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孙满财送来最后一匹布,宋千娘也跟了过来,她围着染坊转了两圈,笑道,“你这染坊真不错,尤其后面整片地绿油油的真好看。”
“都是染草,刚长出来不久,”何喜宝带着她去仓房,检查染过的成品布。
宋千娘看向堆积如山的布匹咋舌,“我竟然织这么多?”
何喜宝笑道,“算上刚送来的六百匹坯布,这单货全了。”
宋千娘,“这一年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点灯熬油就怕延误工期,纺线工人手都裂纹了。”
说到这脑海闪过石柱娘身影,心里不是滋味,转移话题道,“货款到手我要盖房子,养蚕,这次蚕茧短缺可害苦我了。”
蚕丝布料供给军中将领,不是士兵穿的棉布,宋千娘不敢马虎大意。她看向何喜宝问,“你有钱想做什么。”
“种桑树,柏树,种草籽,这次染料也害苦我了,”二人对视一眼均笑出声来。
何家染坊正式开工,自从金巧离开曹家,于秀莲又恢复以往爽朗,见谁都笑呵呵打招呼,她负责检查坯布清洗程度,每天多得五十文。
苏巧枝羡慕不己,心想多提几桶也能挣到这个数,她刚把木桶放下,就被人一把推开。
“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我们让你一桶水都打不到。”
苏巧枝火气蹭下上来,见对面几个汉子都不是善茬,压下怒火转身离开。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得意。
苏巧枝找到何喜宝,指着挑水工,“喜宝,我能不能管那群男人。”她眼睛瞪溜圆,语气又冲又横。
何喜宝笑道,“嫂子,那挑水工干得好好的,不用人管。”
苏巧枝不服,“咋好好了,就那个我看他提半桶,还有那个提三桶结西桶的钱,这不得有个人管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天发现的,我提醒过他们,可以偷懒但不能骗钱。他们不听还威胁我,我听他们放屁,你把他们交给我,我看谁敢虚报。”
何喜宝思索半晌,“你还看其他人偷懒了么?”染布是大事,万不可出错。
“没了,洗布由于秀莲看着,染布有吴掌柜看着,晒布有研清看着,”苏巧枝仔细想了一遍,最后一拍巴掌。
“你看就挑水没人管。”
何喜宝松口气,幸好关键步骤都有人把手,她瞥了眼挑水工,“我可以让你管,就怕他们不受管。”
苏巧枝拍着胸脯,“这不用你操心,你就说让不让我管。”
“好,那从今天起,你负责记录他们提了多少桶水。”
苏巧枝咧嘴一笑,拉着何喜宝往院里走,“你要当所有人面,宣布水桶工归我管。”
何喜宝被她拉到院中央,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先将手上工作停停,我有事宣布。”
所有人都看向她。
何喜宝将苏巧枝推到身前,笑道,“苏巧枝,以后负责水桶工计数,每晚结算以她统计为主,其间若做的不好,可以同我说。”
挑水的汉子对视一眼,愤怒无形蔓延,死婆娘,敢坏他们好事。
“我不同意,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能记好数么?”
苏巧枝不服,“我家钱都我管,从没出过错,几桶水我还能记错了。”说罢坐到院子交叉口,不听他们反驳。
何喜宝都同意了,他算哪门子葱。
挑水工看向何喜宝,“我们辛辛苦苦挑水,你竟然找人看着我们,这活我不干了。”
“对,我们不敢了。”
苏巧枝没想到他们罢工,怔愣地看向何喜宝,她是不是捅娄子了?
何喜宝,“大家不要激动,染坊每个环节都有负责人,就如洗布池有于婶子,晒布有研清,如今是挑水工,以后还需要更多管事人。”
“当然,”何喜宝话锋一转,“有想离开的我也不拦着。”
想留下的还是多数,他们默默提起木桶去井边打水,苏巧枝抻脖去看,有人挑水经过。
她就大声喊,“陈顺叔满桶,洗布池。”
说罢拿刀在木板上刻一刀,不会又喊道,“旺财叔满桶,投洗池。”
喊这么大声,谁还敢提半桶,偷懒之人气得牙痒痒,心里盘算怎么抓住苏巧枝错处,让她滚蛋。
申时结账,苏巧枝比往常多拿十文,别提多开心了。当晚拉着张二牛去砍树枝,将树枝削得长短不一。
削到一半累得胳膊疼,“当家的,我想识字,”今天那群汉子骂她不识数。
张二牛把削好的树枝裹上草木灰,让它变成黑色,“你个女人学字做什么?”
“女人咋了,字还分男女呀?”
她切了一声,将树枝全推给张二牛,“都你削,你多男人呀。”说罢躺在炕上嗑瓜子,瓜子皮吐得哪都是。
翌日,苏巧枝提着装满树枝的木桶来到染坊。这些树枝长短各异,且都做了不同记号,分发给水桶工时,每人领到的树枝样式皆有差别。
此后每挑完一桶水,苏巧枝便与水桶工一同往木桶里,放入一根对应记号的树枝。
木桶上方特制了带孔洞的木盖,孔洞大小仅容树枝放入,而锁盖的钥匙由何喜宝专门保管。
旁人笑她目不识丁,她就用树枝计数,待结算时核对桶中树枝,数目便一清二楚。
何喜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苏巧枝找研清学字时,抓耳挠腮学不明白,从开始一天十个字,到后来一天一个字,可算有了成效。
一个月下来苏巧枝记住了二十个字,她用挣来的钱,买了本百家姓让研清教。
七月中旬,镇北关工单全部染完,核对账目无误后准备出发,三千匹布要用车拉,何喜宝没钱雇商队。
她和宋千娘一商量,找到里正,租村里牛车,并雇村里青壮年压货,牛车能装十捆,每捆十匹,共计三十辆牛车。
牛是村里稀罕物,有心疼牛的,不愿挣这钱,也有为了钱愿意和牛一起压货的,赵丰年带着何喜宝和宋千娘,按家按户签协议,做保证,终于凑够三十辆牛车。
临出发前,长松娘周素娥找到何喜宝,她依旧是病歪歪的样子。
“喜宝,我给长松做了两件冬衣,你能帮我捎去么?”
“婶子,镇北关将士众多我不一定能找到他。”
周素娥咳嗽两声,“两月前长松往家寄过钱,我打听了,他在戎卫营己经是什长了。”
她将手中包裹递给何喜宝,笑得虚弱,“你替我告诉他,咳咳...他寄回来钱我都存着呢,得空寻个好媒婆,给他相看。”
周素娥轻抬眼皮,欣慰道,“长松争气,不到一年就做了什长,你说他什么女人找不到,三妻西妾也是有的。”说着叹气道,“长松被我连累了。”
“婶子会好的。”
“但愿吧。”
何喜宝将包裹和自己行李放到一起,沉默良久起身去库房翻出细棉布,按照王长松身高多一捺做了套里衣。
又把准备好的金疮药和匕首一同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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