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坯布浸染正式动工，县城铺子交给李麻姑一人，何忠带着砚辞在老宅,给散客染坯布。
吴康明整日守在新染坊，不敢松懈半分。
何麦香和金巧则要做十几人的饭，就连研清都忙得脚不沾地。
大缸摆在染布区，遮阴得棚子挡不住烈日，十几个壮汉拿着棍子轻轻搅拌，汗水顺着额角滴落进染缸，霎时融入其中。
“喜宝，这口缸染好了，”吴康明将染布捞出，过清水投洗，将投洗过的布料，放到架子上绞干，随后拿到晒布场晾晒。
何喜宝放下手中活，抱起装蓝靛的坛子，来到染缸旁查看，按颜色深浅往里加蓝靛。蓝靛用得很快，她提取那几缸不日便见了底。
“爹，染缸调好可以下布了。”
“知道了，”吴康明应声。
何喜宝折返回去查看蓼蓝浸泡情况，见差不多了，便将石头从缸中搬出，拿出簸箕放在脚边备用，缸内原本翠绿的枝叶被水泡到发黄。
水也从清澈见底变成了青色。
她弯腰将泡过得蓼蓝掏出，丢在一旁簸箕上。
拿来纱布铺在另一口缸上，系好，将蓼蓝水进行过滤，过滤好后放置一旁备用。
将石灰倒进盆里，加水溶解，把过滤好的石灰水按比例加入蓼蓝水中。
木耙不停搅拌，青水渐渐变成蓝色，掠出浮沫放置一旁晒干，形成青黛。
做完这一切，何喜宝重新将染缸盖好，进行沉淀。
随后转战到另一口染缸旁提取染液。
研清板着小脸，提着铜锣来到染布区，咚咚咚....敲了三下，转身离开。
干活得人陆续停下手里活，扯过颈间帕子擦拭后，三三两两往前院走，前院屋檐下摆着两个大木桶。
何麦香和金巧一人拿个勺子，给大家盛饭。
白花花米饭，配上酱茄子很是下饭，男人吃饭比女人快，他们吃完便坐在阴凉处休息，女人吃完将碗放在木盆里。
于秀莲心疼金巧干活累，想帮忙洗碗却被金巧拦住，“娘，你快去休息，今日头高晒好后要复染。”
于秀莲笑道，“我闲不住，能帮你干点是点，”说着提起水桶，哗啦啦将水倒入盆中，拽过小板凳坐下就开洗。
金巧拗不过她，只得加快洗碗速度。
午休过后，大家回到染区，吴康明指挥大家将晒好的布料，放入染缸进行复染。
天气干巴巴热，河道里水位下降，地里庄稼晒得发蔫，月余不见下雨大家开始慌了，他们在河道边清理出一块空地。
空地处扔着只绑了腿的野鸡，野鸡不远处放着篝火。
蔡婆子穿得五颜六色条带装，头顶羽毛，脸戴面具，腰间别着各色珠子和铃铛。阔步走到空地中央。
双手举高皮鼓和鼓槌，咚....咚.....咚...一声声敲击仿佛敲在人心上，百姓跪在西周不敢出声打扰。
蔡婆子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词调，不知转了多少圈后，放下皮鼓和鼓槌，拿起野鸡对着鸡脖子就是一刀。
鸡血滴进河里，野鸡丢进一旁火堆中燃尽。
再次拿起皮鼓和鼓槌，开始跳舞，半晌结束大家才缓缓吐出口气。
有老人上前小心询问，“咋样，上神同意降雨了么？”
蔡婆子斜睨一眼，问话之人不敢出声。只双手合十求着老天看在野鸡的份上，下几滴哒雨。
不知是蔡婆子请神起效，还是气候所致不日天就阴沉下来。
何喜宝连忙叫工人将坯布收入库房，又叫来金巧和研清，拿簸箕将染缸盖好，进了雨水这缸染料就废了。
染缸盖到一半就起了风，将盖好的簸箕吹翻在地，大雨瞬间落下打在遮阳棚上哗啦啦响。
风顺着棚侧灌入，雨水打进染缸，西五口染缸彻底废了，研清冒雨追在簸箕后，好不容易按住，转身时脚下打滑。
整个人摔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就算如此手中的簸箕都不曾丢下。
顾不上脑袋疼，爬起将簸箕按在染缸上，转头一看盖在染缸上的簸箕，被吹得七零八落，他守着这一口好像也没了意义。
何喜宝和金巧搬来石头，二人合力将簸箕压住。
做完这一切，她叮嘱研清和金巧换衣服，自己则湿着衣摆进了库房。
仓房内，吴康明指挥大家将布搭在屋顶架子上，下雨导致空气潮湿，布料晾晒时间不够，颜色会偏浅或发灰。
为抢救布料，吴康明在晒架旁生起炭火，他不敢离开位置，怕工人掌握不了温度，将布料焦糊。
见闺女两只胳膊被湿透，衣摆至小腿全是水渍，开口道，“这里不用你，进屋换身衣服，让金巧生些炭火，你二人待在屋里别乱跑。”
何喜宝汗颜，她都多大了，她爹还嘱咐她下雨不要乱跑。
“你衣裳都湿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怕啥，在说屋里全是炭，一会就哄干了，”说着看向一旁叫道，“柱子，你那火离布远些。”
转头看见何喜宝还站在原地，催促道，“去去去，别在这碍事。”
何喜宝无奈，只得出了仓库，临了嘱咐工人将门窗打开些，免得木炭中毒。
大雨转小雨，稀稀拉拉下了一整天，干涸的河道总算恢复点生机，地里庄稼得到缓解，雨过天晴，何喜宝出来检查染缸。
进了雨水的染缸需要加明矾和蓝靛重新调配，如此蓝靛下得更快了。
沉淀蓼蓝的染缸进了些水，还好不是很多，何喜宝将上层清水倒掉，露出里面胶状染液，找来小坛子。
将染液过滤后装入坛子，因储存时间短，何喜宝首接用油布封住坛口，将坛子搬进库房备用。
她又去后院检查板蓝根和茜草，伯阳县气候冷，草籽种得晚，要到十一月初收割。
如今还差两个月，完全接不上力。蓼蓝己经罢园了，现在只能靠村民上山挖蓝草用。
这么想着，研辞过来找她，说老染坊红色染缸进了雨水，不能用了，何忠调试一上午依旧和晒好的布有色差，让她过去看看。
泰康染坊最近接得都是成批布料，昨天突然下雨，导致一批货分两拨染，就算老染匠也避免不了色差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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