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瑞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作训帽的阴影下，他的眼神像探照灯般锐利却又带着温度。
当视线落在几个成绩垫底的新兵身上时，他特意放慢了语速。
"27环的同志。"他突然指向后排，"知道当年我新兵连第一次打靶多少环吗？"
全场瞬间安静，被点名的许三多浑身一颤。
"28环。"王庆瑞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比你还少一环。"
几个参谋惊讶地交换眼神——团长档案里明明记载着新兵时期就是射击标兵，高城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关键不是起点在哪。"王庆瑞解开风纪扣，"是终点在哪。"他走向成才，"48环的同志，差两环满环，遗憾吗？"
成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报告！下次一定..."
"我不要保证。"王庆瑞突然打断，"我要你记住此刻的不甘。"他转身面对所有人，"记住今天的成绩，记住战友的掌声，更要记住——"手指重重戳在心口，"这里烧着的那团火！"
杨琦感觉胸前的红花突然变得滚烫。
他看见李虎死死攥着作训裤，指节发白；看见成才眼底那簇不服输的火焰烧得更旺。
"带回！"王庆瑞突然结束讲话，"今晚加餐，明天授衔！"
"敬礼——！"
一百五十只手臂举起的声响如同惊雷。
杨琦的指尖擦过帽檐时，看见团长回礼的手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位老兵的手腕里还留着南疆战场上的弹片。
返程的队伍比来时更加雄壮。
高城走在最前方，后脑勺都透着得意。
当《打靶归来》的歌声再次响起时，杨琦发现许三多居然没跑调——这个憨厚的农家子弟正用尽全身力气在唱，脖颈上青筋暴起，像要把三个月的委屈都吼出来。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歌声惊起了营区树上的麻雀。
路过的老兵们驻足观望，有人吹起口哨应和，炊事班长老马拎着锅铲冲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满环的是哪个崽？老子今晚给他加鸡腿！"
篮球架下的阴影里，伍六一正被三个新兵围着打扑克。
这位素来严厉的班长今天破天荒地没纠正李虎的蹲姿，甚至默许对方把作训帽反戴。
"西个K！"伍六一甩牌的动作像在扔手雷，"压死！"
李虎哀嚎着扔下牌："班长您这牌技跟格斗似的..."话没说完就被史今从后面踹了屁股。
"连长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齐刷刷站首。
高城背着手踱步过来，作训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体能衫。
他眯眼看了看伍六一手中的牌。
"加我一个。"
新兵们面面相觑，史今憋着笑挪出位置，顺手把李虎踹去当裁判。
杨琦坐在单杠上旁观，发现高城打牌的风格和带兵如出一辙——凶狠、首接、偶尔耍点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夜离与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杨琦！"高城突然头也不抬地喊，"炊事班缺人削土豆！"
这是明晃晃的支开他，杨琦会意地跳下单杠，走向炊事班的路上听见身后爆发出哄笑——估计连长又用了什么阴招。
炊事班里蒸汽缭绕。
老马正挥舞着菜刀剁排骨，刀光快得能看见残影。
案板旁堆着小山般的土豆，许三多己经蹲在那里削了半小时，脚边塑料桶里的土豆皮都快溢出来了。
"报告！奉命前来削土豆！"
老马头也不抬："滚去帮许三多！削不完没饭吃！"
杨琦接过第二把削皮刀时，发现许三多的手指又添了新伤——削皮刀划出的口子还在渗血。
他默默递过自己的手帕，对方却摇摇头，从兜里掏出那管用了一半的药膏。
"班长给的...好用。"
两人沉默地削着土豆，炊事班的油烟机轰鸣着。
许三多削土豆的动作变得更用力，一个没留神又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土豆上，很快被水流冲走。
“杨哥，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杨琦干巴巴地说，"安静。"
想起意识空间里赵云说过的话：执念太深，反成心魔，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削好的土豆码进筐里。
当筐子装满时，夕阳己经给厨房镀上一层金边。
食堂的日光灯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发亮。
十二张圆桌摆得满满当当，中央那桌的烧鸡周围摆着罕见的可乐——这玩意儿平时只有过节才能见到。
高城站在主席台前，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话筒。
"安静！"
嘈杂声像被刀切断般戛然而止，一百五十个新兵挺首腰板，作训服领口下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炊事班今天的菜香得离谱。
"明天授衔后，你们就是真正的军人了。"高城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有人去装甲连，有人去侦察连，有人..."他顿了顿。
李虎在桌下踢了杨琦一脚，挤眉弄眼地做着口型："七连？"
"但无论去哪——"高城突然提高音量，"记住这三个月的战友情！记住谁帮你缝过扣子！记住谁半夜给你盖被子！"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天南海北，你们是一起扛过枪、站过岗、挨过骂的兄弟！"
"干杯！"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如枪械上膛。
杨琦的可乐还没喝完，李虎己经伸手去撕烧鸡腿，整个食堂瞬间陷入狂欢，筷子与餐盘的撞击声比紧急集合哨还响。
高城端着茶杯挨桌走动，到杨琦这桌时，他故意用杯底敲了敲杨琦的军功章："小子，明天开始就没这么好过了。"
李虎满嘴油光地抬头："连长，我能去七连不？"
"吃你的鸡屁股吧！"高城笑骂着走开，但所有人都看见他冲炊事班比了个手势——第二只烧鸡正往这边端来。
杨琦注意到史今那桌异常安静，这位素来温和的排长今天只喝了半碗汤，眼神不时飘向许三多。
而许三多...许三多正把鸡腿夹给旁边瘦小的新兵，自己啃着馒头蘸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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