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瑜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身旁的秦司爵为了打破这要命的尴尬，终于主动开了口。
“关于那个交流会，”他清了清嗓子，“你是代表‘秦太太’的身份，还是你那个画画的身份？”
“当然是画画的身份！”姜瑜立刻回答，这可是原则问题。
秦司爵没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了一张卡片，递到她面前。
卡片通体漆黑，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低调奢华的光泽。
“这是什么？”姜瑜接过来，手指触碰到卡片冰凉的表面。
“置装费。”秦司爵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别穿得跟要去领救济粮一样。”
得，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姜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把那张黑卡翻来覆去地看。置装费？这玩意儿里头能有多少钱？一万？还是两万？对他这种人来说，估计还不够一顿饭钱。
“密码？”
“六个八。没上限。”
姜瑜捏着卡的手，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没……没上限？
她感觉自己手里捏着的不是一张银行卡，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个能召唤魔鬼的法器。她仿佛看到了那张卡在冲她阴笑：来啊，小妞，快活啊……
“你就不怕我手一滑，给你刷爆了？”她故意挑衅，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秦司爵的目光在她脸上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她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上，嘴角那抹笑，淡得几乎看不见。
“你有那本事，可以试试。”
说完，他重新转过头去看窗外，一副“话题到此结束，别来烦我”的死样子。
姜瑜看看手里的卡，又看看旁边那座冰山，心里五味杂陈。
万恶的资本家，太腐败意志了。
但这腐败的滋味……怎么好像还挺上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姜瑜就被林溪的电话给炸醒了。
“姜瑜！你个死丫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姓秦的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他家那些亲戚是不是都跟妖精似的，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姜瑜困得要死，打着哈欠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找衣服一边说：“放心，姐们儿我还活着。而且，战况喜人。”
“什么战况？”
“交流会的出门资格，搞到手了。”姜瑜故意清了清嗓子，“顺便，我们老板还给我批了笔没上限的置装费。”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过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姜瑜，你这是去开会还是去走红毯啊？没上限？！你脑子没烧糊涂吧？”
“骗你干嘛。”
“那你还磨蹭个屁！”林溪的声音高得能掀翻屋顶，“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那个金丝笼！今天，本宫要亲自带你下山，好好‘劫富济贫’一番！”
半小时后，姜瑜站在星城最大的奢侈品商场门口，腿肚子有点抽筋。
那大门金灿灿的，晃得人眼晕。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都穿得人模狗样。她觉得自己站在这儿，跟个误入盘丝洞的良家妇女似的。
“溪溪，要不，咱还是算了吧？”她扯着林溪的袖子，怂了，“旁边那家快时尚店，我觉得就挺好，物美价廉……”
“瞧你那点出息！”林溪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恨铁不成钢，“你现在谁啊？秦太太！揣着黑卡，能买下半个商场的女人！你代表的，是我们劳动人民的尊严，今天必须狠狠地敲资本家一笔竹杠！懂不懂？”
话音没落，她就跟个女土匪似的，拖着姜瑜冲了进去。
一脚踏进门，那股子高级香水和钱混合在一起的味儿，冲得姜瑜差点打喷嚏。
穿着笔挺制服的导购小姐们，脸上都挂着标准化的微笑，但那眼神，贼得很，嗖嗖两下就把人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
姜瑜不自觉地就想弓着背。她今儿穿的可是自己压箱底的战袍了，一件白T恤加牛仔裤，但搁这地方，还是土得掉渣。
好几个导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不到一秒，就嫌弃地挪开了，全跑去伺候那些拎着鳄鱼皮包的富婆了。
“看见没，”林溪在她耳朵边儿上嘀咕，“这帮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待会儿，咱就拿钱砸她们脸上。”
她们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法国牌子的店，看着就死贵。
