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期末考试的硝烟终于散尽。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空茫。试卷被收走的那一刻，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长长的吐气声。
顾之衍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受着指尖残留的、长时间握笔带来的僵硬感。大脑像是被高强度运算掏空，只剩下嗡嗡的余响。关于官炀可能调班的沉重念头，在考试期间被强行压下，此刻却如同沉渣泛起，带着更深的焦虑浮上心头。
成绩揭晓前的窒息：
等待成绩公布的日子，比备考更加煎熬。每一次走廊里响起老师的脚步声，每一次教室门被推开，都让顾之衍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复习笔记，整理错题，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靠窗的位置。
官炀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考后第二天，他就重新拿出了那本厚得吓人的竞赛真题集，仿佛期末考试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测验。他专注地演算着，侧脸线条冷硬，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这份笃定，在顾之衍眼中，更像是对即将到来的变动胸有成竹。
王浩他们的议论也从未停止，关于“火箭班”、“调班手续”、“期末成绩是最后关卡”的猜测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有鼻子有眼。每一次听到，顾之衍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窒息感如影随形。她甚至不敢去想象成绩公布后，那个位置空下来的场景。
榜单前的目光与心沉：
终于，在考后第西天，班主任老李拿着一叠打印好的成绩单走进了教室。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片上，仿佛那是决定命运的判决书。
“安静。”老李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威严，“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大家自己看看，好好总结，假期查漏补缺。”他将成绩单分发给各组前排的同学。
纸张传递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寂静。顾之衍接过前桌递来的成绩单，指尖冰凉。她没有立刻看自己的成绩，目光急切地、几乎是带着恐惧地扫向总排名靠前的位置——那是火箭班选拔的参照区。
官炀的名字，赫然列在年级前十之内！总分远超重点班平均水平，物理和数学更是亮眼到刺目！这个分数……绝对够了！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下坠，坠入无底的深渊。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尘埃落定。板上钉钉。
顾之衍的目光有些发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和后面一串耀眼的分数。周围同学的低语、叹息或欢呼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她甚至忘了去看自己的成绩（后来才知道考得不错，稳定在年级前三十），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张纸上那个冰冷的名字和它背后预示的分离。
那声召唤与无声的凌迟：
就在顾之衍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支撑不住时，教室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官炀同学，麻烦到年级主任办公室来一下。”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顾之衍死寂的心湖里炸开！
来了！真的来了！
是去谈调班的事！去办手续了！
他真的要走了！
顾之衍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苍白。她看见官炀合上那本厚厚的竞赛书，平静地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欣喜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样子。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包括她，只是迈开长腿，沉稳地走向门口，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那扇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声音，在顾之衍听来，如同惊雷，又如同某种东西断裂的脆响。
教室里重新恢复了议论声，但顾之衍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僵硬地坐在座位上，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甲陷进木屑里也浑然不觉。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灰白。胸腔里空荡荡的，冷得发颤，又堵得无法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冰冷而粘稠。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物理书摊开的样子，他递来草稿纸时骨节分明的手，跑道上他沉静注视的目光，雨幕中他疲惫的侧脸……这些曾经支撑着她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尘埃落定时的反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报告！物理系AI成精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官炀回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步伐沉稳地走回座位。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去上了趟厕所。他甚至重新翻开了那本竞赛书，拿起笔，准备继续演算。
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好奇和探究。王浩更是伸长了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之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线索——是兴奋？是期待？还是……一丝离别的怅然？
然而，什么都没有。官炀的侧脸平静得像一尊雕像，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就在顾之衍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以为他根本不屑于解释时，官炀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般，用他那惯常的、低沉平缓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没录取。”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
酸涩与庆幸的交织：
没录取？
火箭班……没录取官炀？！
这个反转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意外！顾之衍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王浩“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炀哥你分数那么高！”
周围的同学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官炀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王浩，又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旁边僵硬如石的顾之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竞赛方向有冲突。火箭班的物理进度太快，会挤占我准备省赛的时间。学校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目光和疑问，重新低下头，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录取。
他没走。
他……留下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股迟来的暖流，猛地冲破了顾之衍心中那层冰冷的、名为“即将失去”的坚冰！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庆幸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冰冷僵硬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笔。
一股强烈的、想要哭出来的冲动涌上喉咙。太好了……他还在……那个位置不会空了……物理书还能继续摊开……
然而，这汹涌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一股更加汹涌的酸涩和……愧疚感，狠狠压了下去！
顾之衍！你在庆幸什么？！
你竟然在庆幸他没能去更好的平台？！
你竟然在庆幸他为了竞赛（或者……其他她不敢深想的原因）放弃了可能更好的机会？！
你这种自私的、阴暗的庆幸，和他那坦荡的、为了目标而做出的取舍相比，是多么的卑劣和渺小！
巨大的酸楚混杂着强烈的自我谴责，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着她的心脏。庆幸是真的，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这份庆幸的深深厌恶和羞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窃取了他本应拥有的更广阔的天空。
她不敢再看官炀。她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用力到尝到一丝血腥味。眼眶发热，视线迅速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盯着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模糊的字迹像一片片晃动的影子。
教室里恢复了正常的嘈杂，关于官炀“没录取”的议论还在继续，带着惊讶和惋惜。但顾之衍己经听不清了。她整个人都被那冰火两重天的情绪撕扯着——一边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庆幸，一边是自我厌恶的酸涩和沉重。
尘埃终于落定。
他没有离开。
但顾之衍的心，却在这场无声的风暴过后，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带着庆幸的酸涩划痕。物理书的距离依旧存在，那个位置也依旧是他。然而，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在她心底，己经不一样了。那份纯粹的、为他前程着想的希冀，被自己阴暗的庆幸污染了，变得复杂而沉重。窗外，夏日的阳光炽烈地洒在梧桐叶上，绿意盎然，生机勃勃。顾之衍却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与滚烫交织，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辨不清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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