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后头那片残垣角落灌进来的风,带着冰河上飘来的焦糊和死味儿,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刮骨。风里夹着点听不清具体字的动静,一会儿是高朗那破锣嗓子在骂人,一会儿是燕七压着哭腔的呜咽,还有数不清的、压在喉咙底下的痛哼和粗喘。空气又沉又粘,裹着血沫子和冻在土里的冰碴子气。
赵宸感觉自己像被压在万丈冰坨子底下。人醒着,又好像没醒。眼睛死活睁不开,可心窝子里头那团烂棉絮似的意识,却像是被雪水浸过的烂麻绳,拧着股劲儿,丝丝缕缕地往外挣。挣去哪里?他不知道,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塞满了冰刺子,右半边身子跟死透了似的僵着。
一阵冷风溜进来。
嗡……!
心口深处,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是疼!是沉!重!坠得他要呕出五脏六腑!
那些模糊的、冰冷的、如同在耳边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战甲摩擦声!枪杆杵进冻土里的闷响!无数个声音嘶哑又重叠在一起的咆哮!
“锋矢——!!!”
幻觉?残梦?
不!
那是冰河战场上散尽了漫天邪异冰尘后……那几十道淡白色、几乎被风雪撕碎的……玄甲卫兄弟残留于天地的最后战吼!!!
它们挣扎着!凝聚着!如同无数双冰冷又灼热的手!死死拖拽着他那沉向无尽冰寒黑暗的微弱魂火!!!
“……呃……”赵宸喉咙深处挤出半声破碎的哽咽。想吼!想挣!右臂……那条被靛蓝冰层裹住、早己失去知觉的胳膊……皮肉筋络连通着更深处的骨髓深处!猛地爆发出一阵比千刀万剐还要剧烈万倍的恐怖剧痛!!!
痛感穿透了一切昏沉的阻隔!让他几乎瞬间死去!!!
噗——!
又是一大口滚烫粘稠、带着细小靛蓝色冰晶碎渣和内脏碎块的黑血!从他紧咬的牙关间猛烈喷射而出!溅在俯身照料他的燕七脸上、破烂的肩甲上!腥热刺鼻!
“将军!!”燕七吓得魂飞魄散!本就只剩下条缝的眼眶瞬间裂开!迸出血泪!手忙脚乱地去擦那冰冷粘稠的黑血!
豁口更深处的黑暗角落里,响起一声被痛苦和绝望扭曲的嘶吼:“哥——!!”是那个一首在喊着“哥别睡”的年轻伤兵的声音,撕心裂肺!随即戛然而止!变成压抑不住的、彻底崩溃的嚎啕大哭!接着是几声有气无力的劝慰,很快又被更深的痛苦呻吟淹没。
哭声撕开了豁口里勉强维持的死寂。
“妈的!”哗啦一声!好像是谁用劲砸了块碎冰!高朗那张满是血痂冻疮、狰狞如同恶鬼的脸出现在赵宸残存视线的模糊边缘,那只独眼熬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哭顶个卵用!!”他声音嘶哑,像沙砾摩擦铁板,“把那些嚎丧的软蛋都给老子拎起来!喘气的都滚出去!”
他那只瘸腿狠狠一顿地,几乎是用拖,把自己半挂在旁边半堵断墙塌落的土石堆上,朝着缩在墙角、仅存的几十个还能勉强挪窝的伤兵怒吼:
“看什么看?!瞪着眼等狄戎狗贼睡醒了来捡尸?!都他妈起来!!”
“捡家伙!”
“没家伙的捡石头!”
“趁对面那群没卵子的杂碎跑远了没回头!给老子滚出去!!”
他用那只还完好的手,指着豁口外面——风雪虽然还在呜呜刮着,但隔着一片狼藉的冰河焦土滩涂,对面右谷蠡部残营方向,之前冲天的混乱哭喊和绝望的呼号竟真的消停了不少!只剩下浓烟滚滚,还有零星如同垂死野狗般绝望的哀鸣在风雪里飘。骨咄禄部丢弃的那些破烂毡包、烧成焦黑架子的粮车残骸、甚至还有几匹被冻瘟染过、跑不动躺在雪地里哀鸣的劣马……零散地撒在冻硬的焦黑雪地里。
“捡柴火!捡点还没烧干净的粟米糠皮也好!捡破毡子能裹裹身子!捡烂皮袄能撕开当裹伤布!死人堆里扒拉扒拉!还有气的就拖回来!没气的……”高朗那只独眼里凶光闪烁,透着一股不干就死的狼性,“就扒光!给还喘气的兄弟换上!”
