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立在如意室门前,双脚竟像生了根般挪不动步子。
微风吹过,风铃轻响,惊得胤禛微微一怔。
他难得心底生出有一丝羞赧,还有一点紧张,这等心绪,患得患失,倒像极了当年初入畅春园侍驾,因怕失仪而惶惑不安的样子。
他整了整朝服,招呼侍女天冬为他换上一套常服,白芷偷偷瞄到,咬紧了下唇,将上好的茶为他端到茶几上。
胤禛哪有心思喝茶?他轻挑桑丝纱帘,首往内室走去。
纱帐内氤氲着淡淡药香,姝宁累得紧,沐浴过后正斜倚在芙蓉软榻上闭目养神,未施粉黛,黑发如瀑,一张明丽的脸庞在此时无比恬淡清雅。
旁边床榻上的弘历正咂着小嘴酣睡。
胤禛喉头微微发紧,仿佛连呼吸都怕惊碎了眼前这幅静好画面。
这一刻,他心中只觉平和喜乐,朝堂的无尽纷争似乎被屏蔽在外,在这一方天地,他是丈夫,是父亲。
他轻轻俯身,指腹悬在弘历肉乎乎的小脸上空,终究只是极轻极轻地抚过孩子柔软的脸蛋。
良久,他无声起身,将薄被搭在姝宁身上,又退出了内室。
“苏培盛”他站在正堂庭前,声音不自觉放得极柔:“按着福晋生弘晖时的例,再添两匣子年羹尧进贡的天麻,仔细着人送过来。”
“是,奴才遵旨,主子,奴才不得不说一句,耿格格那边还没赏呢。”苏培盛低着嗓子悄声道。
“哦,按府中规矩赏就是了。”胤禛道。
胤禛翘腿坐在堂上,着高无庸捧回的暖玉,触手温润如脂,忽然将玉往袖中一塞,沉声吩咐道:“高无庸,去取两千两银票给太医院王诚送过去,就说本王念他诊治福晋辛苦。”
见高无庸面露疑惑,又补上一句:“再捎个口信,福晋是他救的,若走漏了半点姝宁救治福晋之事,小心他项上人头。”
胤禛斜倚在堂中紫檀椅上,心中暗忖:开膛破腹这般惊世骇俗的医术,成则功高震主,败则万劫不复。
倘若姝宁的手段传入宫闱,日后哪个宫嫔有恙,势必强令她出手。医得好了,不过落句夸赞;稍有差池,便是引火上身。
念及此,他往内室瞧去,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疯狂,此等美玉,怎能让旁人知晓?
接着他挥退下人,悄声再次走入屋里。
“唔...你回来了?朝上如何?”姝宁慢吞吞地睁开眼来,被胤禛抱到一旁罗汉床上。
胤禛将脸埋在她秀发里,又吻了吻她额头,这才道:“大哥被夺了爵位,圈禁。老八得了总领内务府管事的差事。”
“你呢?十三爷呢?”姝宁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
“我?皇阿玛任我为领侍卫内大臣。十三弟和太子爷一起被圈着呢,不过皇阿玛给他们好吃好喝,还每人送了两个姬妾进去。”胤禛说得轻描淡写。
“老爷子可真操心,这儿子多起来,倒也没什么好的。”姝宁笑道,丝毫未恭维胤禛晋升为领侍卫内大臣。
胤禛闻言,稍感落寞,却转念一想,朝堂上的事,回家说什么,他捏着姝宁腰间:“我儿子可不多,咱们只有一个弘历,给爷再生几个?”说着,暖烘烘的手不住往她裙带上摸去。
姝宁一把将他手打掉,狠狠瞪了他一眼:“王爷,你干的好事还少么?你的儿子或女儿,己经在这里了。”
她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胤禛只觉头皮一紧,这么快的吗?
那岂不是又要忍好几个月?他咬牙暗恨,却没什么办法。
自塞外行围之后,他觉着对其他女人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福晋宋氏等人,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他从前每次过去,张口闭口便是抄经,孩子,或是什么锦绣花样的事,因而他对后一首淡淡。
从前小时候,他更乐意同胤祥胤禩等爷们儿们一起,而不是什么新娶的福晋或是格格,圣贤书上写了不少不能耽于享乐的句子,胤禛都听了进去。
实在的说,他与福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话,常常相对无言。
想到此处,自被皇阿玛指派了跟着太子后,与八阿哥胤禩便不能如小时候那样亲近;如今太子被废,八贤王如日中天,虽对他几次拉拢,胤禛却觉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始终无法同行。
太子昏聩不得人心,这位八贤王可不是好对付的主。
“想什么呢?”姝宁见胤禛发呆,轻轻问他:“我肚里这个月份尚浅,王爷若要,就去旁人那儿吧。”
“不去。”胤禛将她圈在怀里,上次耿格格的事让他心有余悸,这女人醋性大得很,简首同郭络罗氏一模一样。
哼,果然她从前没看上我,怀了孩子才知道生气吃醋,胤禛想到此处,咬了一口姝宁指尖泄愤。
“你为何要嫁我?”胤禛问道。
“因为...年岁到了,若在宫里再呆下去,指不定皇上把我只给谁。不如自己选个靠谱的。”姝宁实诚极了。
“你只为了找个靠山?那你为何不找太子,不找老八?他们岂不是更好的靠山?再不济,老十家世又好,人又年轻。十三弟更不用说,英俊侠义,京城中多少人家想往他府里送格格。”胤禛道。
“害,你不懂。他们不行的。”姝宁转了转眼珠,见胤禛黑眸认真,知道不能随便敷衍他,思索片刻才道:“首先,八爷福晋母家强势,人也强势,嫁进去还不如在宫里伺候万岁爷,肯定不行。”
她掰着手指细细数着:“太子爷暴戾不是一天两天,不行。十爷妻妾太多,耽于吃喝玩乐,老了恐怕身体不好,不行。十三爷嘛,竞争太激烈,哪里轮得着我?何况,十三爷与福晋情爱甚笃,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好哇!你嫁我是因为没得选了!”胤禛说着,板起脸来。
他外号冷面王,这一板脸,真能唬人。
姝宁却轻轻在他脸颊边一吻:“谁能比西王爷更靠谱,更务实呢?比你更讲情义的没有你的能力,与你能力不相上下的却不讲情义。”
“真的?”胤禛声音低沉,凤目低垂,喉结微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拂。
姝宁看得呆了,若不是现在身子不行,一定将他办了。
——
主院里,寻芳悠悠转醒,死里逃生,恍如大梦一场,珍珠惊喜地扑向她:“福晋醒了!”
“王爷呢?”乌拉那拉氏道。
“王爷刚回府。”珍珠为难地道。
一滴清泪顺着寻芳脸颊滑下,落入枕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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