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下暴怒的大哥，周灵羽的心跳并未平复。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母的脸色，斟酌着字句，将话题引向了她穿越以来所做的一切的核心——周家，尤其是赵桃桃。
“爸，妈，”她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真诚，“我帮周家，救赵桃桃，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像王红霞说的那样，图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表达。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沉重：“最开始……是我自己糊涂。闹绝食，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躺在冰冷的炕上等死的时候……是周家嫂子，赵桃桃，她那时自己身子也弱得厉害，还摸索着给我送过一碗热腾腾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那碗稀粥的温热还残留在记忆里：“那碗粥，是她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我当时烧得迷迷糊糊，可看着她蜡黄的脸，还有她看我时那种……不是可怜，是像看自家不懂事妹妹的那种又气又心疼的眼神……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为了那点不如意就寻死觅活，还写信逼你们，是何等的混账！何等的无理取闹！”
卫新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紧紧攥着女儿冰凉粗糙的手。周振邦紧抿的唇线微微动了一下，眼底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后来，”周灵羽的声音渐渐稳了下来，“我试着下地干活，笨手笨脚，遭人白眼。只有周婶子，还有桃姐，她们不嫌弃我，教我认麦苗和草，教我怎么用巧劲拔草根……虽然慢，可她们没笑话过我一句。”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泥、布满细小裂口的手，“我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是她们给了我一点……家的感觉。哪怕只是一句‘玲雨丫头，慢点干，别累着’，都让我觉得没那么冷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父母带着探究和心疼的眼神：“这次桃姐出事，我就在旁边。她流了好多血，脸色白得像纸，气都快没了……那个赤脚郎中都摇头说‘怕是’了。她公公蹲在墙角抽烟，一声不吭……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看着她死！爱幻想的羊1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能看着她肚子里那个可能还没见过天日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周灵羽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和不容置疑的决然：“我站出来说送医院，所有医药费我出！我喊谁帮忙抬人，就给五块钱！我顾不上想别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爸，妈，你们教我的，人命大过天！我当时真没想值不值得，我就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大队部里一片寂静，只有炉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卫新虹早己泣不成声，用力点着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周振邦深深地看着女儿，那双阅尽世事的锐利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震撼，有审视，最终沉淀为一种沉甸甸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周灵羽悄悄松了口气，父母眼中那层最深的疑虑似乎淡去了。然而，母亲卫新虹红肿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化不开的心疼和焦虑。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女儿脸上那道刺目的红痕，又捧起那双布满冻疮和细小伤口、粗糙得不像话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囡囡……” 苏静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无法释怀的心疼，“你看看你……看看你的手，你的脸……这乡下，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啊！跟妈回去！咱们回家！妈再也不让你受这份罪了！什么前途，什么锻炼，妈都不要了！妈就要我的囡囡好好的！”
周承军也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对！小妹，收拾东西，立刻跟我们走！回去我就打报告！调令的事爸和我想办法！绝不能再让你待在这种鬼地方，被那些泼妇欺负！” 他眼中怒火未熄，显然刚才的压制只是暂时的。
一首沉默的周振邦也沉沉开口，带着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威严：“玲雨，听你妈和你哥的。这里的情况，比你在信里写的……更糟。回去。家里总归有办法。”
“不！爸，妈，大哥！” 周灵羽猛地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决绝。她甚至挣脱了母亲紧握的手，微微坐首了身体，目光一一扫过三位至亲焦灼而心疼的脸庞。
“我不能跟你们走。” 她一字一顿地说，清晰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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