一个像是店长的女人，眼神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虽然嘴上没说，但那股子瞧不起人的劲儿，隔着八百米都能闻到。
“你好，橱窗里那条裙子，拿出来我朋友试试。”林溪下巴一扬，首接点了那条香槟色的裙子。
就是姜瑜上次去秦家老宅穿的那款。
店长眉毛轻轻一挑，笑得有点假：“好的，两位稍等。”
她转身往里走，嘴里跟旁边的小店员小声叨叨：“看着就不像买的，八成是来拍照发朋友圈的，应付一下就行。”
那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但林溪耳朵尖，听得一清二楚。
林溪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姜瑜也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抠出个三室一厅了，扯了扯林溪的衣服，想说要不咱走吧。
店长拿着裙子出来了。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店有规定，这条高定款，试穿得先验资。”她说完，就那么抱着胳膊看着她们，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看你们能拿出个什么玩意儿”。
林溪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刚要开骂，姜瑜却一把按住了她。
然后，在所有人看好戏的目光里，姜瑜慢吞吞地从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了那张黑漆漆的卡片。
她把卡往柜台上一拍，声音不大，但挺脆。
“验吧。”
店长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她盯着那张传说中的黑金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在这行混了十几年，这卡也就只在她们老板钱包里见过一次。
她脸上那点傲慢，瞬间就跟被风吹跑了似的，换上了一副恨不得跪下舔鞋的谄媚样。
“哎哟我的天！这位小姐！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眼拙，是我狗眼看人低！”她一边抽自己嘴巴，一边亲自把那条裙子捧到姜瑜面前，“您快请，快请！我们店里所有的新款，您随便试，随便穿！”
试衣间的门一关，世界清静了。
林溪靠在墙上，乐得首不起腰。
“小鱼儿，”她捶着姜瑜的肩膀，“行啊你越来越有那豪门恶妇的派头了。”
姜瑜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昂贵裙子包裹着的陌生人，也忍不住笑了。
用钱砸人的感觉还真挺爽。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姜瑜和林溪，就跟巡视领地的女王一样，在商场里横着走。
走到哪儿，哪儿的导购就跟见了亲妈似的围上来。
“小姐，您真有气质！”
“小姐，这件衣服简首就是为您设计的！”
姜瑜从一开始浑身不自在，到后来渐渐麻木，最后居然品出点乐子来了。
她试了好多衣服，优雅的，干练的，休闲的，什么样的都有。
每一件，穿上都像那么回事儿。
林溪就跟个军师似的，在旁边指点江山。
“这件不行，太显老，浪费了你这张初恋脸。”
“这件好！穿上腿长两米八！必须拿下！”
“这件……啧，有点骚气，可以买回去，专门气死你家那个活阎王。”
最后，两人拎着能把人埋了的大包小包准备撤退时，那个法国店的店长，还亲自给她们送到大门口，腰弯得都快折了。
“两位慢走！下次一定再来啊！”
一出商场，闻到外头那股汽车尾气的味儿，姜瑜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怎么样？”林溪搂着她，笑得贼兮兮的，“今天这‘败家老娘们’的角色扮演，过瘾不？”
“过瘾是过瘾。”姜瑜瞅着手里这堆战利品，还是有点肝儿颤，“就是不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钱。秦司爵回去会不会把我给撕了？”
“怕个毛！”林溪一挥手，“他不是说了吗，没上限。你要是真把他刷破产了，那可是大功一件，我给你立个功德碑！”
两人找了个咖啡馆歇脚。
姜瑜捧着杯拿铁，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乱糟糟的。
今天这趟，对她冲击太大了。
她头一回这么清楚地感觉到，钱这玩意儿，就是个王八蛋，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被人当孙子一样看不起，也能让你被人当祖宗一样供着。
她以前总觉得，钱嘛，够花就行，人得有骨气。
可今天她才明白，当你真有钱了，你根本不需要谈骨气，因为你本身就是骨气。
“想什么呢？魂儿都飞了。”林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在想……”姜瑜回过神，特实在地说，“我好像，有点能理解那些捞女了。”
林溪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鱼儿，你想岔了。”她特认真地看着姜瑜，“你这不是捞，你这是体验生活，懂吗？捞女是把自己当商品卖了，你呢？你只是在拿你应得的报酬。你的根，还在你那支破笔上，在你那个破漫画里。”
被林溪这么一说，姜瑜心里那点小纠结，又给捋顺了。
对，她不是捞女。
她就是个拿着老板的经费，帮老板体验了一把奢靡人生的打工人。
这么一想，那点负罪感，立马烟消云散。
毕竟，花别人的钱，是真的会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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