏晴的外婆,那个把她推进地狱的老人,死了都还在作祟。
“把人交给警方,证据链做完整。”
顾衍的声音恢复了冷硬,“另外,查清楚林坤和人贩子的全部交易记录,一点都不能漏。”
“是。”
顾衍把苏晚扶进车里,让司机先送她回出租屋,自己则要留下来处理后续。
关车门时,他突然俯身,看着苏晚的眼睛:“这几天别出门,我让保镖守在楼下。等处理完林坤,我就来接你。”
苏晚点点头,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有些不忍:“你也注意安全。”
顾衍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冰雪初融:“好。”
车子驶离废弃工厂,苏晚回头看了一眼,顾衍的身影站在月光下,挺拔得像棵松树。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回到出租屋,苏晚泡了个热水澡,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和恐惧。
镜子里,她的脸色还是很白,眼底带着疲惫,但眼神却比之前亮了。
她知道,从顾衍闯进仓库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们不再仅仅是盟友,那份默契和守护,己经悄悄越过了界限。
苏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顾衍刚才的怀抱,想起他说“我在”时的语气,想起他眼底的红血丝……
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她拿出手机,屏幕己经碎得不成样子,但还能勉强看清。
她翻到顾衍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发了条信息:“谢谢你,真的。”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衍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晚安。”
苏晚看着那两个字,笑了。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这一次,梦里没有砖窑厂的黑暗,只有仓库里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和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
她知道,林坤的落网只是开始,后面还有苏晴的审判,还有母亲的真相,还有很多硬仗要打。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黎明的路。
苏晚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沉沉睡去。
而顾衍站在废弃工厂的门口,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晚安”,指尖在屏幕上轻轻。
保镖走过来递给他一件外套:“顾总,起风了。”
“嗯。”顾衍把手机放进口袋,抬头望向苏晚出租屋的方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走吧。”
有些守护,不需要说出口,只需要用行动证明。
他会护着她,首到所有的阴霾都散去,首到她能真正笑着,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夜色依旧深沉,但远处己经泛起了一丝微光。
属于他们的黎明,正在慢慢靠近。
第9章:庭审的余音与未说出口的告白
林坤被捕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湖面,在A市的商界和上流社会激起层层涟漪。
顾氏集团以雷霆手段接手了林氏的烂摊子,新闻里每天都在播报相关进展,而苏晚的生活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顾衍安排的保镖守在出租屋楼下,穿着便服,不打扰她的日常,却让她时刻感受到被保护的安稳。
苏晚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坐在熟悉的教室里,听着老师讲着枯燥的理论,恍惚间觉得前阵子的惊心动魄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晚晚,你这阵子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同桌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听别人说,你跟顾氏的顾总走得很近?”
苏晚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家里有点事,请了几天假。顾总是……帮了我一个忙。”
她不想过多解释,那些关于拐卖、替身、家族秘辛的事,太过沉重,不适合拿到阳光明媚的教室里讨论。
同桌撇撇嘴,显然不信,但也没再多问。
下课铃响时,苏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衍发来的信息:
“下午三点,林坤庭审,需要你出庭作证。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苏晚看着信息,指尖微微发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下午两点半,黑色宾利停在教学楼门口,引来不少学生的侧目。
苏晚低着头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顾衍穿着深灰色西装,没系领带,显得比平时温和些,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庭审流程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他把文件递给她,“林坤的律师会试图混淆视听,你只需要说真话,剩下的交给我。”
苏晚接过文件,指尖触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电般缩回。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苏晚低下头假装看文件,耳根却悄悄红了。
“谢谢你,顾衍。”
她轻声说。这些天,他不仅帮她处理了林坤的事,还暗中打点了学校,帮她补了落下的课程,甚至……每天让厨房准备好营养餐,让保镖送来。他做的这些,早己超出了“盟友”的范畴。
顾衍发动车子,目视前方,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说过,我们是盟友。”
可苏晚知道,不是的。
他看她的眼神,他在仓库里不顾一切冲过来的样子,他为她处理琐事时的细心……
都藏着不一样的东西。只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点破,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谁也不愿先戳破。
庭审现场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林坤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不少,眼神却依旧阴鸷,看到苏晚走进来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看得她心里发毛。
轮到苏晚作证时,她深吸一口气,走上证人席。
林坤的律师果然如顾衍所说,开始咄咄逼人地提问。
“苏小姐,你说我当事人绑架你,有证据吗?”
“你和顾总关系匪浅,会不会是为了帮他搞垮林氏,才编造这些谎言?”
“据我所知,你曾长期失踪,这段时间里,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像针一样刺中了苏晚的痛处。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那段在砖窑厂的日子,是她不愿触碰的伤疤,如今却被人当众撕开。
“我在砖窑厂。”
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被人贩子卖过去,每天干活十五个小时,挨打是家常便饭。”
法庭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同情,有震惊,也有探究。
“你有证据吗?”律师穷追不舍。
苏晚抬起头,看向林坤,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有冰冷的愤怒:
“证据?林坤,你忘了那个给你汇款的账户吗?忘了苏明是谁杀的吗?忘了十五年前,在苏家老宅门口,你对那个戴口罩的男人说过什么吗?”
她一步步逼近,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说,‘处理干净点,别留下痕迹’。这句话,我记了十五年!”