他拖着瘸腿,踉跄走到豁口边缘,拾起一根不知哪个玄甲卫遗落的、只剩半截的破马槊,狠狠往焦黑的冻土上一插!
“能动的!都跟老子出来!”
短暂的死寂。随即是压抑着痛苦和绝望的粗重喘息声。角落里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响动。燕七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泪混杂物,小心地把赵宸身上那件破皮坎肩又裹紧了些,犹豫了一下,咬着牙,从赵宸冰冷僵硬的腰间摸出那柄他几乎从不离身的、此刻也沾染着黑血的短刀皮鞘,死死攥在手里。
一个、两个、三个……豁口深处那几十个缺胳膊断腿、浑身没有一片好肉的伤兵,沉默而吃力地互相搀扶着,或者靠着残破刀鞘、烧焦木棍的支撑,摇晃着挪了出来。没人说话,只有急促压抑的呼吸和艰难拖动身体的摩擦声。他们的眼窝大多深陷,目光浑浊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但盯着豁口外那片被浓烟和白雪笼罩的焦黑河谷战场时,一股比仇恨更深沉、比绝望更原始的求生欲,如同冻土下不死的老树根,缓缓复苏——找点吃的,找点穿的,或者,找一件能让自己不那么快就冻成硬邦邦尸体的东西。
风雪吹过豁口,卷起一片灰烬和残余的、混合着血腥靛蓝冰尘的雪粉。
赵宸残存的意识像是被这冰尘雪粉刺痛,又猛地抽了一下!冰毒侵蚀的剧痛和那几十道死死拖拽他不肯放手的玄甲卫残魂意志撕扯着他!右臂深处那诡异的冰层之下,无数细微如虫豸的靛蓝符文疯狂窜动!如同地狱的枷锁在鸣响!
冰河冻土被踩踏出的尸山血海,像是铺了一地冻硬的碎布和烂肉疙瘩。残破的刀枪、裂开的甲片、冻成冰坨子的马尸,乱七八糟搅合在烧焦的雪泥和冰碴里。踩上去,冰层底下有粘腻的动静,咔吧脆响。高朗拖着瘸腿走在最前头,手里的破马槊杆子杵进一处冻得发脆的焦黑冰壳里,撬开。冰壳底下压着一具狄戎小卒冻僵的尸身,面朝下趴着,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半旧羊皮袄被冰碴子糊了大半边。
“便宜你这狗杂碎了!”高朗啐了一口,瘸着腿上去,也顾不上脏,连撕带扯,把尸体上半截羊皮袄扯了下来,甩手丢给后面一个冻得嘴唇青紫、裹着单薄破单衣的矮个兵。“裹上!别他妈还没捡到粮,自己先冻成冰棍了!”
那矮个兵哆嗦着接过还沾着腥臭黑冰块的皮袄,也顾不上那味儿刺鼻,死命就往身上裹。另一边,燕七和另一个断了臂只能用腋窝夹着刀鞘的汉子,合力翻动一具被烧得焦黑的骨咄禄部重骑兵尸体,希望能撬开铁甲底下可能藏着的一点吃的。结果撬开那冻得硬邦邦的胸甲衬里,只有些烤糊的内脏碎块和焦黑的麦粒碳渣。
“晦气!”断臂汉子泄气地用刀鞘戳了戳焦尸。
“燕七!过来!”高朗的声音从那片歪倒的粮车残骸后面闷闷传来。
燕七赶紧跑过去。只见高朗蹲在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几架破牛车前,正用槊杆在冰泥地里扒拉。焦黑的木头灰烬里,他扒出来一个裂开、只剩大半袋底子的厚皮囊!囊里装着些黑乎乎、带着焦糊苦味的糠皮和细碎冰碴混合物!
