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太阳刚爬过树梢，王战珩就把自行车擦得锃亮，车把前安了个蓝色的儿童椅，王清屹穿着小背带裤坐进去，手里攥着个木制小手枪，笑得露出两颗米牙。
陆晴坐在后座，手轻轻搭在丈夫腰上，自行车叮铃铃穿过家属院，引得早起的邻居都探头看。
先去供销社，王战珩拿肉票割了两斤五花肉，又扯了块肥肉准备榨油；转道去附近的李家庄，跟相熟的农户换了两只芦花鸡、三十个鸡蛋，还买了一篮子青菜和鲜蘑菇。
王战珩把菜筐捆在自行车头架上，儿童椅子放猪肉，鸡蛋和活鸡，清屹坐在后车架，一家三口慢悠悠往回走，车前架的菜叶子随着颠簸轻轻晃。
刚到家没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于洋的大嗓门：“嫂子，我们来啦！”他身后跟着媳妇刘美娟，手里拎着一小袋自家腌的咸菜。
“于大哥，嫂子，快进来。”陆晴笑着迎上去，把两人往厨房引，“正好，菜刚买回来，得劳烦你们搭把手。”
刘美娟是个利索人，挽起袖子就去摘菜：“嫂子你指挥，我啥都能干。”
于洋也不闲着，蹲在院里杀起鸡来，一边褪毛一边跟王战珩唠：“战珩，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盼着来帮忙盼了好几天，就想跟嫂子学学手艺。”
厨房顿时热闹起来。陆晴把五花肉切成方块，锅里烧着热水正冒白汽。
王战珩在案板上揉面，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面团被揉得光溜溜的，醒在面盆里慢慢发起来。
于洋夫妻俩在水槽边洗菜，水珠溅在青砖地上，映着窗外的阳光亮晶晶的。
面发好后，陆晴揪起面团揉成馒头，每个都有女子拳头大，摆在笼屉里胖乎乎的，看着就扎实。
灶上的铁锅“咕嘟”响，一边炖着小鸡炖蘑菇，蘑菇的鲜混着鸡肉的香飘满院子；另一边炖着土豆烧肉，五花肉炖得油亮，土豆吸饱了汤汁，用筷子一戳就烂。
案板上还摆着切好的青菜、豆角、青瓜丝，陆晴手脚麻利地炒出来，豆干炒青菜清爽，腊肉炒豆角喷香，最后调了盆青瓜红萝卜丝拌面，淋上香油，引得于洋首咽口水。
傍晚时分，菜都摆上桌，八仙桌都快堆不下了。陆晴特意找了三个饭盒，给刘美娟装了满满当当的热菜：“带回去给孩子尝尝，刚出锅的，热乎。”
刘美娟红着脸推辞，被陆晴硬塞进手里：“拿着，往后常来串门。”
刘美娟最后还是拿着饭盒回家。
“嫂子这菜做得也太香了！”于洋搓着手在院子里打转，“团长他们咋还没来？我这肚子都叫半天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团长带着政委、指导员，身后跟着几个营长连长，笑着走进来：“于洋，你在那里叽里咕噜啥呢。”
“团长！政委！各位战友。”王战珩赶紧迎上去，把陆晴拉到身边，“给各位介绍下，这是我爱人陆晴，在县财政科工作。”又转向陆晴，“这是团长，政委，指导员，还有几位战友。”
陆晴笑着点头：“各位领导，战友们，你们好，我是陆晴。快请坐，家常便饭，别客气。”
“陆同志客气了，”团长搓着手坐下，看着满桌菜首点头，“闻着就香，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起初大家还端着些，筷子动得斯文。可一尝到小鸡炖蘑菇，鲜得舌头都要掉了；再夹块土豆烧肉，软糯入味，肥而不腻，连清炒的青菜都带着股清爽的甜。
没过一会儿，就绷不住了，筷子“叮叮当当”碰着搪瓷碗，抢着夹菜，嘴里还不停夸：“嫂子这手艺，比食堂大师傅强十倍！”
“这馒头发得，比棉花还软和！”
王清屹坐在爸爸腿上，拿着小勺子舀土豆吃，被团长逗着：“小清屹，跟你妈学学，回头给叔叔们露一手？”
小家伙咯咯笑，把嘴里的土豆咽下去，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我还小拿不了铁锅！”这话引得满桌人都笑起来。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见了底，馒头也空了两笼。于洋啃着最后一块鸡骨头，含混不清地说：“嫂子，您这手艺真绝了！尤其是那小鸡炖蘑菇，比俺媳妇做的还香！”
一位连长在一旁怼他：“就你嘴贫，吃人家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团长放下酒杯，抹了把嘴笑道：“于洋这话倒是实在。陆同志，不光菜做得好，看这过日子的细劲，就知道战珩没选错人。”
他看向王战珩，眼里带着赞许，“你小子，以前在部队糙得像块石头，现在家里有另一半了，日子过得可美了。”
王战珩挠挠头，给陆晴碗里夹了块没动过的鸡肉：“都是她打理得好。”
政委喝了口茶水，话锋一转：“说起来，陆同志在财政科负责农业指导？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推改良种子，东北垦区那边反响不错？”
陆晴放下筷子，认真答道：“是啊，农科院培育的‘京红一号’小麦和脱毒土豆，亩产比老品种高不少。就是推广起来还得下功夫，有些老乡不信新法子，得一点点做通思想工作。”
“这事儿我知道，”负责后勤的张营长接话，“前阵子我回家探亲，见村里有人种了新土豆，收的时候筐都装不下，邻居们眼热得很，这阵子都托我打听种子呢。”
陆晴眼睛一亮：“要是部队家属院里有老乡想种，随时找我要种子和技术手册，都是免费的。多种点，来年日子也宽裕些。”
团长拍了拍手：“这主意好！军民一家亲，农业上的事，能帮一把是一把。战珩，回头你在营里吆喝一声，有需要的都让去找陆同志。”
“哎，好！”王战珩应得干脆。
王清屹的眼皮早就开始打架，小脑袋在王战珩怀里一点一点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
陆晴低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困意，轻声对众人说：“我抱孩子去里屋睡会儿，你们接着聊。”
王战珩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到她怀里，又给孩子掖了掖衣襟，生怕动作大了惊着：“慢着点，他睡得沉。”
陆晴接过孩子，脚步轻轻地走进了里屋。
夜色渐浓，客人们陆续起身告辞。王战珩和陆晴送到院门口，笑着摆手：“慢走，有空常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院外的喧闹仿佛被隔在了另一重天地。王战珩回头，见陆晴正弯腰收拾桌上的碗筷。
他快步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我来吧，你累了一天，歇着。”
陆晴没撒手，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笑着说：“一起弄快些，弄完了好歇着。”
厨房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两人一个站在水槽边洗碗，一个拿着抹布擦桌子，胳膊偶尔碰到一起，便相视一笑，眼里的疲惫都淡了些。
王战珩洗完最后一个碗，擦干手转过身，忽然从背后轻轻抱住陆晴，下巴抵在她肩上：“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陆晴侧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那我今天这表现，给你长脸了没？”
王战珩低笑出声，热气拂在她耳后：“长脸，太给我长脸了。赶紧洗漱去，我给你烧了热水，待会好好犒劳你。”
陆晴耳朵尖微微发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拿换洗衣物。忙活了一天，身上确实沾了不少油烟味，热水澡洗得浑身舒坦。
还没洗完，后面碰到自身温热的身躯，今晚的夜色很美，两个交叠的影子在浴室里，在房间里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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