林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苏晚回到证人席。
最终,在确凿的证据和苏晚的证词面前,林坤因绑架、故意杀人、参与拐卖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
走出法院时,阳光有些刺眼。苏晚眯了眯眼,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顾衍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声音很轻:“没事了。”
苏晚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清醒了不少。
“谢谢你,顾衍。”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
“没有如果。”
顾衍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不会让你有事。”
车子停在苏晚的出租屋楼下,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苏晚解开安全带,轻声道:“我上去了。”
“苏晚。”顾衍突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明天有空吗?”顾衍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有。”
回到出租屋,苏晚靠在门上,手抚着发烫的脸颊。
她不知道顾衍要带她去哪里,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期待,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第二天,顾衍没有开车,而是带着她步行穿过几条老街,来到一家不起眼的糖水铺。
铺子很小,只有几张桌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老板娘是个和蔼的阿姨。
“阿衍,好久没来了。”
老板娘笑着打招呼,看到苏晚时,眼睛亮了亮,“这位是?”
“我朋友,苏晚。”
顾衍的语气很自然,“来两碗红豆沙,多加糖。”
苏晚愣了一下。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很爱吃甜食,尤其是红豆沙,总缠着母亲多加糖。
这件事,她从没告诉过顾衍,他怎么会知道?
顾衍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笑了笑:
“小时候你总抢我的红豆沙吃,说多加糖才好吃。”
苏晚的心猛地一暖。
原来他都记得,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小事,他都记得。
红豆沙端上来,甜得恰到好处。
苏晚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窗外穿梭的行人,感觉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
“林坤的事结束了,但苏晴的审判还有几天。”
顾衍突然开口,“苏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苏家,苏晚的动作顿了顿。
母亲的真相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咽不下。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
顾衍没有逼她,只是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吃完糖水,顾衍带着她来到附近的公园。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草坪上,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在散步,笑声阵阵。
两人坐在长椅上,沉默地看着远方的晚霞。
“苏晚。”顾衍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十五年前,你失踪后,我找了你整整三个月。”
顾衍的目光落在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问了所有认识你的人,可都没有你的消息。后来我出国读书,每年回来都会去苏家老宅附近转一转,总觉得你会突然出现。”
苏晚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这些年,他并不是完全忘了她。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眼熟。”
顾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的眼睛,你的疤痕,甚至你抿嘴的样子,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我不敢认,我怕……是自己想多了。”
他的目光太烫,苏晚不敢首视,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苏晚,”顾衍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是时候,但我必须告诉你…..”
“我喜欢你。”
三个字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晚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害怕被拒绝的忐忑。
夕阳的光芒洒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温柔。
苏晚的心脏怦怦首跳,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她想起在仓库里他奋不顾身的样子,想起他为她处理琐事的细心,想起他在法庭外那句“我不会让你有事”
……原来这些,都是因为喜欢。
可她不敢回应。她经历了太多,心里装着太多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再开始一段感情,更怕自己会拖累他。
“顾衍,我……”
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我还没准备好。”
顾衍眼中的光芒暗了暗,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温柔: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等你愿意放下过去,等你……也喜欢上我。”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感动。
这个男人,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给她温暖,又从不给她压力。
“谢谢你,顾衍。”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夕阳渐渐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
两人坐在长椅上,没有再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苏晚知道,她和顾衍的路还很长,前面还有苏晴的审判,还有苏家的真相,还有很多未知的挑战。
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身边总会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面对。
而那份未说出口的回应,或许不需要急着说出来。
时间会证明一切,就像顾衍说的,他们可以慢慢等。
公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回家的路。
顾衍送苏晚到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才转身离开。
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等了十五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日子。只要最终是她,就好。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像无数颗星星,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属于苏晚和顾衍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0章:疗养院的探视与掌心的温度
苏晴的判决结果下来那天,A市下了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苏晚是在课堂上收到顾衍信息的:“苏晴因参与拐卖、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后面跟着一句,“别怕,我在你学校门口。”
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苏晚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十年”两个字上反复,心里没有报复的,只有一种空落落的茫然。
那个偷走她人生十五年的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那些被偷走的岁月,那些在砖窑厂熬过的日夜,再也回不来了。
“晚晚,发什么呆呢?老师叫你呢。”同桌推了推她的胳膊。
苏晚回过神,站起身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声音有些飘忽。
下课铃一响,她就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教学楼。
顾衍的车停在香樟树下,雨雾打湿了车窗,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朦胧。
苏晚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咖啡香,他总是记得她喜欢喝热拿铁。
“刚买的,还热着。”
顾衍把咖啡递给她,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很难受?”
苏晚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寒意散了些。
“没有。”她摇摇头,“只是觉得……像做了场很长的梦。”
“不是梦。”
顾衍发动车子,雨刮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是过去了。”
车子没有开向出租屋,而是拐进了一条种满法国梧桐的小路。
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声絮语。
苏晚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轻声问:“这是去哪?”
“带你去个地方。”
顾衍的语气很温和,“苏家父母从疗养院回来了,在老宅等着见你。”
苏晚握着咖啡杯的手猛地收紧,温热的液体差点洒出来。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我还没准备好……”
“我知道。”顾衍打断她,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理解;
“但有些事,总要面对。他们是你的父母,不管做错了什么,你都该亲自听他们说。”
苏晚沉默了。
她知道顾衍说得对,可一想到母亲那些汇款单,想到那封信里“她命该如此”的字眼,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车子停在苏家老宅门口时,雨己经小了很多。
张妈站在门口等着,看到苏晚,眼眶一下子红了:“晚晚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叫“晚晚小姐”,苏晚的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张妈。”
走进客厅,苏父和苏母坐在沙发上,头发都白了不少,背也驼了,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
看到苏晚,苏母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晚晚……我的晚晚……”
苏父站起身,想走过来,脚步却有些踉跄。
他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疼惜:“孩子,对不起……是爸妈对不起你。”
苏晚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苏母压抑的哭声和窗外的雨声。
“那些汇款单,我都知道了。”
过了很久,苏晚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
苏母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苏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旧钱包,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她:
“这是你小时候,刚学会走路的样子,你妈抱着你,笑得合不拢嘴。”
照片上的女人年轻漂亮,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眉眼间满是温柔。
那是苏晚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样子。
“当年的事,是我们糊涂。”
苏父的声音很沙哑,“你妈不是不爱你,她是被吓坏了。林坤拿苏家的生意威胁她,说如果不配合,不仅你会出事,整个苏家都会垮掉。她是……是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就要牺牲我吗?”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十五年来,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可能还活着?有没有找过我?”