“糠!”高朗抓了一把那冰碴子混着冻成硬块的黑糊糠渣,塞进嘴里,咯吱咯吱死命嚼了几下,囫囵吞下去!“糙!有股尿骚味!咽!混着冰碴吃!顶饿!”他自己又狠狠抓了一大把,胡乱塞进嘴里,冰渣子硌着牙花子,脸上却露出一种野兽啃到腐肉般的狠厉满足。
燕七和断臂汉子也顾不上恶心了,连捧带抓,将那点带着冰碴尿骚味的焦黑糠碎拼命往喉咙里塞。那混着冰渣冷硬的黑物落进胃里的感觉又冷又刺,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暖了早己麻木冰冷的五脏六腑!麻木的脸上似乎都因为这恶心的“食物”而恢复了一丝惨白的活气。
众人散开,在这片巨大而混乱的死亡垃圾场里翻找着。动作迟滞而笨拙,却带着绝望的贪婪和韧劲。远处还有几匹被骨咄禄丢下、染了冻瘟跑不动的劣马,躺在冰冷的雪泥里痛苦地抽搐悲鸣,浑浊发黄的眼睛看向这边,带着渴求。一个老卒提着半块崩了口的斧头,一瘸一拐地艰难挪过去。
风卷着雪沫子,打着旋儿扫过冰河中心那片巨大的凹陷——那是被百丈冰霜巨剑劈出的深坑。坑底覆着厚厚的、灰白混合着靛蓝的冰晶尘埃,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骨灰。坑中心的位置,斜斜地插着一截东西。
隔得远,看不清细节。但那形状,在漫天风雪和焦黑残骸的背景里,显出一种奇异的突兀。
一个断了只眼的瞎眼老卒,摸索着踩过冻结的血泥碎骨,正往坑边爬。他感觉脚趾碰到了什么细长硬物,像棍子。他以为是烧焦的旗杆或马槊残骸,摸索着抓住那物冻得滑溜冰冷的表面,想出当拐杖借力。
“别动那东西!”一个年轻的、微微发抖的声音突然尖叫起来,尖利得不像人能发出!是之前那个抱着赵宸哭泣、还往老兵身上塞半块麦饼的小兵!
瞎眼老卒一愣,茫然地停手。
更多的人被这动静吸引。高朗、燕七,还有附近几个翻找的伤兵,都拖着沉重的身体聚拢过来。
坑中心。风雪吹散了部分浮尘。
露出来的,是一段斜插入冻土的、小腿粗细的焦黑木杆!杆子的主体几乎大半被冻在了靛蓝掺杂灰白的冰尘之中!木杆顶端,赫然挂着一幅破烂不堪、几乎完全化为焦炭、却又死死粘连在杆体上的暗色布片!
布片上!残存着一点刺目的猩红色!在昏暗的风雪背景和一片死寂的灰黑靛蓝冰尘中!灼眼如最沸腾的血!依稀能看出是……一条断翅染血的玄鸟纹饰!?
朔风关!
残破的战旗!!!
更让人魂魄震动的,是旗杆冻硬的根部旁边!
一具如同黑石雕刻的躯体!
半跪在冻土里!
那躯体早己冻得梆硬,和周围的冰晶尘埃融为一体!浑身上下覆盖着厚厚的靛蓝污血冰壳!脸深深埋在胸前,只露出一段被冰棱包裹、冻得扭曲变形的脖颈!
而那人仅剩的一只手!右臂从手肘往下全都断了!只剩下几根被冰层彻底包裹的、乌青发黑的手指骨!如同最坚硬的金刚铸就的铁爪!
死死地!!!
抠抓在焦黑旗杆插入冻土最深处的位置!!!
指骨的尖端!
己经深深嵌入了焦黑的硬木深处!!!
放佛!
哪怕被地狱寒冰冻毙!
也要以骨为楔!
将这面象征着关隘最后一口气的不屈旗帜!
狠狠楔入这片血染的故土之中!!!
屹立不倒!!!
朔风关的老卒!
是豁口里最后一个倒下的!
至死!
握着他戍守了一辈子的……军旗!!!
高朗那只独眼死死瞪着那根旗杆和旁边冻毙的老卒躯体!粗糙的手指猛地捏紧!嘎嘣作响!嘴里那坨混着冰渣尿骚味的黑硬糠皮,被他咬得粉碎!他拖着瘸腿!猛地跨前一步!伸出布满血口冻疮的大手!就要去握那插在地上的残破旗杆!
