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
徐窃猛的回到现实。
肃穆。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木头混合的沉闷气味。国徽高悬，俯视着下方那个被束缚在被告席上的女人。
林薇。或者说，法律意义上，她此刻必须使用那个她早己抛弃、也抛弃了她的名字——徐窃。
她穿着不合身的囚服，头发枯黄杂乱，脸颊凹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曾经试图模仿优雅的精致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长久监禁和内心煎熬磨砺出的粗粁与麻木。那双眼睛，浑浊、空洞，偶尔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又迅速被更深的死寂吞没。她微微佝偻着背，像一株被抽干了所有汁液的毒草。
法官威严的声音在法庭回荡，宣读着冗长而冰冷的起诉书。每一项罪名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旁听席稀疏的几个人心上，也砸在徐窃早己麻木的神经上。
“被告人徐窃，涉嫌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西十条，拐卖儿童罪；第二百三十六条，罪（情节严重）；第二百六十西条，盗窃罪（多次）；第一百三十三条，交通肇事罪（致人重伤）…”
公诉人起身，声音铿锵有力，用最客观、最残酷的语言，描绘着这个女人犯下的累累罪行：
诱拐儿童案：利用其尚存几分姿色和伪装的亲和力，在公园、小学附近诱骗年仅9岁的受害人小蕊（化名），谎称带其找妈妈或买零食，将其哄骗至偏僻出租屋，伙同他人实施残忍性侵。事后威胁不准告知父母。若非小蕊因身心受创高烧不退，梦呓中哭喊“坏阿姨”，其兽行还将继续隐匿。
多次偷窃：从便利店顺手牵羊食物饮料，到潜入前雇主家中盗取现金首饰。
无证驾驶致人重伤：在极度烦躁和寻求刺激的状态下，偷开他人停放在路边的车辆（其本身从未考取驾照），于市区道路高速狂飙，为躲避行人，车辆失控冲上人行道，将一名正常行走的中年男子撞飞，致其颅脑损伤、多发性骨折、终身残疾。徐窃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弃车逃逸。
证据链清晰确凿：受害女童伤痕累累的医学鉴定、声泪俱下的指认录像；便利店、雇主家、傅氏内部的监控录像清晰捕捉其盗窃过程；被撞男子的伤残鉴定、肇事车辆上提取的徐窃指纹DNA、目击者证词…铁证如山。
辩护律师试图以“精神疾病史”进行辩护，出具了数年前那份“边缘性人格障碍伴随反社会倾向”的诊断报告。但这反而成为公诉人反击的利刃：“诊断报告恰恰证明了被告人对自身行为性质有明确认知能力，且其犯罪模式具有高度预谋性和反社会性，绝非病态失控！”
法官敲下法槌，声音冰冷：“被告人徐窃，你对以上指控及证据，有何陈述？”
徐窃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法官、公诉人、旁听席上零星投来的或厌恶或怜悯（来自不明真相者）的目光。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却最终只化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她放弃了。辩解？忏悔？在她看来都毫无意义。
“没…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法官不再多言，开始宣判。冗长的法条宣读后，是那最终的判决：
“被告人徐窃，犯拐卖儿童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犯罪（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犯盗窃罪（数额巨大），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犯交通肇事罪（致人重伤，肇事后逃逸），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
法槌落下，发出沉闷而终结的声响。
二十年。足够将她生命中最后一点残渣也磨灭殆尽的光阴。
法警上前，要将她带离被告席。就在被粗暴架起的瞬间，徐窃的目光无意中掠过旁听席角落一张苍老、悲戚、写满难以置信和绝望的脸——那是她早己断绝关系、以为她早己消失在人海的父亲。那张脸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她意识深处那扇被污垢和恶意层层封锁的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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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顽劣的毒苗早就悄然发芽。
记忆像浑浊的污水倒灌。她看到幼小的自己，一个眼神里就带着破坏欲的女童。
她不是被欺凌的“幼姐”，她是施暴者。她记得那个比她更瘦弱、总是怯生生的堂姐。她会故意藏起同胞姐最珍视的布娃娃，看着对方急得团团转、哇哇大哭，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她会趁大人不注意，狠狠掐堂姐的胳膊，留下青紫的印记，然后一脸无辜地否认。她喜欢看小动物痛苦挣扎，曾把邻居家的小猫扔进灌满水的桶里“看它游泳”，被大人发现责骂时，她只是咯咯地笑，毫无悔意。她天生缺乏共情，伤害他人带来的不是愧疚，而是掌控感和兴奋。幼儿园老师忧心忡忡地对她父母说：“这孩子…有点不一样。”但很快被她发现，她学会了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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