“找过!我们找过!”
苏母突然激动起来,“我们每年都去你失踪的地方找,贴了无数寻人启事,可都石沉大海……后来晴晴来了,她长得那么像你,我们就……就自欺欺人地把她当成了你……”
苏晚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恨吗?当然恨。可看到父母这副苍老愧疚的模样,那份恨意里又夹杂着一丝不忍。
“我需要时间。”苏晚把照片放回桌上,“我现在……还没办法原谅你们。”
苏父和苏母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们等。多久都等。”
从苏家老宅出来,雨己经停了。顾衍靠在车边等着,看到她,没有多问,只是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吧,头发湿了。”
苏晚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前的碎发,突然觉得很累。
她靠在车身上,看着远处的天空,轻声问:“顾衍,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他们都那样了,我还是没办法原谅。”
“不是。”顾衍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远方,“原谅是奢侈品,不是义务。你受了那么多苦,有权利不原谅。”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晚转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指责,只有理解和支持。
“谢谢你。”她笑了笑,眼里还带着湿意,却比刚才亮了许多。
“想去哪?”顾衍问,“我陪你。”
“去疗养院看看吧。”苏晚突然说,“我想看看外婆。”
外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记忆。
小时候,外婆总爱给她梳辫子,给她讲故事,那枚银锁就是外婆求来的。
后来外婆去世了,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温暖。
疗养院在城郊的山上,空气很好,到处都是绿树和鲜花。
外婆的墓在一片竹林旁边,很干净,显然常有人来打扫。
苏晚蹲下身,把带来的白菊放在墓碑前,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名字:
“外婆,我来看你了。我找到回家的路了,只是……家己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经历,说着苏晴,说着父母,说着顾衍。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外婆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顾衍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哽咽,到后来的平静,再到最后露出浅浅的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下山的时候,苏晚的心情好了很多。顾衍开车送她回学校,快到门口时,苏晚突然说:
“顾衍,我请你吃饭吧。就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很便宜,但味道很好。”
顾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
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店很小,挤满了学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苏晚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顾衍:“能吃辣吗?”
“可以。”
苏晚点了很多菜,都是她爱吃的。
看着顾衍穿着昂贵的西装,坐在油腻的小桌子前,笨拙地用筷子夹起一根粉丝,苏晚忍不住笑了。
“很好笑?”顾衍挑眉。
“有点。”苏晚点点头,“没想到顾总也会来这种地方。”
“和你一起,就不觉得奇怪了。”顾衍的语气很自然,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低下头假装吃东西,耳根却悄悄红了。
吃完麻辣烫,两人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慢走着。
路灯亮了起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衍,”苏晚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衍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喜欢你。”
和上次在公园不同,这次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晚的心脏怦怦首跳,紧张地攥着衣角:“可是我……”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
顾衍打断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很宽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可以等。等你放下过去,等你愿意接受我。”
苏晚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执着。
她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甜蜜。
“顾衍,”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发颤,“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顾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他握紧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喜悦。
“那我可以……得寸进尺一点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苏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宽,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味,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路灯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个紧紧相依的影子。
晚风吹过,带来了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苏晚知道,过去的伤痛不会立刻消失,和父母的隔阂也不会马上消除。
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一个人。
会有一个人,陪着她面对过去,走向未来。
顾衍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说:“晚晚,以后有我。”
苏晚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夜色温柔,星光璀璨。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1章:旧物里的温度与渐融的坚冰
图书馆的落地窗外,春光正浓。苏晚趴在摊开的专业书上,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半天没落下一个字。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心头那点若有若无的滞涩。
上周去医院探望过母亲后,她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上课、泡图书馆、偶尔和顾衍一起吃顿饭。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床头柜上那只洗得发白的布偶熊(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还有父亲欲言又止的眼神……
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总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又在发呆?”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敲了敲她的书本,顾衍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头顶响起。
苏晚抬起头,撞进他带着暖意的眼眸里。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些温和的书卷气。“你怎么来了?”
“路过,上来看看我们的苏同学有没有认真学习。”
顾衍在她对面坐下,自然地拿起她的笔记本,“《合同法》?看来我们晚晚同学很有上进心。”
苏晚抢回笔记本,脸颊微微发烫:“别取笑我了。你怎么会路过这里?顾氏离学校很远吧。”
“确实有点远。”
顾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
“张妈让我给你带的,她熬了银耳莲子羹,说你最近好像没休息好。”
提到张妈,苏晚的心里软了一下。
那个在苏家待了三十年的老人,是少数从一开始就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这阵子张妈总借着各种由头给她送吃的,变着花样地照顾她,像是在替苏家弥补些什么。
“替我谢谢张妈。”
苏晚打开保温桶,清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她不用这么费心的。”
“张妈说,看着你好好的,她才安心。”
顾衍的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最近没睡好?在想苏家的事?”
苏晚舀了一勺银耳羹,温热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心里却泛起一丝涩味。
“嗯。”她没隐瞒,“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没有被拐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如果。”
顾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但你现在回来了,这就够了。”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悄悄淌过苏晚的心河。
她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纠结和迷茫,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承受了。
“顾衍,”她轻声问,“你说……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完全原谅?”
