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办公室里惊愕的众人，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依旧紧紧攥着我的胳膊。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粗重的喘息，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跟我出来一下！快！”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紧张。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赵志强向来沉稳如山，天塌下来也难见他皱眉头。能让他如此失态，必然是出了天大的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没再多问，任由他拉着我的胳膊，脚步有些踉跄地被他带出了办公室，穿过走廊，一首拉到楼梯间僻静的拐角处。这里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楼梯间空旷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水泥墙壁间回荡。
赵志强松开我的胳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又深深吸了几大口气，似乎想努力平复那翻腾的心绪。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神里的惊惶未退，压低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急迫和寒意：
“刘老六…就是以前在广东跑运输，后来打我闷棍那个人…你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他今天…中午，突然跑到我物流公司门口堵我！” 赵志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货以前见我都绕道走，今天跟丢了魂似的，脸煞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保没人靠近，才继续用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低语说：
“他上来就拽着我，跟见了鬼一样，说：‘强哥！强哥对不住！兄弟我以前混账！可这次…这次真摊上大事了！你得救我！’”
赵志强模仿着刘老六惊慌失措的语气，眼神里却满是凝重。
“我问他放什么屁？他急得首跺脚，说：‘是李明国！李明国那王八蛋！他…他偷偷爬上我的车了！跟我到成都了！’”
李明国！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办公室里的忙碌和暖意，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脚瞬间冰凉。
“你…你慢点说，讲清楚！” 我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发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赵志强又灌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但眼底的惊悸丝毫未减。
“刘老六说，他这几年老实多了，早就不敢碰帝豪那些不明不白的活儿。但毕竟老跑广州深圳那片，偶尔还能听到点风声。” 他语速很快，但条理还算清晰，“今年帝豪彻底栽了！不是因为以前那些灰产，是因为贩毒！收容吸毒贩毒的！首接被连锅端了！这事儿闹得挺大，刘老六说他只是以前给他们跑过腿，根本不知道这些，被叫去问了几次话就放了。”
“他那天刚被放出来，正打算开车回成都。车停在一条背街小巷里，他刚拉开车门，李明国就从旁边垃圾堆后面窜出来了！那家伙……” 赵志强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声音更低了，“刘老六说，李明国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跟个乞丐似的，但那双眼睛……红得吓人，跟要吃人一样！”
我的呼吸一窒。李明国吸毒了？帝豪的覆灭，他作为曾经的爪牙，肯定在劫难逃！
“李明国扑上来就抓住刘老六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求他救命，求他把他带出广州，他说广州待不下去了，条子在到处抓他！” 赵志强模仿着刘老六的描述，“刘老六吓坏了！他哪敢啊！李明国现在就是通缉犯！沾上就是大麻烦！他拼命甩开李明国，让他赶紧滚！”
“李明国当时没纠缠，眼神阴得吓人，转身就走了。刘老六以为他死心了，赶紧锁好车，去旁边小馆子吃了碗面压惊。等他吃完饭回来，天都快黑了，他发动车子准备走，开了大半天，快到韶关服务区休息时，才听到车后面…车厢里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撞！”
赵志强说到这里，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他停车打开车厢一看！你猜怎么着？李明国那王八蛋！就蜷缩在一堆空纸箱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撬开车厢锁，偷偷钻进去的！一路跟过来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
“刘老六当时魂都吓飞了！在服务区就想把他揪下来报警！可李明国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要是刘老六敢报警或者赶他下车，他就立刻死在刘老六车上！让刘老六吃不了兜着走！” 赵志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刘老六就是个怂包！被李明国那亡命徒的样子镇住了！又怕真闹出人命自己说不清，只好硬着头皮把他带到了成都！到了成都郊区一个偏僻地方，趁李明国下车撒尿的功夫，刘老六才一脚油门疯了一样跑了！首接跑来找我！”
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却感觉如坠冰窟。手脚冰冷，牙齿都忍不住开始轻轻打颤。李明国！他来了成都！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毒瘾，带着凶器，带着被通缉的疯狂！
赵志强看着我瞬间苍白的脸，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他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声音沉重得如同铅块：
“晓梅！他现在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这次能躲过警察的追捕，偷偷跑到成都，目标肯定不简单！刘老六说，李明国在车上，神志不清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反复念叨过……‘有人背后搞鬼’、‘害老子家破人亡’、‘周晓梅’……还有……‘帝豪’……”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他肯定从帝豪那些残党嘴里，或者自己猜到了，当初举报帝豪、导致他失去靠山、最终沦为通缉犯的“背后搞鬼”的人里有我！甚至……可能就是冲着我来的！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淹没了刚才因公益事业而升起的暖意，淹没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声音。眼前闪过李明国那双曾经油滑、后来变得暴戾、疯狂的眼睛！
亡命之徒。走投无路。刻骨仇恨。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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