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稳稳地拉起车，脚步稳健地向前跑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街道两旁的店铺己经陆续开了门，挂上了旗子，整条街十分热闹。
黄包车穿过热闹的街市，逐渐向郊外驶去，城内的人声鼎沸渐渐被郊外的宁静所取代。
不多时，黄包车驶到了火车站。
站台上，人群熙熙攘攘，有匆匆赶路的旅客，也有依依惜别的亲友。
云窈从车上下来，掏出几枚铜钱递给车夫，轻声道了声谢。
车夫憨厚地笑了笑，抹了抹额头的汗，转身拉起车，消失在晨曦中。
云窈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处铁轨延伸的方向，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但没过多久就被角落里的人给打断了。
“半晚？”
她紧了紧手中的行李，看着那人影在迎上自己的目光后抖了一下，云窈连忙上前两步，叫住了对方。
“云姐姐……”
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女人，半晚局促地捏了捏手中的包袱，本来比对方高出一个头的她竟然显得格外瘦小。
“我……，我是来送你的。”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向云窈走去。
云窈点了点头，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包裹，哪儿能不明白对方的打算。
她叹了口气儿，迈步向候车室走去，路过半晚时，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傻姑娘，招呼了一声。
“走吧！”
“哦，好好……”
闻言，半晚立马会意，摸了摸辫子后，她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
云窈看着对方龇起的大白牙，中间一抹绿色格外显眼，提醒了一句：“收收你嘴角的笑……”
“我知道的，阿姐之前教过我，这叫什么来着，哦……，喜怒不形于色，我明白的明白的。”
“不是，你牙上有韭菜。”
换作一般人听到这话，早闭嘴了，但半晚可不是一般人。
果然，下一秒。
“哦，是早上吃的韭菜盒子嘞，阿姐，你早上吃饱了没，我这儿还有呢，你吃不吃……”
半晚下意识地舔了舔，说着就要把手伸进包袱里掏，吓得云窈赶紧按住了她的胳膊。
韭菜盒子、鸡蛋和脚臭味，加在一起堪比生化武器，是这年头儿火车厢里必备的味道。
拒绝了半晚后，云窈右手松开下滑，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往车厢候车室的方向走。
“阿姐，你慢些……”，眼看云窈大步流星马上不见了人影，半晚也不掏了，急忙跟了上去。
“麻烦…，让一让，谢谢。”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挤开人群，朝着云窈的方向钻去，空着的另外一只手紧紧抓着包袱带子。
人实在太多了，云窈感觉自己没怎么动，周围的人挤着扛着，她就被推着走到目的地。
还好众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要不然自己非要被人潮冲走了不可。
就很突然。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候车室。
一进门，云窈一眼就瞅见了舒教授一家三口，着实是自己这个小师妹穿得太显眼了。
一袭红色高领盘扣旗袍，在成片黑白灰的西装、小洋装里着实显眼，一眼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看到云窈眼睛里的疑惑，舒心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解释了一下，“火车上的这些人，看人下菜碟的。”
哦，原来如此。
知道了以后，云窈就不纠结了，她颔首，把行李放下，拉住了半晚的手，向他们打招呼：
“教授，小师妹……，情况有变，这是我的……妹妹，跟我们一起。”
妹妹？
半晚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心发烫，这种灼热甚至到达了她的心脏，一时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她在一旁认真听着，在云窈向她介绍舒教授一家时，频频点头打招呼，内容十分简单，但却并不出错。
“舒教授好，舒夫人好，舒心姐姐好。”
“好好好，都好，坐吧！”
闻言，云窈拉着半晚坐在了桌子对面的沙发椅子上。
“半晚是吧？”
好软。
猛地被舒夫人拉住另一只手，半晚有些不适应，努力克服心中想要甩手的冲动，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要礼貌，礼貌，不要给阿姐添麻烦。
舒夫人明显感到半晚紧绷的身子，还以为是对方拘谨紧张，就轻轻拍了拍对方手背，这一不小心摸了摸对方手心的茧子。
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舒夫人也没说什么，反而语气更温和了，“不要拘谨，随意就好，要喝点儿什么吗？”
“师母不要忙了，车上什么都有，等会儿我们去车上再喝。”
云窈熟稔且首接地拒绝了，并在不经意间转移了话题。
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渐渐消失了，半晚突然感到浑身一轻，轻快了不少。
此时的她像极了未接触过世俗的孩子，好奇地探头打量着周围的旅人，时不时地左看右看。
隔壁一个栏杆之外，乱哄哄的一片。
各种叫骂声，哭嚎声等等不绝于耳，和眼前空着大半，明显干净整洁的候车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半晚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栏杆之隔，却似乎分出了两种不同的人生。这仿佛是从一出生就开始的……
站台上的钟声敲响，刚才还一本正经坐在那里的旅客，慌忙起身拉着行李往火车售出点买票。
这时候的火车票是限量的，开车前两小时才开始现卖，买不到就是真没有了。错过了，下一班火车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人情世故什么的，没成为小富婆前，云窈还是懂的。
“教授，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半晚去买票，很快就回来。”
她率先站起身，说了两句，正准备扭身去买火车票，就被舒教授拦下了。
“售票员是我同学，我去——，你们先坐着。”
舒教授一身黑色毛呢大褂，脚上的小皮鞋上蹭亮，明明是霸道总裁的标配，却愣是穿出了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动作很快，舒夫人刚拉着半晩问到她的年龄，要给她介绍留学的侄子，舒教授就回来了。
“好好好，师母，我们该走了。”不容对方拒绝，云窈一手一个藤箱提起来就首接走了。
转身时，她看见半晚投来一个大大的感谢，回应似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又听见了师母的嘟囔声。
“真是的，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欧买噶，忘了。
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小胳膊，云窈停滞了一两秒，接着装作吃力的样子放下箱子，笨拙地扭头解释道：
“没想到这箱子这么重，我手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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