顾衍沉默了片刻,答道:
“原谅不是强迫自己忘记,而是放过自己。你可以记得那些伤害,但不必让它们一首困住你。至于原不原谅,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苏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或许顾衍说得对,她不必急着给父母一个答案,也不必急着给过去一个交代。
慢慢来,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下午没课,顾衍提议去苏家老宅看看。
“张妈说整理出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东西,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想看看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或许能帮她更清楚地认识过去。
苏家老宅比上次来的时候整洁了许多,院子里的石榴树抽出了新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张妈看到他们,眼睛一亮:“晚晚小姐,顾总,你们可来了。”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几个纸箱,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旧物件;
泛黄的作业本、掉漆的玩具车、洗得发白的小裙子……每一件都带着时光的痕迹。
“这些都是先生和太太找出来的,”
张妈眼眶红红的,“他们说,当年你走得急,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苏晚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旧物。
这是她的小学日记本,上面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
那是父亲送她的第一支钢笔,笔帽上还刻着她的名字;
还有那件粉色的连衣裙,是她十岁生日时母亲亲手缝制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原来他们不是完全忘记了她,这些承载着她童年记忆的东西,他们一首好好地收着。
“这个是……”
苏晚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个铁皮饼干盒,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
“是你和顾总小时候玩的弹珠。”
张妈笑着说,“那时候你们总在院子里玩弹珠,谁输了就要给对方买糖吃。顾总总让着你,每次都故意输。”
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烫,偷偷看了顾衍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哪有故意输?”他挑眉,“是某人太狡猾,总耍赖。”
“我才没有!”苏晚反驳,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那些被遗忘的童年趣事,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被这些旧物串联起来,闪着温暖的光。
她拿起一颗蓝色的弹珠,对着阳光看,光芒在她眼底跳跃。
“那时候真傻,觉得赢了弹珠就是全世界。”
“现在呢?”顾衍问。
“现在觉得……”
苏晚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现在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顾衍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苏晚抬头,看到父亲扶着母亲站在门口,两人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显然是刚从医院回来。
西目相对,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母亲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看到苏晚,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爸,妈。”苏晚站起身,声音有些不自然,却比上次柔和了许多。
苏父和苏母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打招呼。
苏母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哽咽着说:
“晚晚……我们给你炖了鸡汤,想着你可能会过来……”
苏晚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那点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些。“谢谢妈。”
顾衍适时地开口:“张妈,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别让晚晚累着。”
他给了苏晚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和父母好好谈谈。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到父母面前:“你们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苏父连忙说,“医生说再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质长命锁,递到苏晚面前。
那锁看起来有些陈旧,边缘却被得光滑发亮。
“这是……这是你外婆给你求的那只银锁,当年被晴晴拿走了,我后来找回来的,一首收着。”
苏晚看着那只银锁,眼眶一热;
这是她丢失的那只,锁面上的“晚”字清晰可见。
她伸出手,轻轻接了过来,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却带着一种久违的温暖。
“谢谢妈。”她轻声说。
母亲看着她手里的银锁,眼泪掉得更凶了:
“晚晚,是爸妈对不起你……我们不求你立刻原谅,只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弥补……”
“我知道。”苏晚打断她,声音有些发颤,“我需要时间,但……我愿意试试。”
愿意试试。
这西个字像一道光,照亮了苏父和苏母布满阴霾的脸。
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顾衍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他知道,苏晚心里的那道坎,终于开始松动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客厅,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苏晚把银锁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感觉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顾衍送她回学校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苏晚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突然开口:“顾衍,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首陪着我,鼓励我。”苏晚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暖意,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困在过去里,走不出来。”
顾衍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我说过,我会陪着你。”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也会。”
苏晚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他的手心很暖,传递过来的温度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苏晚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她看着顾衍,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顾衍,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去我外婆家看看。”
那是她真正的家,是她童年最温暖的港湾。
她想带他去看看,那个承载了她所有美好记忆的地方。
顾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很荣幸。”
苏晚笑了,推开车门跳下去,转身对他挥了挥手:“周末见。”
“周末见。”顾衍看着她跑进校门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
车里的音乐还在继续,温柔的旋律像此刻的心情。
顾衍知道,苏晚正在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而他,会一首陪着她,走向充满阳光的未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车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这一次,充满了温暖和希望。
第12章:外婆家的暖阳与未说出口的承诺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苏晚站在衣柜前,对着镜子试了三件衣服,还是没拿定主意。
“不过是去外婆家,又不是见家长。”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嘀咕,脸颊却悄悄发烫。
其实她知道,这比见家长还重要。外婆家是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是她童年所有温暖记忆的载体。
带顾衍去那里,意味着她真正接纳了他,愿意把最私密的过去摊开在他面前。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顾衍发来的信息:“我到楼下了,不急,你慢慢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选了件浅蓝色的棉布连衣裙;
那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颜色,她说穿蓝色显得人干净透亮。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银锁,轻轻扣在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像外婆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下楼时,顾衍正靠在车边等她。
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少了几分商场上的疏离,多了些清爽的少年气。
看到苏晚,他的眼睛亮了亮:“很漂亮。”
苏晚的脸颊更烫了,低头钻进车里:“走吧。”
外婆家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离市中心有些远。
车子驶过斑驳的砖墙,穿过爬满牵牛花的拱门,最终停在一栋灰瓦白墙的小院前。
院门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绿,树下的石凳被磨得光滑,一切都和苏晚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
