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泰康染坊推出诗集帷幔，白色轻纱上印着黑色诗句，挂在铺子内风雅别致，一时席卷整个伯阳县。
二十贯一匹，还要排队预定。
泰康染坊有个弊端，就是拓染诗句不能改，同行抓住这个漏洞，马上跟风推出定制活动。
三十贯，想印什么诗句都可以。
市场异常火爆，泰康染坊只挣半个月的钱，便无人上门拓染。
叶绡朗听闻此事眉头微皱，布料印诗句风险可大可小，他叫来生姜吩咐下去，叶家所有产业不可接诗句拓染业务。
叶绡朗来到泰康染坊时，吴康明正食不下咽，嘴角火泡一个接一个。
“他们就不会自己想么？我家做什么他们做什么，无耻。”话音未落突然想起，叶家也学他们做半成品衣服。
尴尬噤声。
叶绡朗并没生气，解释道，“伯父，诗词雅句本是文人牢骚，不知哪句会触犯龙颜，落得下狱风险。不如趁此收手将工单让给他们。”
吴康明腾得起身，“风险这么大？”
“防患于未然。”
吴康明脸色煞白，“不行，我得去劝劝他们。”
“伯父，他们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风头是他起得，若出了事他良心难安。
他率先找上朱福，“胖子，快别卖了。”
“吴大脑袋，你骂谁，”朱福最烦别人说他胖，吴康明不顾他发火，拉起他就往后院去，刚踏过门坎，就被朱福甩开。
“你干什么。”
“你不能卖诗词雅句的布，会招来风险。”
“吴大脑袋，你有病呀，你家卖得风生水起到我这就有风险了，你诚心找茬是不。”
吴康明急道，“我找什么茬，”他将叶绡朗的话说给他听。
朱福气道，“行了，知道了，别再我家晃荡，”说着将人推出铺子，吩咐伙计去叫朱怀瑾，仔细分辨哪些诗句能用，哪些诗句不能用。
吴康明又找上李司业，李司业大老粗，别人写什么他染什么。
听吴康明说明来意，毫不在意，“做生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畏首畏尾能挣到大钱么？”
吴康明见说不通，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去告知其他同行。
皆碰一鼻子灰。
别人他可以不管，但李司业不行，他是宋千娘亲家。吴康明找上宋千娘，说明利弊关系。
宋千娘提着棒子就去了丝绣坊，不多时，李司业便将手头工单都退了，顺便将卖出去的又求爷爷告奶奶要了回来。
他不忍烧毁，想偷偷藏起来，被自家媳妇发现又是一顿臭骂。
.........
何喜宝知道叶绡朗去铺子找吴康明己是晚上。
“是我考虑不周，咱们不染诗句了，马上年关改染福字。”
“染得没有绣得好，”吴康明思索道，“让你奶教徒弟绣简单的福子，速度又快又好看。”
何喜宝点头，“爹，叶家在咱们这订五百斤蓝靛。”
吴康明诧异没想到叶家会买他家染料，“原料够么？别到时交不上货。”
“差不多，今年多存些种子，来年种在上青山。”
吴康明犯愁，“那么大的山，全种上染草咱们可怎么经管呀。”
何喜宝，“咱家才几口人，找里正把山分块，由村民种村民看守，种好后一文钱二斤给咱们。”
吴康明不解，“你不买山也可以这么做。”
“没买山谁都可以上去种，染草不一定是咱们家的，况且荒山免五年赋税，”她知道父亲对九里村感情深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九里村以外的人，到时上青山就是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
十二月，诗词拓染风气传到府城，由府城蔓延至京城，纨绔子弟将艳词写在衣摆上，冲撞微服私访的皇帝。
皇帝震怒，严治歪风邪气。
县城布坊染坊皆贴上封条，何喜宝没想到一个点子捅这么大篓子，全县闹得人心惶惶。
模板，布匹都被收缴，各大商户苦不堪言。
..........
叶府。
叶夫人提着两只大雁急火火走进叶绡朗院子，“儿子，儿子你带它俩去赴宴。”
叶老夫人拄着拐棍紧随其后，“你个土匪，你把我大鹅放下。”
叶绡朗，“娘，我只是吃个便饭。”
生姜翻了个白眼，吃个便饭你换身新衣服，还是那种束带整衣，沉稳利落的。
叶夫人喜道，“第一次去何家不得有诚意，拿着。”
叶老夫人气得嘴唇颤抖，“你拿我大鹅做人情，你还掐我大鹅脖。”
“祖母，这不是大鹅，这是大雁。”
“大雁？”叶老夫人眸底涌上疑惑，垂头歪脑去看大鹅脑袋，“啥大雁，这明明是我养的大鹅。
那是给我儿子提亲用的，土匪，”叶老夫人大声喝道，“你给我放下。”
叶夫人，“娘，你别添乱。”
“你叫我娘，”叶老夫人眼睛瞪溜圆，女土匪竟为两只大鹅叫她娘，“你叫我祖宗都不行，”叶老夫人作势去抢。
被叶夫人按住脑袋动弹不得，“快接着，别真被我掐死了。”
叶夫人一只手捏两只脖子，若不是力气大，早被挣脱了。
叶绡朗忙接过，将两只大雁放在地上，大雁脖子上系着红色丝带，叶绡朗拿起另一端塞进叶老夫人手里。
“祖母，你牵走吧？”
叶老夫人停止挣扎，牵着大雁往外走，临了上下打量番叶夫人，“这声娘，我不让你白叫，我儿子叫叶知许，得空你去看一眼。”
说罢牵着大雁往外走，边走还边呵斥，“你们不知叫呀，都锁脖了连嘎都不会，没出息。”
叶夫人大咧咧坐在椅子上“这饭吃的太突然了，啥都没准备，要不娘和你去吧，兄弟们的亲事都是我出面。”
“娘，这次和喜宝没关系，是伯父请我吃饭，”叶绡朗抻了抻袖口，“提亲不急。”
“咋不急，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孙子都有了，我儿子连个女人都没有。”
叶绡朗脸色绯红，心说有了，还挺好。
叶夫人起身念叨，“库房有根老山参，是下边兄弟孝敬我的，我给你拿去。”
“娘，真不用，”叶绡朗忙阻止她，“这次是答谢宴，我不好拿重礼过去，我爹有套铜质染具，檀木把手的。就送它个吧”
叶夫人纠结，那是夫君最爱的工具，可想到儿媳妇，一咬牙道，“行，我给你拿，你要是不把儿媳妇娶回来，我撕了你的皮。”
说罢急匆匆回了住院，那套染具被叶只许精心收着，平时都舍不得用，稀罕紧了就拿出擦两下，再放回匣子里。
叶绡朗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生姜出门。
他买了两包蜜饯，一整只酱兔子，两坛桃花酿，两包桂花糕和油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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