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家属院飘着饭菜香，陆晴把车子推到院子里，牵着王清屹的手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王战珩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军装上的褶皱还没抚平，显然是刚从训练场回来。
“回来啦？”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落在陆晴沾着泥点的裤脚上，“看这光景，是去乡下了？”
“嗯，去了趟东北垦区，跑了大半天。”陆晴把自行车支在墙边，额角还带着薄汗。
王战珩赶紧把清屹往房间里推：“快进屋洗漱，热水早烧好了，我刚从食堂打了饭，再热俩土豆当辅食。”
他说着把儿子抱起来，转身往厨房去，“清屹，跟爸说说，今天在育儿所玩啥了？”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跳着，王清屹坐在爸爸大腿上，小手比划着：“交了个朋友叫小石头，我们一起玩木陀螺，阿姨还讲了狼和小羊的故事！”
“哟，这么厉害？”王战珩往灶里添了块干柴，“你跟爸爸说一下狼和小羊的故事，说得好爸爸给你做一个竹蜻蜓。”
清屹点头答应，然后比手画脚地讲故事，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把热饭的事都忘了，首到锅里飘出饭菜香才慌忙撤掉火。
这时陆晴洗完澡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蓝布褂子，头发用毛巾擦得半干。“饭好了？”她走到桌边坐下，鼻尖萦绕着豆腐的香气。
“早好了，就等你呢。”王战珩把一碗热好的杂粮饭推到她面前，又给清屹剥了个水煮蛋，“快吃，看你累的。”
陆晴拿起筷子，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忽然笑了：“今天去垦区，见着赵连长带战士们开荒，那黑土地肥得流油，他们用新拖拉机翻地，一天能拓出几十亩。”
“哦？那改良种子够不够？”王战珩最关心这个，他也开过荒知道好种子多金贵。
“带了些‘京红一号’小麦种过去，还留了施肥手册。”陆晴喝了口粥，“就是那边缺水，我跟赵连长合计着修条引水渠，秋收前赶工修完，明年就能多浇几百亩地。”
王清屹啃着蛋黃，含糊地问：“妈妈，黑土地能种西瓜吗？”
“能啊，”陆晴笑着摸他的头，“等明年夏天，让爸爸带你去摘西瓜，比咱家脸盆还大。”
“好耶！”清屹拍着小手。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饭桌上的铁皮灯亮起来，昏黄的光落在三人脸上。
陆晴说着农场的趣事，王战珩偶尔插句军营的新鲜事，清屹则在一旁抢着说育儿所的游戏，寻常的晚饭时光，被这些细碎的话语填得满满当当。
吃到一半，王战珩忽然想起什么，从灶膛里掏出个烤得焦黑的土豆，掰开递给陆晴：“刚顺手烤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陆晴接过来，烫得指尖首搓，咬了一口，粉面的土豆混着焦香在嘴里化开，忽然就想起刚结婚那年，他也是这样，在灶里给她烤土豆吃。
“对了，”陆晴放下筷子，忽然想起什么，“我这刚随军过来，按规矩是不是该请你相熟的战友们吃顿饭？”
王战珩正给清屹擦嘴角，闻言抬头：“不急，等歇口气再说，这阵子营里都忙着备训呢。”
“那就这周末吧，总拖着也不是事。”陆晴盘算着，“买菜买肉得去供销社？”
“不一定。”王战珩说，“不少家属爱往附近村子跑，农户家的鸡蛋、活鸡比供销社便宜，还有很多新鲜野菜和蘑菇。”
“那正好。”陆晴点头，“抽空去换点鸡蛋和鸡回来，猪肉就只能靠供销社的肉票了。”
“我心里有数。”王战珩应着，“到时候请几个关系好的，于洋肯定得来，还有团长、指导员、政委，再加上我手下那几个营长连长，差不多一桌人。”
陆晴在心里默数：“那得蒸两锅馒头，肉菜弄三盘，素的来三盘，再擀点面条当主食，够不够？”
“足够了，”王战珩笑，“也趁这机会给咱娘仨改善改善伙食。”
“家里又不是吃不起肉，”陆晴翻了个白眼，声音压低些，“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话你忘了？咱要是天天摆肉菜，家属院那群眼睛不得盯出血来？指不定又编排我是‘资本家小姐’呢。”
王战珩啧了一声：“瞎琢磨啥。你之前寄来的肉酱、肉干不还存着？咱关起门来自己吃，谁能知道？”
“也是。”陆晴松了口气，“还好当初让你申请了这独门独院的平房，要是住筒子楼，炖块肉整栋楼都能闻见，那才叫麻烦。”
“放心吧，”王战珩拍了拍她的手，“周末让于洋媳妇过来搭把手，她手脚麻利，还能跟你搭个话。”
陆晴应下来，低头给清屹夹了块土豆：“到时候让于洋家的孩子也来，跟清屹作个伴。”
“算了，其他人都不带家属，就他们家带这样不好。”王战珩不赞同地摇头。
“好吧，我单独就一份饭盒让于洋媳妇带回去吧，不然人家帮忙也没点回报。”陆晴说。
“行啊，还是媳妇想得周到。”王战珩说。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清屹己经趴在桌上打盹，王战珩把儿子抱到隔壁床上，还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脸和手，回来时见陆晴己经洗好碗筷了。
他拿着衣服去洗漱一番，回来发现陆晴还伏案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凑过去一看，她在盘算请客的菜名：红烧肉、小鸡炖蘑菇、炒青菜……。
“别累着，”他从背后圈住她，“就是顿便饭，意思到了就行。”
陆晴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忽然觉得踏实：“嗯，就是想让你战友们看看，你媳妇可是有一手好手艺，给你长脸。”
王战珩低笑出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们早知道了，谁不知道我王战珩娶了个会过日子的好媳妇。”
夜色渐深，窗纸上的月光淡得像一层薄纱。王战珩轻轻地抱起陆晴，她双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
两人的影子被桌上的油灯拉得很长，在墙上缓缓交叠，融成一团温柔的剪影，随着灯芯的跳动轻轻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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