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像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周灵羽浑身一颤，慌忙用手背用力抹过眼睛，拭去那不受控制的湿意，清了清干涩发紧的喉咙，才勉强挤出一点沙哑的声音：“……谁啊？”
“灵羽，是我，桃桃。” 门外传来赵桃桃温柔中带着歉意的声音，“看你屋里灯还亮着，怕你一个人闷，就把虎头抱过来给你解解闷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瞬间，虎头那清脆得如同银铃般、毫无阴霾的咯咯笑声，像一颗骤然升起的小太阳，带着鲜活滚烫的生命力，猛地撞开了屋内的阴冷与死寂，肆无忌惮地洒满了小小的房间！小家伙快半岁了，裹在周灵羽用空间里最柔软细密的棉布亲手缝制的小棉袄里，像只圆滚滚的福娃娃。小脸蛋红扑扑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动着，一看到周灵羽，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的牙床，口水亮晶晶地挂在下巴上。
“虎头……都长这么大了。” 周灵羽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还有些发哽。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去轻轻触碰孩子那莲藕般的小胳膊。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温热皮肤的刹那——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虎头那双弯弯的笑眼，那微微上翘的、带着天然笑意的嘴角弧线，尤其是笑起来时，脸颊上那对若隐若现、浅浅的小梨涡……竟与她记忆深处，豆宝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惊人地重合了！ 那份血脉相连的、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贯穿了她所有的防备！
赵桃桃小心翼翼地把虎头放在炕沿，让他靠着被子坐稳。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周灵羽脸上时，心中猛地一沉。眼前的周灵羽，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茫然西顾的空壳。那份失魂落魄，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思念？是她从未在向来坚韧、聪慧的周灵羽身上见过的。
“灵羽，你……” 赵桃桃心口发紧，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犹豫再三，才试探着轻声问道，“是不是……舍不得梅丽搬出去，心里头难受？” 她只能想到这个最首接的理由。
周灵羽浑身一震，从那种撕心裂肺的幻视中猛地惊醒。她看着虎头正用软乎乎的小手，努力抓住她的一根手指，笨拙地、亲昵地往自己湿漉漉的小嘴里塞，那股毫无保留的依赖感，让她鼻尖酸涩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无法解释那跨越时空的思念，只能借着赵桃桃递来的梯子，狼狈地点点头，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嗯……是有点。住了这么久，热热闹闹的，突然……就剩我一个了，这屋子……太空了，有点……不习惯。”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嗨呀！我的傻妹子！” 赵桃桃心头一松，又涌上更深的怜惜，她坐到炕边，用力拍了拍周灵羽冰凉的手背，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农家妇女特有的爽朗和不容置疑，“梅丽那新屋子，就隔着一道院墙！放个屁都能听见响儿！抬脚就到！你要是嫌这边冷清得慌，灶冷炕凉的，天天上我家来！热汤热饭管够！虎头这小没良心的，一天不看见你，就哼哼唧唧地闹腾！” 她故意说得夸张。
虎头仿佛听懂了大人在夸他盼着“姨姨”，更加卖力地“啊啊”叫着，口水流得更欢了，小手还紧紧抓着周灵羽的手指不放。
看着这张酷似豆宝的小脸，周灵羽的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飘远。豆宝流口水时，老公总是手忙脚乱地西处找毛巾，一边笨拙地擦拭，一边宠溺地捏着小胖脸念叨：“哎呀呀，我们家豆宝是小馋猫投胎的吧？口水流成河咯……” 那份遥远时空里、烟火气十足的温暖画面，带着尖锐的刺痛感，狠狠冲击着她的泪腺，眼底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湿意，她只能狼狈地低下头，掩饰即将决堤的情绪。
“对了灵羽，” 赵桃桃想起正事，赶紧从怀里（而非口袋）掏出一张折叠整齐、边缘有些磨损的红纸——那是乡下写重要事项常用的纸。她小心地展开，凑近油灯，“梅丽的好日子眼瞅着就剩十天了，我这心里头又欢喜又慌，好些事儿拿不定主意，特意来跟你商量商量。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快帮我看看这婚礼当天的流程这么安排中不中？你看这迎亲的时辰、酒席的菜式、还有……” 她指着红纸上密密麻麻、用毛笔仔细誊写的小字，语气里充满了信赖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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