这是朔风关的魂!是他们所有人舍了命守着的根!
就在高朗的手指即将触及那冰凉粗糙的焦黑旗杆的前一瞬!
呼啦——!!!
一道刺目的、如同泼了漫天烈火的猩红色!
骤然!
从天际尽头!被狂风撕扯开的浓云缝隙中!
穿透而来!!!
将整个白水河谷战场!连同那坑中冻旗断骨的老卒身影!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
血色残阳之下!!!
残阳如血!泼洒在靛蓝污血冰尘覆盖的旗杆上!泼洒在那冻骨立旗的老卒身上!也泼洒在豁口深处、正被冰冷战魂和蚀骨冰毒撕裂魂灵的赵宸身上!
赵宸那沉沦在无尽冰寒和战魂咆哮中的意识,被这骤然刺入的、无比灼热粘稠的“血色”狠狠烫了一下!
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破碎、痛苦到极点的嗬嗬声!!!
“我的……”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属于战场的高亢锐利语调的声音,插了进来。
风卷残阳,血光刺目。
一道身影,突兀地撞入这片凝固的血色沙场画卷。
高阳。
她身上裹着一件与她此刻狼狈格格不入、明显是从狄戎头人那里顺来的厚实貂皮大氅,脏污不堪,拖到小腿,几乎成了碎布条。内里那身华贵宫裙早己破烂不堪,露出的罗袜只剩下左脚一只,右脚赤裸,冻得青紫乌黑,脚底糊满了黑泥和诡异的靛蓝色冰晶污垢!她走得很慢,一步一瘸,似乎每挪一下,赤足踩在刺骨的冰尘血泥里都会带来剧痛。那张曾经娇媚、此刻却如同白纸般毫无血色的脸上,沾满了混着汗水和泥灰的污迹。原本精致的发髻彻底散了,枯草似的贴在汗湿冰冷的额角和脸颊。只有那双杏眼深处,除了几乎被恐惧压垮的麻木,还有一丝如同暴风雪前最后一丝挣扎、近乎失控的执拗火焰!
她死死盯着坑中心那面染血残破、立于老卒骨爪之中的旗杆!
仿佛那是这绝望血海里唯一一根能让她抓到的……稻草!
没人拦她。在场的伤兵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块被寒风卷来的、格格不入又带着某种诡异不祥的破布。有认出她是北凉公主的,眼神更是复杂,麻木、困惑、还带着一点刻骨的鄙夷——祸水!就是她!引来这些狄戎狗!
风雪似乎小了些,可残阳的红光,沉甸甸地,几乎要滴下血来,落在高阳赤裸踩在冰晶血泥里的脚面。
在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高阳咬着几乎被冻裂的下唇,忍着剧痛,拖着那只赤裸的伤脚,踉跄着,一步、一步,踩着冰尘尸骸,走向坑中心那冻骨擎旗的老卒。
她停在老卒被冰层彻底覆盖的躯体前,不足两步的距离。巨大的貂皮氅子沾满了灰烬,笨拙地滑落一部分肩头,露出底下冻得发紫的纤细脖颈。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微微颤抖。
“滚。”一声含糊不清、却又带着浓重厌恶与怒火的沙哑声音,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像是一块石头砸进冰窟。是高朗旁边一个少了几根手指的汉子,正恶狠狠地瞪着高阳,往地上啐了一口血痰。
高阳身体猛地一僵!似乎被这唾弃的声音刺中,脸上最后一点支撑的惨白也褪尽了。她纤细的肩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起来,不是因为寒风,更像是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这句“滚”彻底击碎了!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厚重肮脏的貂皮大氅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像是要掐进皮草深处!
夕阳的红光在她散乱枯草般的发丝上跳动,映得她脸上的泪痕像一道道细微的血槽。几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因屈辱和冻伤而通红的眼眶边缘涌出,划过冰冷泥污的脸颊,滴落在脚边冰冷的靛蓝污血冰尘里,发出细微的“滋”声,瞬间冻成了两颗小小的红晶。
高阳死死盯着那面残破的旗杆,仿佛那老卒被冻骨立旗的姿态吸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榨干了她仅存的羞耻。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哭,更像是野兽被逼到绝路的嘶鸣!
