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无情地抽打在刚刚抵达田边的周灵羽和姚梅丽脸上。两人正准备开始又一天的劳作，远处一声急促而惊慌的呼喊，却像惊雷般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周村长！周村长！快回家看看！你家桃桃……你家桃桃又晕倒了！卫国又不在家！快回去啊——！”
“桃桃？！”周灵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奶奶！她猛地转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跟身边的姚梅丽说一个字，求生的本能和对亲人的牵挂像火山一样爆发！她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周家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狂奔而去！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掠过枯黄的田埂，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姚梅丽。
姚梅丽看着那个瞬间远去的背影，无奈又担忧地叹了口气。她定了定神，快步走到正皱眉听着喊声的大队长身边，语速飞快地为两人请了假：“大队长，周玲雨她……她跟周家儿媳妇关系好，听到出事急疯了跑去了！我不放心，得过去看看！我们俩都请假！”说完，也不等大队长完全应允，便转身急匆匆地朝周家方向追去。
周家低矮的院门外，己经稀稀拉拉围了几个闻讯赶来的邻居。气氛压抑沉重。
一个背着破旧药箱、穿着单薄棉袄的赤脚郎中，正摇着头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无能为力的惋惜。他走到蹲在墙角闷头抽旱烟的周村长身边，压低了沙哑的声音：
“老周哥……桃桃这身子骨本来就虚，底子薄。刚才那一摔……唉，本来胎象就弱得像根悬丝，这下子……怕是……”郎中没忍心把话说完，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周围听到的村民也跟着叹气，小声议论着：“造孽啊……卫国两口子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娃……”“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怀个孩子多不容易……”
“保不保得住另说！现在必须马上把人送去医院！”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少女声音，猛地穿透了压抑的议论，像一把利刃划破沉闷！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周灵羽气喘吁吁地站在人群外围，小脸煞白，额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上，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盯着周村长。
周村长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周灵羽那张因奔跑而通红的、还带着稚气的脸，认出是知青点那个干活磨蹭、名声也不大好的女知青。他眉头皱得更深，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对“外人”尤其是“女娃子”指手画脚的反感，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着旱烟锅子吧嗒吧嗒地抽着，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在他眼里，郎中都说“怕是”了，再折腾去医院也是白费力气，还浪费钱。
周灵羽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慌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受苦，看着那个可能存在的、属于爷爷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前世爷爷临终前那无法释怀的遗憾眼神——遗憾没有儿子传承血脉，遗憾与大女婿（周灵羽父亲）关系交恶的痛楚——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这一次，她绝不能让这个遗憾重演！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必须保住！万一……是个能慰藉爷爷一生的男孩呢？！
时间就是生命！周灵羽看着麻木不仁的周村长和周围犹豫的村民，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涌上心头！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站到院子中央，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必须送医院！现在！立刻！马上！所有的医药费，我周玲雨一个人出！一分钱都不用周家掏！” 她环视着众人，目光灼灼，抛出了这个贫穷年代最具诱惑力的砝码：“谁！现在帮忙把桃姐抬上板车，稳稳当当地送到公社卫生院！我给他五块钱！现结！”
“五块钱？！”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干满一天活，工分折算下来也就块儿八毛！五块钱，几乎是很多人小半个月的收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离得最近的、平日里就热心肠的周婶子（周卫国堂叔的妻子）反应最快！她猛地一拍大腿：“还愣着干啥？！救人要紧！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家的！快！进屋帮忙抬人！手脚都轻点！老大！赶紧把你家板车推来！铺上最厚的那床棉被！快！” 周婶子连珠炮似的指挥着，三个健壮的儿媳妇立刻应声冲进了屋里。
周村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手里的旱烟杆都忘了抽，愕然地看着瞬间行动起来的人群。他想说什么，但看着周灵羽那张决绝的脸和周围被五块钱点燃的乡亲，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颓然地又蹲了回去。
很快，赵桃桃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放在铺了厚厚棉被的板车上。她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身下的棉褥隐约可见刺目的暗红。周灵羽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扑到板车边，紧紧握住奶奶冰凉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桃姐，坚持住！我们去医院！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哽咽着低语，声音只有自己和昏迷的赵桃桃能听见。趁着混乱和众人视线被遮挡，她意念疯狂集中，指尖悄然凝出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清香的灵泉原液！她迅速将这滴珍贵的原液抹在赵桃桃干裂的嘴唇上！希望能暂时护住心脉，争取时间！
“玲雨！我跟你一起去！” 姚梅丽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板车上的情形，脸色也白了。
周灵羽抹了把泪，迅速冷静下来。她看向姚梅丽，眼神带着恳求和决断：“梅丽姐，你回去！去上工！我一个人跟着去就行！这边有周婶子她们帮忙！你留在这里，万一……万一知青点那边问起来，你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帮我遮掩一下！两个人都不在，王红霞她们指不定会编排什么更难听的话！求你了！”
姚梅丽看着周灵羽通红的眼睛和不容置疑的神情，又看了看周围确实有不少乡亲帮忙，明白她说得在理。她用力点点头，紧紧握了一下周灵羽的手：“好！我回去！你……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想办法捎个信！” 她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走！” 周灵羽不再耽搁，对周婶子的大儿子喊道。那壮实的小伙子应了一声，拉起板车，在另外两个同村小伙的帮助下，板车轱辘碾过冰冷的、覆盖着薄雪的土地，朝着通往公社卫生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扑在周灵羽的脸上。她紧紧跟在板车旁，一只手牢牢握着奶奶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板车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奶奶苍白的脸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一定要保住！孩子要保住！奶奶更要平安！周家这一世的希望，绝不能断送在这风雪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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