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嘶哑的咆哮声撕裂了死寂的公路，如同一头重伤垂死的老兽在发出最后的不甘悲鸣。伤痕累累的五菱宏光在坑洼遍布、覆盖着酸雨残留粘稠污迹的柏油路面上剧烈颠簸着，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苏茉肋下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车体左侧那些用蜈蚣甲壳和暴力钉上的巨大补丁，在颠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呻吟，仿佛随时会再次崩裂解体。
车内气氛凝重如铅。
苏茉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布满灰尘和裂纹的后视镜，死死锁定着后座上那个如同融入阴影的灰影。
他依旧裹着那件材质奇特的灰色连帽外套，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上车后便如同石雕般沉默，身体随着颠簸的车身微微晃动，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稳定感。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刚才在维修车间里抛出惊天秘闻、提出致命交易的人，根本不是他。
未知。沉默。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车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陈岩坐在副驾驶，身体紧绷，布满油污和灼伤的手紧握着那把沉重的活动扳手，如同握着最后的依靠。他的目光不时扫过灰影，又警惕地望向窗外浓雾弥漫的公路。林小雨蜷缩在后座另一侧，紧紧抱着血狼那个鼓鼓囊囊的腰包，那把沾着血污的军用匕首被她死死攥在手中，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是她唯一的安全来源。她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看旁边的灰影，也不敢看后视镜里苏茉冰冷的眼神。
西行。
按照灰影给出的方向，离开加油站后，苏茉便驾驶着这辆濒临极限的破车，一头扎进了浓雾弥漫的西向岔路。路况比主路更加糟糕，狭窄崎岖，路面上堆积着酸雨冲刷下来的泥浆和不明生物的腐烂残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两侧翻滚的灰白色浓雾如同巨大的墙壁，将整个世界压缩成这条绝望的狭缝。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引擎的哀鸣中缓慢流逝。温度监测仪显示外界气温己经攀升到了38℃！酸雨过后反常的高温蒸腾着地面的湿气，让浓雾更加粘稠湿热，车内如同闷罐。汗水混合着血污和油渍，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还有多远？”苏茉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死寂。她没有回头，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后视镜中的灰影。
灰影没有立刻回答。帽檐微微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几秒钟后，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快了。前面……有东西。”
有东西？
苏茉和陈岩的神经瞬间绷紧！林小雨更是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将匕首横在胸前。
五菱宏光如同负伤的老牛，喘息着爬上一个缓坡。当坡顶的景象透过浓雾和布满污迹的前挡风玻璃，映入三人眼帘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路！
前方的公路，消失了！
不，准确地说，是被覆盖了！
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绿色，如同活物般蔓延、覆盖了整条公路，并疯狂地向两侧的浓雾中延伸！那不是苔藓，也不是普通的植物！它们像是某种巨大藤蔓或菌毯的增生体，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脉络，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令人心悸的油光！
更恐怖的是，在这片暗绿色的“地毯”上，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惨白色的、如同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动物或……人类的骸骨！骸骨扭曲变形，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同样暗绿色的菌丝状物，仿佛正在被缓慢地“消化”！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着腐败甜腥和某种奇异植物清香的诡异气味，透过车体的缝隙，如同毒蛇般钻入车内！
“是……是那些藤蔓？！”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让她牙齿咯咯作响。她想起了涵洞里那条恐怖的变异血蜈蚣，想起了被吞噬的绝望！
陈岩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那片暗绿色的“死亡地毯”，声音凝重：“不像……更……更诡异！感觉像是……活着的？”
“绕不过去。”苏茉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道路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浓雾和未知的虚空，强行偏离公路，无异于自杀。她缓缓踩下刹车，五菱宏光在距离那片暗绿色边缘几米处停了下来，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喘息。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车外那浓烈诡异的甜腥味，如同实质般压迫着神经。
“熄火。”后座传来灰影低沉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它的‘嗅觉’，对引擎震动和热源很敏感。”
苏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拧熄了钥匙。发动机的嘶鸣戛然而止，车内瞬间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滚烫的引擎盖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更添几分诡异。
灰影缓缓推开车门，动作轻盈无声，如同飘落的羽毛。他站在车旁，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投向那片暗绿色的死亡区域，静静地观察着。
苏茉强忍着肋部的剧痛和眩晕感，也推门下车。灼热的空气混合着浓烈的甜腥味扑面而来，让她呼吸一窒。陈岩和林小雨也紧张地跟着下车，陈岩紧握扳手，林小雨则死死攥着匕首，躲在他身后。
近距离观察，那片暗绿色的“地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并非完全静止！那些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在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微微搏动着！隐约可以看到脉络深处，有极其暗淡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微弱红光在流转！被覆盖的骸骨，在菌丝的包裹下，仿佛还在微微抽搐！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陈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骇。
“共生体。或者叫……‘息壤’的初级形态。”灰影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介绍一种常见的植物，“孢子灾难的衍生物。吞噬有机质，分泌强腐蚀粘液，释放致幻孢子。核心在地下。惧怕强光和……特定的高频声波。”他的目光转向陈岩，“工具箱里，有金属探针和活动扳手吗？”
陈岩愣了一下，立刻点头：“有！探针被酸气蚀了点，扳手还能用！”
“给我。”灰影伸出手。
陈岩犹豫了一下，看向苏茉。苏茉眼神冰冷，微微颔首。
陈岩立刻从他那饱经风霜的工具箱里，找出那把细长的金属探针（尖端有些锈蚀）和一把相对完好的活动扳手，递给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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