她不再看任何人,用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手,极其费力地、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羞愤和决绝,猛地扯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算厚实的——
染满泥污、撕裂开数道大口子的!
貂皮大氅!
她紧咬着己经沁出血丝的惨白下唇,单薄的身体在刺骨的风中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赤脚踩在冰冷的靛蓝冰尘血泥里,高高踮着脚尖!然后!她猛地向前一倾!几乎是用一种笨拙却又带着破釜沉舟般狠劲的姿态!将手中那件沉重的、带着她最后一点庇护和尊严象征的皮氅!
狠狠一甩!
准确地——
覆盖在了那位单膝跪地、被冰层和靛蓝污血彻底包裹的……
断臂擎旗老卒的身上!!!
哗!
皮氅沉重的分量落在覆盖着冰层的躯体上,发出一声闷响。上面沾着的泥污和冻硬的污血块簌簌抖落。
就在那件昂贵的貂皮覆盖住老卒躯体的瞬间!
皮氅粗糙的内里绒毛!
与他身躯表层覆盖的、早己冻结的靛蓝污血冰层产生了接触!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阴邪、冰冷、粘稠……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的气息!
顺着皮氅上的每一根绒毛!
如同拥有生命的亿万毒虫!
剧烈地、疯狂地蠕动起来!!!
而坑边,一首沉浸在玄甲卫残魂意志剧烈冲击和右臂冰毒剧痛中的赵宸!
那股死死拖拽他不让他沉沦的无数冰冷战魂力量!在被这覆盖老卒的貂皮大氅上骤然暴涨的诡异阴邪气息触碰到的一刹那!
瞬间变得滚烫!!!!
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猛然捅进了他被冰毒冻结撕裂的神魂深处!!!
“呃……啊……!!!”
一股滚烫粘稠的黑血再次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身体如同触电般猛烈弓起!僵硬的手指甚至能微微抽搐几下!
同时!
他那条包裹在靛蓝冰层下的右臂!
皮肤深处!无数靛蓝扭曲的符文瞬间亮到极致!发出微不可察却又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
仿佛冰层下有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两股绝强气息的对撞……彻底……惊醒了?!
血红色的残阳之光!
猛然!
如同倾覆的血海!
彻底淹没了坑中那被貂皮覆盖的老卒身影!
也彻底淹没了坑边弓起身子、口鼻喷血的赵宸!!!
红得……如同地狱血池!
高阳裹着单薄破烂衣衫,赤脚站在一片冰晶血泥里,身体因为寒冷和某种未知的恐惧颤抖得更加剧烈。她看着自己披在老卒身上的貂皮,又茫然地看向炕边痛苦抽搐的赵宸。
就在这时!
一阵猛烈得几乎能掀翻人的狂风吹过冰河战场!
“哗啦!”
那件沉重却早己被撕裂多处、覆盖在老卒躯体上的貂皮大氅!
竟被这阵狂风!硬生生吹卷掀开了半角!!!
露出了底下被冰晶和靛蓝污血彻底包裹的老卒那只死死攥着旗杆的……冻骨铁爪!!!
咔嚓!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裂声!仿佛来自深渊的锁链崩断!
老卒那只深入焦黑旗杆硬木的冻骨铁爪!指骨尖端嵌入木头的部分!
竟有一小片!
在夕阳血光和海风狂飚的双重撕扯下!
断裂开来!!!
那片小指骨!指甲盖大小!泛着一种极诡异的靛蓝色玉质光泽!夹杂着几缕冻干的漆黑血丝!就粘在焦黑的旗杆表面!!!
几乎同时!
那焦黑旗杆表面!被指骨嵌入最深的部位!一道细微却清晰无比、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令人灵魂发悸的靛蓝色邪光!
形如扭曲竖眼的……
符印!!!
骤然显现!!!
“嗬……!”
被血色残阳彻底笼罩的赵宸!识海深处!那被冰毒和战魂力量反复蹂躏的神魂!如同被那道旗杆上显形的、散发着无限恶意与引力的靛蓝邪眼符印刺穿!!!
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点意识嘶声!
如同被冻结的毒蛇!死死地缠向高阳的方向!
“别……碰……她……!”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血红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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