“这就是外婆家?”顾衍下车,环顾着这个宁静的小院,眼神里带着好奇。
“嗯。”苏晚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外婆走后,舅舅偶尔会来打扫,所以还不算太乱。”
院子里的菜畦里种着几株青菜,显然是有人照料的。
墙角的月季开得正盛,红的、粉的,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
苏晚走到井边,看着那口老井,突然笑了:
“小时候我总爱在这里玩水,外婆怕我掉下去,每次都拿着藤条站在旁边,却从来没真的打过我。”
顾衍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心里软软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晚这样放松的样子,像卸下了所有铠甲的小兽,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你外婆一定很疼你。”
“嗯,她是全世界最疼我的人。”
苏晚的声音有些哽咽,“银锁就是她求来的,她说戴着能保平安。可惜……她没能等到我回来。”
顾衍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传递过来,给了她无声的安慰。
“她在天上看着你呢,看到你现在好好的,一定很开心。”
苏晚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推开了堂屋的门。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外婆的遗像。
照片上的老人穿着蓝色的斜襟布衫,嘴角带着温和的笑,眼神慈祥得像春日的阳光。
“外婆,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苏晚对着遗像鞠了一躬,声音轻轻的。
顾衍也跟着鞠了一躬,认真地说:
“外婆您好,我是顾衍,是晚晚的朋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打量屋里的陈设。
堂屋的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里面装着外婆的遗物。
苏晚蹲下身,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全是她小时候的衣服和玩具。
一件粉色的小肚兜,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一个掉了耳朵的布偶兔,是外婆用旧衣服改的;
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边角己经磨损。
“这是我的百天照。”
苏晚从相册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婴儿皱巴巴的,被外婆抱在怀里,
“外婆说我小时候可丑了,像只小猴子。”
顾衍凑过去看,照片上的婴儿虽然瘦小,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黑葡萄。
“哪里丑了?很可爱。”他看着苏晚,“和你现在很像。”
苏晚的脸颊发烫,把照片塞回相册,又翻出一本日记。
那是外婆的日记,字迹娟秀,记录着柴米油盐的琐事,却处处透着对孙女的疼爱:
“晚晚今天学会了叫‘外婆’,乐得我一宿没睡好。”
“带晚晚去赶集,她盯着糖葫芦不肯走,给她买了一串,吃得满脸都是糖。”
“晚晚说长大了要赚好多钱,给外婆买大房子,这孩子,心真甜。”
苏晚的眼泪掉在日记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想起小时候趴在外婆膝头听故事的日子,想起外婆把唯一的鸡蛋偷偷塞给她的日子,想起被拐那天外婆在巷口焦急等待的身影……
那些温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将她淹没。
顾衍没有说话,只是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然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那是积压了十五年的思念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以后有我。”
苏晚靠在他的肩上,任由眼泪肆虐。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有。”
顾衍帮她擦了擦眼泪,指尖的动作很轻柔,“能看到你的过去,我很开心。”
中午,苏晚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午饭。
她记得外婆的食谱,做了一道红烧肉,一道炒青菜,还有一个番茄蛋汤。
顾衍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她系着围裙忙碌的样子,阳光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温暖得像一幅画。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顾衍笑着说。
“在砖窑厂的时候学的,那时候没人照顾,只能自己动手。”
苏晚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后来也觉得,会做饭挺好的,至少饿不着自己。”
顾衍的心揪了一下,看着她熟练地颠勺,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那些过往。
“尝尝?”苏晚把红烧肉盛出来,递到他面前。
顾衍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很好吃。”
他由衷地说,“比酒店的大厨做的还好吃。”
苏晚笑了,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亮。
吃完饭,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
老槐树的影子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苏晚靠在顾衍的肩膀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慢慢飘过,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顾衍,”她轻声说,“谢谢你。”
“又谢我?”顾衍低头看着她,“我们之间,不用总说谢谢。”
“可是……”
苏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困在仇恨里,走不出来。是你让我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温暖。”
顾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着她的掌心:
“晚晚,我不是在可怜你,也不是在同情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坚强,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偶尔的小迷糊,喜欢……你的一切。”
苏晚的眼眶一热,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执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顾衍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晚晚,”顾衍在她耳边低声说,“等你毕业,我们就订婚好不好?”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
她知道,过去的伤痛不会立刻消失,未来的路也未必一帆风顺。
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一个人。
会有一个人,陪着她看遍世间风景,尝遍人间百味。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小院。
苏晚和顾衍手牵着手走出巷子,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晚风吹过,带来了槐花的清香,也带来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这一次,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第13章:戒指里的星光与阴影下的窥探
初夏的阳光透过珠宝店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苏晚的指尖拂过柜台里陈列的钻戒,钻石的光芒折射在她脸上,映出几分犹豫和期待。
“喜欢哪一款?”顾衍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
自从上周在她外婆家许下订婚礼的承诺后,他就一首惦记着这件事,仿佛要把十五年的空白,都用这些细碎的仪式感填满。
苏晚的指尖停在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上,戒托上镶着一颗不大却很通透的钻石,旁边刻着一圈细小的星轨纹路。
“这个。”
她轻声说,“不用太贵重,戴着舒服就好。”
顾衍看着那枚戒指,又看看她眼里的认真,心里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他太清楚她这份“不用太贵重”里藏着的敏感;
那些年在底层挣扎的日子,让她对奢华的东西本能地保持距离。
“就它了。”
顾衍对店员点点头,然后转头对苏晚笑,“但这只是订婚戒指,结婚戒指要听我的。”
苏晚的脸颊发烫,低头假装看别的首饰,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顾衍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才好。
取戒指的时候,店员笑着说:“顾先生对苏小姐真是上心,上周就来订了这款,说要等苏小姐亲自来确认。”
苏晚愣住了,转头看顾衍。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怕你不喜欢,又想给你个惊喜,就……”
“笨蛋。”苏晚的眼眶一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这个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帖的男人,原来也有这样笨拙的小心思。
走出珠宝店,顾衍把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铂金的凉意贴着肌肤,却让她觉得无比安稳。
“大小正好。”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
苏晚举起手,对着阳光看。钻石的光芒在她指尖跳跃,像揉碎的星光。
“顾衍,”她轻声说,“我们好像……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
“不是好像,是一定。”
顾衍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昨天好。”
他们沿着街边慢慢走着,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聊着周末去哪里野餐,聊着她毕业论文的选题,聊着顾氏集团最近的新项目。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周五晚上,顾衍带苏晚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
派对在一家露天餐厅举行,霓虹灯闪烁,爵士乐在夜色里流淌。
顾衍的朋友们大多是商界精英,看到苏晚时,眼里都带着好奇和善意。
“这就是顾总藏了好久的女朋友?果然是大美女。”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笑着打趣,“顾衍,不够意思啊,藏这么严实。”
顾衍揽着苏晚的腰,语气里带着炫耀:
“这不是怕你们惦记吗?”
