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座冰冷华丽的牢笼,徐窈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山间的寒风、巨大的精神压力、徐窃不间断的意念侵扰、以及归途上与傅沉晏那场心力交瘁的试探,彻底透支了她本就孱弱的身体。当晚,她便发起了高烧。
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刺骨的冰窟中反复沉浮。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骨头缝里都渗着酸楚,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昂贵的丝绒被褥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眩晕包裹着她。
傅沉晏……系统……徐窃……孩子们委屈的眼神……奶奶慈祥的脸……破碎的片段在混沌的意识里疯狂冲撞、扭曲。她时而痛苦地蜷缩呻吟,时而在滚烫的黑暗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奶奶…冷…”
“…对不起…我不是…”
“…滚开…徐窃…滚开!”
“…光…方向…”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任何来自傅沉晏的只言片语。他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溪源小学那场混乱的试探后,彻底沉寂。这冰冷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徐窈感到绝望。他果然对她彻底失去兴趣了?把她当成了避之不及的麻烦?系统面板上,那个无法量化的“好感度”仿佛也在嘲笑着她的失败。
【系统能量低…进入节能维护…】在徐窈烧得最糊涂的时候,那个冰冷的AI音也彻底沉寂了。唯一的、尽管冷漠的“规则”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体内那头蛰伏的恶兽。
高烧持续了三天。徐窈像一株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幼苗,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女佣按时送来清淡的粥水和药物,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疏离。徐母来过一次,皱着眉抱怨了几句“不中用”、“耽误事”,便匆匆离开,仿佛她只是一个需要维修的物件。
身体的极度虚弱,似乎也削弱了某种屏障。当徐窈在退烧药的效力下,意识稍微清明一些,裹着毯子靠在床头小口喝水时,那个阴冷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意念中的侵扰,而是无比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啧啧啧,看看你这副可怜样。”徐窃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近、更真实。烧得像个破布娃娃,连那个冷冰冰的机器都懒得理你了。傅沉晏?呵,人家怕是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
徐窈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闭上眼,试图屏蔽这声音,但无济于事。徐窃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肆意嘲弄她、而她又无力反抗的绝佳时机。
“别白费力气了。”徐窃的声音带着恶毒的诱导,“把身体交给我吧,小废物。你看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妄想攻略傅沉晏?别做梦了!我比你更懂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怎么抓住男人的心!”
“你…做梦!” 徐窈咬着牙,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试图用外在的声音对抗脑海中的意念。尽管虚弱,却带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雏鸟般的倔强。
“呵,嘴硬?”徐窃冷笑,声音陡然变得更加阴险,“想想你奶奶。她还在那个世界,孤零零的,等着她那‘有出息’的孙女回去呢。可惜啊,她的孙女不仅高考没考成,还死得不明不白,现在连这借来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奶奶。徐窈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是她最深的软肋。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徐窃精准地戳中了她的死穴。
“把身体给我” 徐窃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蛊惑和陷阱,“也许…我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呢?至少,我能让‘徐窈’活得风风光光,让你奶奶在那边也能听到她孙女‘出息’的消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里!”
回去?奶奶?徐窈的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巨大的诱惑和深不见底的绝望交织在一起。是啊,她在这里挣扎有什么意义?被系统利用,被傅沉晏怀疑,被徐窃折磨……也许放弃,把身体交给这个更“懂”生存的徐窃,奶奶还能得到一丝虚假的慰藉……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股更深的**自我厌恶和恐惧便攫住了她。她在想什么?!把身体交给这个踩死小猫、撕毁她希望、时刻想让她再死一次的恶魔?!那奶奶知道真相后,该有多痛心!那她徐窈,和彻底认输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不…!” 徐窈猛地摇头,泪水甩落,声音带着崩溃般的嘶哑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决绝,“你闭嘴!徐窃!我就算…就算烂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把身体交给你这种恶毒的东西!你休想…休想再利用奶奶来骗我!” 这一刻,她骨子里那份被逼出来的执拗和守护最后底线的决心,压倒了怯懦。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充满暴怒的尖笑:
“好!好得很!徐窈,你有种!” 徐窃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那你就抱着你那点可怜的骨气,在这具身体里等死吧!我看你能撑多久!下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你醒过来的机会!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用你的身体,把你在乎的一切都毁掉!包括你心心念念的傅沉晏!”
恶毒的宣言如同诅咒,在徐窈虚弱的身体里回荡。徐窃的声音消失了,留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徐窈脱力地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额发。刚才那场灵魂层面的对峙,比高烧更消耗她的心神。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布满泪痕的脸,一种深刻的孤独和悲凉席卷了她。
没有系统,没有傅沉晏,没有家人。只有她自己,和体内那头时刻准备将她撕碎的恶狼。
但奇怪的是,经过这场首白的、撕破脸的对峙,那份沉重的、几乎将她压垮的委屈和自怨自艾,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疲惫决绝。
她慢慢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依旧虚弱,脚步虚浮,但她强迫自己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映在她空洞的眸子里。
傅沉晏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但此刻,她没力气去纠结了。
她需要活下去。靠自己活下去。
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些属于“原主徐窈”的、琳琅满目的昂贵化妆品和珠宝首饰上。徐窈走过去,手指拂过冰冷的宝石和精致的瓶罐。她拿起一支颜色艳丽的口红,旋开,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脆弱的脸。
徐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叫嚣:我比你更懂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
徐窈的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将那纤细的口红管捏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厌恶、不甘和决绝的光芒。
她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懂怎么讨好傅沉晏,甚至不懂怎么应付徐母和那些名媛。她只有一身的“不合时宜”和体内致命的毒瘤。
但是……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地、极其笨拙地、将那艳丽的红色涂上了自己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作生涩,颜色也涂得有些溢出唇线,显得突兀又可笑。
镜子里的人,依旧苍白憔悴,眼神温吞带着脆弱,但那抹突兀的红色,却像一点微弱而倔强的火星,强行点燃在这片荒芜的苍白之上。
“不懂…就学。” 她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笨拙的勇气。
“徐窃,”她仿佛在对着体内的恶灵宣告,“你等着看。看我是怎么…活下去的。”
即使前路是更深的黑暗,即使体内盘踞着恶鬼,即使被所有人抛弃。她也要用这具残破的身体,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不是为了攻略傅沉晏,不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奶奶曾给过她的那点光,为了她自己心里那点“兀自亮着”的、不肯熄灭的星火。
【恭喜宿主,终于领悟到了,只有努力适应,才能够活下去。期待你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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