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两夜，度日如年。
青砖小院像一个巨大的空壳，吞噬着所有人的希望。赵家鑫几乎没合眼，眼底布满血丝。他守在电话旁，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每一次铃声响起都让他浑身紧绷，但赵家静传来的消息却一次次将他打入冰窟。
“江源市查遍了，所有旅馆、招待所都没有周灵羽的登记信息。”
“目击排查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她没联系任何己知的亲属或朋友。”
“家鑫，情况很不乐观。她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赵家鑫握着话筒的手骨节发白，话筒几乎要被捏碎。凭空消失？不！她不可能消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杨家？李红梅？还是别的什么他未知的危险？每一种可能都让他不寒而栗。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介绍信有效期的最后一天。赵家鑫猛地站起身，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不能再等了！我去县里火车站！她今天必须回来！”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家鑫！等等！我跟你去！”冷锋立刻跟上。
“我也去！”姚梅丽抹了把眼泪。
“你们在家守着！万一她回来呢？”赵家鑫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去车站等！”他跨上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村子，将姚梅丽和冷锋的呼喊抛在身后。他不敢想“万一她没回来”的后果，只能死死抓住“今天必须回来”这根稻草。
县火车站，人声鼎沸。赵家鑫像一尊雕塑，立在出站口最显眼的位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从站台涌出的人流。从清晨第一班车到午后，再到日影西斜，他站得双腿麻木，眼睛酸涩胀痛，却始终没有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希望如同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逝殆尽。
下午五点，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广播里播放着最后一班途经列车的到站信息。赵家鑫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她没坐这班车？还是……出事了？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准备去公安局报案时，旁边几个蹲在墙角等活计的板车夫的闲聊，像冰锥一样狠狠刺入他的耳膜：
“听说了吗？前进大队那边出大事了！”
“啥事啊？一惊一乍的。”
“啧！一个女知青！长得贼漂亮那个！在回村的路上，让人给糟蹋了！”
“啥？！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就在芦苇荡那块！发现的时候，啧啧，那叫一个惨啊！衣裳都撕烂了，浑身是血，就剩一口气吊着了！造孽哦！”
“天杀的！哪个畜生干的？逮着没有？”
“听说是个外村的二流子，叫什么癞子的，人跑了！那姑娘被抬去县医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嗡——！
赵家鑫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女知青！前进大队！漂亮！芦苇荡！浑身是血！就剩一口气！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他最恐惧的想象！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她今天回来，必经芦苇荡！李红梅！一定是李红梅干的！
“玲雨——！”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恐惧，瞬间盖过了车站的喧嚣。他像疯了一样冲出人群，撞开挡路的人，朝着县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冷锋和姚梅丽？他完全忘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救她！哪怕只剩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的。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墙壁，昏暗的走廊，一切都像噩梦中的场景。他踉踉跄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目光在混乱的走廊里疯狂搜寻。终于，他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队长周建国！他正蹲在墙边，抱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看到周建国的瞬间，赵家鑫眼前一黑，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周叔……玲雨……玲雨她……”他死死抓住周建国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恐惧让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周建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抬起头，脸上是疲惫、愤怒和深深的忧虑，但并没有赵家鑫想象中那种悲痛。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赵家鑫：“家鑫？你怎么来了？别急！别急！不是玲雨！不是她！”
“不是……玲雨？”赵家鑫猛地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建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是李红梅！”周建国咬牙切齿地说，“下午在芦苇荡那边发现的！妈的，让个畜生祸害得不轻！刚推进去抢救！我们也是接到报案才赶来的！”
李红梅？！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赵家鑫脑中绝望的阴霾。不是玲雨！是李红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失重感让他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差点首接瘫倒在地。他死死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不是她……不是她……”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但己不再是恐惧，而是难以言喻的庆幸和后怕。
“玲雨呢？你看到她没有？”周建国焦急地问，“介绍信今天就到期了，她还没回来？村里都急疯了！”
赵家鑫猛地回过神。对！玲雨！她还没出现！李红梅的遭遇虽然罪有应得，但这件事本身透着诡异！张癞子？芦苇荡？目标本该是玲雨？这绝对和李红梅脱不了干系！而玲雨的失踪，是否也与这恶毒的阴谋有关？她是否在江源市就遇到了危险？或者……她提前知道了什么？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但这次，是冰冷的愤怒和杀意。
“周叔，这里交给你！我回村！”赵家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之前的恐慌绝望被一种冰冷的、急于找到真相的焦灼取代。他必须立刻回去！他要知道灵羽到底在哪里！他要弄清楚李红梅和张癞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确保那个让他魂牵梦萦、此刻生死未卜的姑娘，安然无恙！
他不再看手术室紧闭的门，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医院，身影迅速融入沉沉的暮色。冰冷的夜风吹在他汗湿的脸上，带着芦苇荡深处隐约传来的血腥气息，也带着一个迫切的信念：找到周玲雨！无论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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