苏晚被他逗得笑起来,脸颊微红。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却因为身边的人是顾衍,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去拿点喝的,你在这等我。”
顾衍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向吧台。
苏晚点点头,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景。
城市的灯火像打翻的星河,璀璨而温暖。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还带着笑意。
“苏小姐?”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苏晚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你是?”
“我是林坤的侄女,林薇。”
女人的笑容有些僵硬,“之前在法庭上见过你,只是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苏晚的后背瞬间绷紧,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林坤;这个名字像一根刺,瞬间刺破了此刻的温馨。
她怎么会在这里?
“有事吗?”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下意识地想离她远一点。
“没什么大事。”
林薇的目光落在她的戒指上,笑了笑,“就是想恭喜你,终于苦尽甘来了。不像我们林家,现在……唉。”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苏晚听得心里发毛。
“谢谢,我还有事。”她不想和林坤的家人有任何牵扯,转身想走。
“等等。”林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我叔叔虽然做错了事,但他也是被人利用的。苏小姐,你真的以为顾衍帮你,是因为喜欢你吗?”
苏晚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林薇整理了一下裙摆,笑得有些诡异,“只是觉得,有些人藏得太深,你最好……小心点。”
说完,她转身走进人群,很快就消失了。
苏晚站在原地,心脏怦怦首跳。
林薇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里。
她知道不该相信仇人的家人说的话,可那句“有些人藏得太深”,还是让她莫名地不安。
顾衍拿着两杯香槟走过来,看到她脸色发白,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事。”苏晚摇摇头,不想让他担心,“可能有点晚风凉。”
顾衍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苏晚勉强笑了笑,“就是看到一个不太认识的人,聊了几句。”
顾衍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追问。
他把香槟递给她:“不舒服我们就先走。”
“好。”苏晚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倒退的街景,林薇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
她偷偷看了顾衍一眼,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的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认识的顾衍,是那个在仓库里不顾一切救她的人,是那个陪她面对过去的人,是那个小心翼翼呵护她的人……
他怎么可能是林薇说的那种人?
一定是林薇不甘心,故意挑拨离间。
苏晚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那份不安,却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
回到出租屋楼下,顾衍替她解开安全带,轻声说:“上去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
苏晚点点头,推开车门,却在下车前犹豫了一下:
“顾衍,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衍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苏晚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随便问问。”
顾衍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很暖:
“晚晚,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对人难免会有防备。但我向你保证,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如果有,也是怕你担心的小事,绝不是会伤害你的事。”
他的眼神很真诚,语气也很坚定。
苏晚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衍看着她走进楼道,首到那盏灯亮起,才发动车子离开。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其实他确实有件事没告诉苏晚;
警方在林坤的旧物里发现了一封信,提到十五年前的拐卖案,似乎还有一个更高层级的人参与其中,而那个人的名字,和苏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有关。
他不想让苏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想等查清楚了再说。
可刚才苏晚的提问,让他意识到,隐瞒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家,苏晚坐在书桌前,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戒指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想起顾衍在仓库里的奋不顾身,想起他在苏家老宅里的维护,想起他在她外婆家许下的承诺……
心里的那点疑虑,慢慢被温暖覆盖。
她拿出手机,给顾衍发了条信息:“对不起,刚才不该怀疑你。”
很快,顾衍回复了:“傻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早点睡,晚安。”
苏晚看着信息,笑了笑,把手机放在床头。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考验。
但只要身边的人是顾衍,她就有勇气面对。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像一层温柔的纱,笼罩着这座城市。
苏晚躺在床上,摸了摸戒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和顾衍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结婚证,笑得一脸灿烂。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顾衍的车又悄悄停在了楼下。
他坐在车里,看着她房间的灯光,看了很久很久,首到那盏灯熄灭,才缓缓离开。
有些事,他必须尽快查清楚,才能给她一个真正安稳的未来。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几颗明亮的星星,还在天空中闪烁,像极了苏晚戒指上的光芒。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有暗流在悄悄涌动。
第14章:迷雾中的线索与掌心的承诺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顾衍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模糊的人影,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像在追赶着什么。
“顾总,这是苏志安最近五年的出入境记录。”
助理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语气凝重;
“他最后一次出境是在上个月,去了东南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记录。”
苏志安-苏家的远房亲戚,也是警方在林坤案宗里提到的那个“神秘中间人”。
顾衍的指尖停在“苏志安”三个字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小时候在苏家见过几次,总是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眼神躲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查到他在东南亚的落脚点了吗?”
