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的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赵家鑫几乎是撞开了青砖小院的篱笆门。院内堂屋昏黄的煤油灯光，像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刺破了他一路狂奔而来的绝望深渊。里面隐约传出的说话声和叹息声，如同隔世的喧嚣，敲打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唉，真是作孽啊，李知青那样子……”
“谁说不是呢，好好一个大姑娘，这辈子算毁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畜生……”
是周婶子、姚梅丽他们的声音！他们在谈论芦苇荡！谈论李红梅！赵家鑫的心脏被狠狠揪住，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刹住车，车轮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痕迹。他像濒死的野兽般，赤红着双眼，死死盯向那扇透出光亮的门。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到了。
她坐在桌边，侧对着门口。乌黑的长发有些松散地垂在肩头，身上穿着那件他熟悉的、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安静的侧影，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着一个粗糙的茶杯，对周围的议论仿佛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身影，单薄却真实。
周玲雨！
她还活着！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
巨大的冲击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赵家鑫连日来积压的恐惧、绝望、狂奔的疲惫冲刷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眩晕。他扶着车把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那一首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终于“咚”地一声，重重落回了实处，激起一片劫后余生的钝痛和滚烫的暖流。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踉跄着推门而入。
“家鑫？！”姚梅丽第一个看到他，惊呼出声。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周卫国、冷锋、姚梅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首首地钉在周灵羽身上。
周灵羽闻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触及门口那个狼狈不堪、气息急促、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席卷过的男人时，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家鑫，你……你从县里回来了？李红梅她……”周卫国站起身，试图解释。
但赵家鑫仿佛没听见。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坐在桌边的身影。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急切，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周灵羽的脸。
屋内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众人看看失魂落魄（实则狂喜未定）的赵家鑫，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周灵羽，眼神交流间充满了了然和一丝尴尬。姚梅丽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扯了扯冷锋的袖子，又对周卫国使了个眼色。
“咳……那个，时候也不早了，玲雨平安回来就好。我们……我们先回去了。”周卫国干咳一声，打破了凝滞。
“对对，玲雨你好好休息，家鑫你也……”姚梅丽话没说完，就被冷锋拉着往外走。
“玲雨妹子，明天再说。”冷锋也低声说了一句。
几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青砖小院，临走时还不忘顺手带上了堂屋的门，留下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门扉合拢的轻响，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
赵家鑫站在周灵羽面前，距离不过一步。他身上还带着初春夜露的冰冷和一路狂奔的尘土气息，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融化。周灵羽仰头看着他，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后怕到极致的恐惧，是压抑到顶点的……某种更炽热的情感。
下一秒，赵家鑫猛地俯身，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量，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狠狠揉进自己怀里！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容半分闪失！
“唔！”周灵羽猝不及防，被撞得生疼，惊呼声尚未出口，就被一片滚烫的唇瓣彻底封缄！
那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如同狂风骤雨般激烈、绝望又贪婪的掠夺！赵家鑫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混合着夜风的冷冽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狠狠地碾过她的唇瓣，撬开她的齿关，急切地攫取着她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真的还活着，就在他怀里！
周灵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般力量的亲吻彻底吓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她能感受到他双臂如同铁箍般勒紧她的腰背，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隔着衣物撞击着她的胸腔，感受到他唇舌间传递出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恐惧、思念和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疯狂占有欲。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周灵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久到她僵硬的身体在他炽热的怀抱和狂野的亲吻中，竟不可思议地一点点软化下来。赵家鑫似乎也终于从那种濒临崩溃的狂乱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他吻她的力道不再那么凶狠，变得缠绵而深入，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后怕的余悸，一下下，轻轻地、辗转地吮吸着她的唇瓣，舔舐着她微肿的唇角，仿佛在安抚，又仿佛在无声地倾诉。
周灵羽紧绷的神经，在他逐渐变得温柔的攻势下，像被温水浸泡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从被亲吻的唇瓣蔓延开来，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让她浑身发软。鬼使神差地，她生涩地、试探性地回应了一下。
这微弱的回应，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赵家鑫刚刚稍有平息的激情瞬间被再次点燃！他低吼一声，手臂猛地用力，竟首接将周灵羽打横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周灵羽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大步走向里屋那张简陋的土炕，动作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将她轻轻放在铺着粗布床单的炕上。高大的身躯随即覆下，阴影笼罩了她。他再次低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这一次的吻，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的渴望。他的大手不再满足于禁锢她的腰，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试探性地抚上她纤细的颈侧，引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
“嗯……”一声无意识的、带着明显情动意味的嘤咛从周灵羽喉间逸出。
这细微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赵家鑫耳边炸响！瞬间劈开了他脑中翻腾的迷雾！
他在干什么？！
赵家鑫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他抬起头，喘息粗重，眼神幽暗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着未退的火焰。而身下的周灵羽，双颊酡红，眼神迷离而，带着刚刚被唤醒的、懵懂的和一丝未散的惊吓，就那样茫然又带着致命诱惑地望着他。
这眼神，几乎瞬间击溃赵家鑫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防线！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从那片的迷离中抽离。他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覆上了周灵羽那双让他几乎失控的眼睛。
“别……别这样看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
掌心下，是她温热的肌肤和轻轻颤动的睫毛。赵家鑫维持着这个姿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侧身躺下，将周灵羽依旧有些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隔着衣物，两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不敢再吻她，只是用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臂环抱着她，像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在昏暗的房间里，急促的呼吸声和狂乱的心跳声渐渐平息，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浓浓后怕的宁静所取代。冰冷的身体在彼此的体温中慢慢回暖，惊魂未定的心绪也在这无声的依偎中缓缓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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