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那头被命名为“黑炎劫灭者”的炎王龙可能巡逻的焦土区,这条由幸存者踩出的路径,无疑是更安全的选择。
道路愈发崎岖,向下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大。
她们正深入龙结晶之地的中层腹地。
空气中的灼热感不减反增,但那种“播种”留下的焦臭味,正在被另一种更纯粹、更压抑的地脉能量波动所取代。
脚下的晶石地面,开始传来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那嗡鸣穿透了特制的战靴,让艾拉的脚底都有些发麻。
是地脉本身在痛苦。
就在此时,前方一处狭窄的晶石隘口,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那声音很混杂。
有无数细碎的、急促的脚步声。有器物与晶石碰撞的刮擦声。还有一种被极力压抑着的、充满了恐慌的、吱吱喳喳的尖叫声。
艾拉立刻打出手势,两人贴着晶壁,无声地靠近。
隘口的另一端,是一幅足以让任何身经百战的猎人都为之动容的悲壮画卷。
一支庞大的奇面族部落,正汇成一条红色的、绝望的河流。
它们沿着晶簇间仅有的缝隙,仓皇迁徙。
这不是它们惯常的巡游,更不是好奇的探索。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赌上整个族群性命的逃亡。
无数奇面族抛弃了它们辛苦收集的、亮晶晶的矿石和巨大的坚果。它们只背着部落最核心的图腾柱,以及用兽皮包裹着新生儿的简陋行囊。
那些总是闪烁着狡黠与好奇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浸透的黯淡。
它们的红色面具,在昏暗的晶洞中,构成了一条流动的、悲伤的血河。
突然。
队伍中,一个明显是幼童的奇面族,在慌乱中被一块尖锐的晶石绊倒。
它的小腿被深深划开,卡在了石缝里。
它发出了短促的哀鸣。
那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整个部落迁徙的嘈杂中。
没有谁回头。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它很快就被大部队远远抛下。
艾拉没有丝毫犹豫,她对星彗递了个眼色。
星彗会意,立刻闪身到一根巨大的晶柱后,警戒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艾拉的身形压低,如一头无声的迅龙,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被困住的小家伙靠近。
小奇面族发现了她,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嘶叫,挥舞着小小的骨矛,试图咬她。
艾拉没有强行施救。
她停在安全距离外,看向星彗。
星彗从晶柱后走出,上前一步。
她伸出手掌。
一缕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带着温润气息的龙气,从她掌心缓缓流淌而出。
那股能量笼罩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生命。
这不是治疗。
这是一种源自更高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安抚。
小奇面族的攻击性,瞬间就消退了。
它愣住了,歪着头,看着星彗,眼中只剩下茫然与好奇。
就是现在。
艾拉一个箭步上前,动作迅速而专业。
清理伤口。
敷上伤药。
用备用的绷带,利落地完成了包扎。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当她们抱着被救助的小奇面族,追上部落尾声时,殿后的几名奇面族战士立刻发现了她们。
它们发出了充满敌意的警告,举起了武器。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被艾拉抱在怀里的小奇面族,发出了急切而清晰的叫声。
它指了指自己被包扎好的腿,又指了指艾拉和星彗,对着自己的同伴们“吱吱”地解释着什么。
奇面族战士们的敌意,化为了困惑。
骚动引来了部落的领袖。
一位头戴着镶嵌有稀有矿石、手持骨杖的年老奇面族,排众而出。
它显然是部落的长老。
它沉默地审视着艾拉和星彗,又低头看了看那个安然无恙、甚至还在对它挥舞着小手的幼童。
艾拉尝试用几个表示“无威胁”的古老手势与它沟通。
她指了指她们来的方向,又指了指奇面族们逃离的方向。
长老明白了。
它抬起头,那张布满褶皱的面具下,透出一股深可见骨的疲惫。
它深深地望向部落逃离的相反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地脉罗盘所指的、龙结晶之地的最深处。
突然,长老发出一声悠长、沙哑、充满了无尽恐惧的低吼。
那吼声,仿佛在描述一个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存在。
它对着艾拉,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含混不清、却带着彻骨寒意的古老词汇:
“**Aka'khem... noor...**”
黑暗…吞噬…光与热。
星彗和艾拉都听懂了。
随后,长老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件物品,郑重地放在了地上。
那不是财宝,也不是武器。
那是一块通体晶莹、触手冰凉、能自主吸收周围热量的晶石。
静谧寒晶。
奇面族一族用以在酷热环境中纳凉的、代代相传的宝物。
此刻,它代表了对那个“吞噬光与热的噩梦”最极致的恐惧。
也代表了对眼前这两位“异类”,最纯粹的感激。
长老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
然后,它用手中的骨杖,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通往底层熔岩池的幽深通道。
那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如同在说:
“我们的一切都己抛弃,只为逃离那里。而你们,若想寻找死亡,便请自便。”
接着,长老转身,不再回头。
整个部落,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之中。
隘口,重归死寂。
只剩下星彗和艾拉,以及地上那枚散发着微弱寒气、却重如泰山的晶石。
奇面族的流亡,为她们排除了所有错误选项。
也为她们留下了通往地狱的,唯一、也是最明确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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