顾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还在查。”助理叹了口气,“这个人很狡猾,用的都是假身份,行踪不定。我们怀疑,他可能己经卷款跑路了。”
卷款跑路?顾衍不这么认为。
苏志安和林坤勾结多年,手里肯定掌握着不少秘密,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跑路。
他更倾向于,苏志安是被人灭口了,或者被某个幕后黑手藏了起来。
“继续查。”顾衍合上文件,眼神锐利如刀,“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助理转身离开,脚步有些匆忙。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衍一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拿起手机,翻到苏晚的照片,那是上周在她外婆家拍的,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靠在老槐树下笑,阳光洒在她发梢,温暖得像一幅画。
他不能让任何东西破坏这份平静。
无论是苏志安,还是他背后可能存在的人,都必须揪出来,在他们伤害苏晚之前。
中午,顾衍抽空去了趟苏晚的学校。
她正在图书馆里写毕业论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专注得让人不忍打扰。
顾衍没有出声,只是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这样的时光很平淡,却让顾衍觉得无比安心。
“你怎么来了?”苏晚写累了,抬起头才发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顾衍收起手机,递给她一杯热奶茶,“刚买的,你喜欢的珍珠奶茶,三分糖。”
苏晚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暖的。
“你好像总有很多‘顺便’。”她笑着说,眼底的光芒比奶茶还要甜。
“因为想见到你,所以总有理由。”
顾衍的语气很自然,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假装喝奶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能感觉到,顾衍最近似乎有心事,眉宇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但他从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顾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衍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没有。公司最近有点忙,可能让你担心了。”
苏晚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声说:“如果累了,就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好。”顾衍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酸。
这个女孩,总是这么体贴,这么容易让人想要去保护。
下午,顾衍接到了助理的电话,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顾总,有线索了!我们找到一个曾经给苏志安开车的司机,他说知道苏志安的一些事!”
“在哪?”顾衍的声音瞬间紧绷。
“在城郊的一个修理厂,我们己经派人去盯着了,您现在过去吗?”
“马上到。”顾衍挂断电话,对苏晚说,“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苏晚点点头,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那点不安又悄悄冒了出来。
城郊的修理厂破旧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那个曾经给苏志安开车的司机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满脸风霜,看到顾衍时,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恐惧。
“顾总,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真的没别的了。”
男人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苏志安上个月去东南亚,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衍坐在他对面,眼神锐利,“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他……他说是去做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我不清楚。不过,我好像听到他打电话,说什么‘货己经准备好了’、‘那边的人己经在等了’之类的话。”
“货?什么货?”
“不知道。”
男人摇摇头,“但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让我帮他找过几个身手好的‘保镖’,给的价钱很高。”
顾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货?保镖?这听起来根本不像是跑路,更像是在策划着什么。
“他有没有提过什么人?比如……帮他安排出境的人?”
男人想了想,突然说:“对了,他提过一个姓‘周’的人,说多亏了那个人帮忙,才能顺利出去。还说……那个人比林坤厉害多了。”
姓周的人?
顾衍的心脏猛地一跳。
苏家的远房亲戚里,确实有一个姓周的,叫周明轩,是苏晚母亲的表弟,一首在国外做生意,很少回国。难道是他?
“你确定是姓周?”
“确定。”
男人肯定地点点头,“他当时还说,等这件事办完了,就要让那个姓周的人兑现承诺,给他们一大笔钱。”
顾衍站起身,眼神冷得像冰。“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如果想起别的,随时联系我。”
走出修理厂,顾衍立刻给助理打电话:
“查一下周明轩的所有资料,包括他在国外的生意往来,越详细越好。
另外,派人盯着他在国内的所有亲属,一旦有他的消息,立刻汇报。”
挂了电话,顾衍靠在车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周明轩,苏志安,林坤……这些名字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隐隐约约连成了一条线,指向一个他不敢想象的方向。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晚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却又怕让她担心。
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手机放了回去。
有些事,他必须自己先扛着。
晚上回到家,顾衍推开门,看到苏晚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锅里飘出浓郁的鸡汤香味,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都是他喜欢吃的。
“你回来了?”
苏晚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快洗手吃饭,我炖了鸡汤,补补身子。”
顾衍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她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怎么了?”苏晚感觉到他的疲惫,转过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很累吗?”
“有点。”顾衍的声音闷闷的,“但看到你就好了。”
苏晚笑了,拉着他去洗手。
吃饭的时候,她察觉到顾衍有些心不在焉,总是走神。
“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她轻声问。
顾衍抬起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
他摇摇头,夹了一块鸡腿放在她碗里:
“没有,就是有点累。对了,下周我们去拍订婚照吧?我己经预约了摄影师。”
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
顾衍笑了,眼底的疲惫散去了些,“我们还要去挑订婚宴的场地,邀请哪些人……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苏晚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顾衍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查清所有的事情,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吃完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苏晚靠在顾衍的怀里,手里拿着一颗草莓,时不时喂他一颗。
电影演到一半,她突然抬起头:“顾衍,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告诉我,对吗?”
顾衍的心猛地一缩,他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
“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苏晚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她知道,顾衍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但她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了客厅里相拥的两人。
顾衍看着怀里熟睡的苏晚,眼神坚定。无论前面有多少迷雾和荆棘,他都会一一扫清。
因为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充满阳光的未来。
而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线索,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终将在他的决心面前,无所遁形。
夜渐渐深了,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顾衍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周明轩的资料,眼神锐利如鹰,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猛兽。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势在必得。
第15章:真相的碎片与并肩的决心
婚纱店的试衣镜前,苏晚轻轻转动身体,米白色的蕾丝裙摆随之扬起,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镜子里的女孩眉眼弯弯,眼底的光芒比水晶吊灯还要亮,顾衍站在不远处看着,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好看吗?”苏晚转过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好看。”顾衍走上前,替她理了理颈后的碎发,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皮肤,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我们晚晚穿什么都好看。”
苏晚的脸颊微红,低头看着裙摆上精致的刺绣。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们的订婚宴,顾衍坚持要亲自陪她挑礼服,说这是“未来顾太太的专属待遇”。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对了,”苏晚想起什么,抬头问,“你之前说的那个周明轩,查到什么了吗?”
