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知言是被一阵细微的痒意弄醒的——厉承州的呼吸正轻轻拂过她的发顶，手臂还牢牢圈在她腰间，掌心隔着单薄的衬衫贴着她的腰线，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心口一跳。
她僵了几秒，才慢慢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厉承州近在咫尺的下颌线，胡茬冒出青色的茬口，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厉母那句“你母亲能活到现在，全靠厉承州当年求我时签下的分手协议”，还有厉承州在卧室里红着眼说“这七年我每天都在后悔”的模样。
沈知言动了动手指，触到厉承州胸前的衬衫，那里还留着昨夜她哭湿的痕迹。
他说他每天凌晨都在同一个梦里惊醒，梦到她在雨里骂他骗子，他说他受不了隔着半个地球看别人传来的她的消息，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回来，哪怕知道会被她恨。
“醒了？”怀里的人忽然低哑地开口，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沈知言没说话，她想起昨夜自己哭到脱力，把所有的委屈、怨怼、还有得知真相后的心疼都哭了出来，而他就那样抱着她，任她把眼泪蹭在他身上。
“头疼吗？”厉承州抬手，指尖轻轻刮过她的眉心，“昨天哭了那么久，很不舒服吧，多睡一会儿。”
他的指尖触到她皮肤时，沈知言猛地一颤，昨晚厉母那些刻薄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别以为他回来是还想跟你旧情复燃，不过是玩腻了外面的把戏，想回来看看你这个被他施舍过的‘旧物’罢了。”可厉承州昨晚的眼神那么真，真到让她无法怀疑。
“厉承州……”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刚说出三个字，喉咙里就涌上一股哽咽，“我妈她……谢谢你...”
“我知道。”厉承州打断她，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那里还有昨夜残留的泪痕，“知言，不能哭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为什么……”沈知言的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哪怕……哪怕是去年，或者前年，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厉承州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告诉你我用分手换了你母亲的命，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欠我的愧疚里？还是告诉你我后悔了，想让你抛开一切重新跟我在一起？知言，我那时候以为，让你恨我，让你觉得我是个混蛋，你才能好好活下去。”
沈知言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汹涌地流了出来。
“别哭了……”厉承州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擦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听话，再哭又该吃不下饭了……”
“我忍不住……”沈知言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厉承州，你怎么这么傻……那么傻......”
傻到用最残忍的方式爱她，傻到独自扛了七年的秘密和痛苦，傻到以为推开她就是保护她。
“好了，好了……”他低声哄着，手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都过去了，知言，都过去了……”
厉承州侧过身时，沈知言还埋在他怀里，发顶蹭着他锁骨，呼吸渐渐平稳，他空着的那只手摸索到手机，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置顶对话框的头像还是七年前她在海边拍的侧脸，名字后面跟着个灰色的感叹号，像道横亘了七年的疤痕。
“知言。你看，”他用指腹点了点屏幕上的“消息己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从你把我拉黑那天起，它就在这待了七年零五个月。”
沈知言猛地僵住。
她以为他早就忘了，毕竟这三年里他在A国，而她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清得干干净净，唯独这微信黑名单，像个不敢触碰的开关，一首留着。
“我每天都会点开看一眼，”厉承州的声音放得很轻，“看看你有没有换头像，有没有……偷偷把我放出来。”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落在他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头像上，那是七年前他偷拍的，她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知后来的风雨。
厉承州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现在，沈大律师，能不能行行好，把我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捞出来？”
他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恳求，尾音微微上扬，像极了七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时，他偶尔会露出的孩子气。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有些颤抖地划开黑名单设置，看着屏幕上“移出黑名单”的按钮，指尖轻轻点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厉承州的手机震了一下，置顶对话框的灰色感叹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消息提示——来自“知言”。
“好了。”她把手机塞回他手里，飞快地别过脸去。
厉承州却没接，反而用指腹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谢谢沈知言女士开恩。”
她忽然想起这三年来，自己每次忍不住想点开他的对话框，看到的都是那个冰冷的感叹号，而他，原来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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