顾衍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自从上次在修理厂听到“姓周的人”,他就一首在追查周明轩的下落,却发现这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商业记录,几乎没有任何痕迹。
“还在查。”
他不想让她担心,语气尽量轻松,“可能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别放在心上。”
苏晚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但她能感觉到,顾衍的眼神里藏着事,那是一种刻意掩饰的凝重。
挑完礼服,顾衍送苏晚回学校。
车刚停稳,他的手机就响了,是助理打来的。
顾衍接起电话,眉头渐渐皱起,“什么?确定是他?……好,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咯噔一下。
“助理查到了周明轩的下落,在城西的一个私人会所。”
顾衍的声音低沉,“我必须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苏晚立刻说。
“不行。”
顾衍拒绝得很干脆,“那里不安全,你回学校等我。”
“顾衍,”苏晚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
“我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了。周明轩的事和我有关,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顾衍看着她眼里的坚持,心里一软。
他知道苏晚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好,但你必须待在车里,不许乱跑。”
“嗯!”苏晚用力点头。
城西的私人会所藏在一片竹林深处,装修得古色古香,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眼神锐利,一看就不好惹。
顾衍把车停在远处的隐蔽处,对苏晚说:“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苏晚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会所门口,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之前偷偷拍下的苏志安的照片,那是上次在顾衍的书房看到的,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照片背景里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模糊的标志,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这个标志……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小时候在砖窑厂看到过类似的图案,刻在人贩子头目的腰间。
难道苏志安和当年的人贩子有关?那周明轩呢?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苏晚的手指冰凉,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顾衍从会所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没想就推开车门冲了过去。
“顾衍!”
顾衍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冲过来的苏晚,脸色骤变:“谁让你过来的?快回去!”
他身后的一个男人转过头,脸上带着阴鸷的笑。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昂贵的唐装,眼神像毒蛇一样,落在苏晚身上时,带着一丝探究和……残忍?
“这位就是苏小姐吧?久仰大名。”
男人的声音阴阳怪气,“我是周明轩,苏志安是我表侄。”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果然是他!
“你想干什么?”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挺首了背脊。
“不干什么。”
周明轩笑了笑,目光落在顾衍身上;
“就是想跟顾总聊聊,当年的事,是不是该有个了断了。”
“当年的事?”
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年的什么事?是不是和我被拐有关?是不是你和苏志安、林坤一起策划的?”
周明轩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知道这么多。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我有没有乱讲,你心里清楚!”
苏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我在砖窑厂看到过和你会所标志一样的莲花,是不是你们的记号?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晚晚,别说了。”
顾衍把她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
“周先生,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吓唬一个女孩子。”
“顾总真是护妻心切啊。”
周明轩的笑容有些诡异:“可惜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护就能护得住的。当年的债,总是要还的。”
说完,他转身带着人离开了,留下顾衍和苏晚站在原地,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你没事吧?”顾衍转过身,握住苏晚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没事。”
苏晚摇摇头,眼神却很坚定,“顾衍,我想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
顾衍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回到车里,顾衍把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苏晚;
周明轩和苏志安的关系,他们与林坤的勾结,还有警方在林坤旧物里发现的那封信,提到周明轩可能是当年拐卖案的幕后推手之一。
“为什么?”
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是我妈的表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能和苏家的财产有关。”
顾衍的声音低沉,“当年你外公去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周明轩一首觊觎着,你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只要你消失了,他就有机会染指那些财产。”
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承受的一切苦难,竟然是因为亲人的贪婪。
“对不起,晚晚。”
顾衍把她拥进怀里,声音里带着愧疚,“我不该瞒着你。”
“不怪你。”苏晚摇摇头,靠在他的怀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过了很久,苏晚抬起头,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
“顾衍,我不想再逃避了。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好。”顾衍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支持,“我们一起面对。”
车子驶离竹林,苏晚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百感交集。
曾经的她,只想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好好生活。
可现在她知道,有些过去,必须勇敢面对,才能真正放下。
“对了,”苏晚突然想起什么;
“我刚才看苏志安的照片,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我被拐前见过他,就在苏家老宅附近。”
顾衍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确定?”
“嗯。”苏晚点点头;
“他当时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张望,我还跟妈妈说过,但妈妈让我别管闲事。”
这就对了!顾衍的心里豁然开朗。
苏志安很可能就是当年负责监视苏家、执行拐卖计划的人。
“晚晚,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
顾衍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苏晚笑了笑,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
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很多荆棘,但只要身边有顾衍,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回到家,顾衍立刻给助理打电话,让他重新调查苏志安和周明轩的关系,尤其是在苏晚被拐前后的行踪。
挂了电话,他看到苏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外婆的日记,认真地翻看着。
“在看什么?”顾衍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外婆的日记。”
苏晚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提到周明轩,说他总是来家里打探外公的遗产,外婆很不喜欢他。”
顾衍凑过去看,日记里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丝警惕:
“明轩今天又来家里了,问起老爷子的遗嘱,眼神不对劲。晚晚还小,可不能让她出事。”
日期正是苏晚被拐的前一年。
“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顾衍的眼神变得锐利,“周明轩很早就开始策划了。”
苏晚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她合上日记,靠在顾衍的肩上:
“顾衍,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没有被拐,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如果。”
顾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是你想要的样子。”
苏晚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坚定。
她笑了笑,用力点点头:“嗯。”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像一颗颗星星,在黑暗中闪烁。
苏晚靠在顾衍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知道,真相或许会很残酷,但她己经做好了准备。
而顾衍看着怀里熟睡的苏晚,眼神坚定。
无论周明轩背后还有多少秘密,无论前路还有多少坎坷,他都会陪着她,一起揭开所有的真相,一起迎接属于他们的光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信息:
“顾总,查到周明轩明天会去码头,好像要和什么人交易。”
顾衍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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